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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商人

朱雀记 猫腻 11616 2024-11-04 12:57

  

漫天雨水里,救护车的声音,警车凄厉的警笛声交织一片,竹林巷外一大片地方已经被警察控制住了,不时有担架从巷子里抬出一具尸首,担架上白色的单子全被染成了红色,看着凄惨无比。

  

在一旁的警车上,满脸无助惘然地一对青年男女正在接受着警方的盘问,但却根本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这是省城开年后发生的最大的一起恶性杀人案件,守在外围的各报记者有默契地没有拍照,而是等着警察局等会儿的说明,这件事情太大,随意报道是要负政治责任的。潘局长也从公安局赶了过来,满脸铁青地看着自己的手下们做着笔录,查着痕迹。

  

一场大雨,根本无迹可寻。

  

法医的初步鉴定报告出来了,一共十四位被害人,被害人是因为身体被击破许多小洞,寻致流血过多而死亡,但奇怪的是,这些小洞不像是霰弹枪的小钢珠打破的,因为上面没有灼烧的痕迹,具体是如何造成的伤痕,在没有进行进一步的尸检之前,无法给出结论。

  

潘局长浓浓的双眉渐渐凝纠成一团乱麻,回到车上拿起通话器。

  

“给我接六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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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巷的对面是一家咖啡厅,透过外面雨水浸漫的橱窗,可以看见里面有两个人正在神情凝重的交谈。

  

“死的是些什么人?”

  

“一些小流氓在巷子里做坏事,然后…”

  

“这两位师叔下手真是狠。”

  

“狠吗?如果那两位先前走了,或许出手的就是我。”易天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真苦。

  

周逸文冷漠地看着他:“死了十四个人,这宗命案总要有个交待。”

  

易天行摇摇头:“我只答应帮你看着这两个人,没答应你出手。”

  

“那我们的协议不作数了?”

  

易天行想了想,叹了口气:“希望这两位可爱的农民伯伯不是专程来找我的。”

  

陈三星和梁四牛进了省城,便感应到了易天行往天上探去的神识,而易天行自然也感应到了对方的存在,于是这些天里一直跟着他们,看着这两位久居山中的老农民在这繁华古怪的省城里遇见的事情,不知为何,心中总有异样的感受,有种莫名的好感。

  

但想到现在双方是在敌对的阵营里,不由一阵烦闷。

  

“林伯已经到了,晚上省里要开接待酒会,你来不来?”周逸文平静问道。

  

“来。”易天行微微一笑,心想:“如果有阴谋,那就更要来了。”

  

咖啡厅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外面雨大,浅绿的警服被水浸成了墨色。

  

“这是谁做的?”潘局长坐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毫不客气地问道。

  

“问他吧。”易天行把这个难解的问题扔给了周逸文。

  

潘局长转身盯着周逸文的双眼,虽然是个凡人,但眼中的凌厉气势仍然让周大主任一阵心慌,他沉忖半晌后道:“是两个极厉害的修行人,潘局长你放心,最多三天之内,我会把他们交到你手上,不论生死。”

  

潘局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望向易天行:“被杀的人是不是你手下?”

  

易天行咪着眼看了他一会儿:“难道你觉得这天下的王八蛋都在跟着我混?”

  

“刚才问那对青年男女的笔录已经出来了。”潘局长从衣服里掏出一叠纸扔到易天行面前的桌上,“光天化日,在巷子里抢劫强奸,这就是你们流氓做的好事,真他娘的该死!”

  

局长很愤怒,任谁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发生了十四个人被杀的恶性案件,谁的脾气都好不起来。

  

易天行摇摇头,吐了一口浊气:“别指望我为别人做的坏事买单。”

  

“你现在是省城龙头,我不找你我找谁?”潘局长说龙头二字时唇角带了一丝轻蔑和怒意,眼神凌厉。

  

“我会查。”易天行冷冷地回望他。

  

三个人说完话,便在咖啡厅里分了手,周逸文走之前说了一句话。

  

“晚上酒会在白天鹅宾馆。”

  

易天行端起那杯苦涩冰冷的咖啡,没有反应,只是听着咖啡厅里压低了声音在放的音乐,纵使压低了声音,这歌仍然显得那么苍劲且无奈。

  

“是与非过眼似烟吹笑泪渗进了老井里上路对唱过客乡里春与秋撒满了希冀夏与冬看透了生死世代辈辈永远紧记一天加一天每分耕种汗与血粒粒皆辛酸永不改变人定胜天这是BEYOND唱的农民,黄家驹的遗作。

  

“有点儿意思。”易天行笑咪咪想着那两位老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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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水湖畔也在下雨。

  

小书店今天没有开门,里面坐着很多人,已经没有足够多的板凳,有的人就坐在了扎成一堆的新书上面。

  

易天行在办公桌后跷着二郎腿,看着面前这些人。

  

“老邢啊,放你们出来的时候,是怎么和你们四个说的?”

  

省城黑道的四位大佬面面相觑:“你说要我们多做好事。”

  

“今儿竹林巷那边的事情,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吧?到底是谁做的?查出来了没有?”易天行很恼火,一方面是很痛恨那些人的行为,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些人惹得两位清静天派到省城的高手动了杀机,杀机一起再难平伏,谁知道将来自己会吃多少亏。

  

“是小四的手下。”秃头的老林恭恭谨谨答道。

  

“小四是谁?”易天行皱了眉头。

  

在他身后的袁野插话道:“就是以前跟着城东彪子的那个人。”

  

“不是进了监狱了吗?”

  

“是啊,所以手下那些小弟就散了,也没人管了,而原来城东和几家交界那块…”袁野看了一眼老邢那四个人:“现在没人敢管,所以那些小子才敢胡来。”

  

原来是这样。易天行有些头疼的想到,这治安的败坏和自己还真是有些关系。

  

人生于世,看来真不能无为而治。

  

“定个简单点儿的规矩吧。”他的手放在木桌上轻轻敲着,发着咚咚的响声,“强奸杀人这种事情,最好别让我知道…”

  

敲木桌的手指一停,咚咚的响声也停了下来,正在听着的众人一惊。

  

“如果我知道了,保证他死的会比今天这十四个更惨。”

  

易天行微笑着看着面前这些掌控着省城黑道的人。

  

“至于原来城东的那些小孩子,你们几个该收的就收了,如果有瞎来的,都给我打断腿赶出省城去。就说这话是我说的。”

  

“明白了。”屋里的人额头上开始出汗,知道从今天开始,省城江湖便要开展自查自纠的工作。

  

众人走后,易天行躲在椅子上苦笑了起来。

  

“记得那次在小池塘边说的话吗?”

  

“少爷指的哪句?”肖劲松看了袁野一眼。

  

“如果黑社会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易天行摸摸自己的额头,“今天才明白,有些事情确实想的简单了。”

  

“刚才和那几个人说的,鹏飞工贸下面的人也要做到。”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

  

“是。”

  

“我让你们查的那两个人,私底下查,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查到在哪里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你们走吧。”

  

“大少爷来了,他好象找你有急事。”

  

“嗯?他住在哪儿?”

  

“住在市驻省办的招待所里,这是地址,他说不方便过来。”

  

待众人走后,他进了卧室,卧室里面有三个人,一个和尚正在忙着端茶递水送锅魁,另两个看模样就是饿坏了的老头儿正坐在床边上大嚼,脚下是一个被雨水打湿了的编织袋,袋上的积水正沿着花花绿绿的纹路流到袋角,打湿了下面的水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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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走到二人面前,笑咪咪道:“吃的还行吧?”

  

“还成。”梁四牛憨憨地应道,锅魁的油在他厚厚的嘴唇上泛着光,“第一次坐出租车,很快。”

  

陈三星还是斯文却快速地吃完了手中的吃食,感激地从叶相僧手中接过温茶,喝了一口,抿了抿:“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易天行苦笑着挠挠鼻尖:“不说也瞒不过,我就是易天行。”

  

陈三星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堆积成两朵老菊:“我们是来杀你的,你还把我们接到你家来?”

  

“省城所有人都在找你们,而我不想让你们被他们找到。”

  

“一饭之恩不能忘,可我们还是要杀你。”

  

憨憨的梁四牛这时候才知道面前这看着温厚的少年人,就是自己和师哥下山要杀的对象之一,不由张大了嘴,露出里面的吃食,看着滑稽无比;叶相僧却忙着往茶杯里倒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为什么要杀我。”易天行直视着这二个老头子的双眼,毫不退缩。

  

陈三星瘪了瘪嘴,半晌后才嗫嚅道:“因为你是坏人。”

  

“我坏在哪里?”和两位可爱老农民进行辩论赛,易天行忽然觉得成竹在胸。

  

“刚才在外面的都是些什么人?”

  

“嗯,都是些江湖人。”

  

“不对,都是些身有血光的恶人。”

  

“好,纵使他们是恶人。”易天行直视着陈三星温和的双眼,“为什么要杀我?”

  

陈三星忽然沉默下来,微微抬头看向右上方的墙壁,半晌后:“如果看娃儿你刚才的说话,似乎可以说明你是好人,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演戏给我看?从我们师兄弟进这省城开始,你便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只是想等着那另一个妖人来了后,我们一起除了比较简单些。”说完这话,他有些古怪地看着叶相僧一眼,喃喃自语着什么,却没有人能够听清。

  

易天行挠挠头:“跟着两位呆了两天,小子也受了两天教育。”他说的是真心话,转而微微一笑:“清静天请二位长老下山,本应该是隐秘之事,为什么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谁知道了?”

  

“浩然天。”

  

“噢,那是同道中人,知道便知道了,我也不会去请他们帮忙。”陈三星茫然道。

  

易天行冷笑道:“老前辈,你可知道浩然天也在请我杀你们,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来了。”

  

陈三星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应该啊,大家同道中人…”

  

易天行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二位真是一颗童稚之心,在这黑暗污浊的省城里真是难行寸步。

  

小屋内一阵沉默。

  

“娃儿,我很难相信。”

  

“明白,所以我想请二位给我点儿时间查一下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咧次下山还有次事情。”

  

易天行微笑道:“明白,还是那句话,请二位给我一点时间查一下,包括你们要做的那件事情。”

  

“我不信!”一直憨憨拙拙在床边坐着的梁四牛忽然吼道:“清静天的道兄也都是得道高人,如果不是天性良善,怎能入道?像我们师兄弟在山里种田几十年,他们怎会唬我胖牛,死吧,贼小子!”

  

话音一落,他抬起粗壮的右腿,便要往地上跺去!

  

膝盖一抬,嘶的一声粗布裤子被里面的肌肉崩裂了道口子!

  

易天行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白天已经亲眼见过这只脚在雨巷中杀的可怖景象,却缓缓向椅后躺去,没有任何反应。

  

叶相僧双手合什,双目微闭,淡淡佛息缭绕身边。

  

那只沾着泥水的赤足,那只一跺脚便秒杀十四人的神足,破空踏下!

  

空气似乎都受不了这一脚之威,微微震动起来,在那只脚面四周变着形。

  

“迸”的一声闷响。

  

小屋内空气荡漾,一道大风从床边刮起,一股气势压迫人心,屋内四周的物什被这空气一震,都被压的粉碎,木桌、带着油墨气的新书、没吃完的锅魁、新买的床单、桌上的镜子…全部被压成了碎片,像雨点一样击打在墙上,叮叮作响,好不动听!

  

虽然骇人,却远没有白日里的杀伤力——因为这只脚没有跺下去!

  

这只脚被一只手轻轻松松托住了!

  

下一刻,陈三星咳了两声,把自己的手从梁四牛那只满是泥水的脚下挪开,把手掌在编织袋上胡乱擦了两下,站起身来。

  

梁四牛满脸茫然,也跟着师哥站了起来。

  

“娃儿,我不能相信你。”他看着一脸平静的易天行,“虽然你刚才没出手。”

  

“明白。”易天行恭恭敬敬说道。

  

“你学的归元寺的方便门?”陈三星看着他,“麻烦给斌苦大师带声好,就说我兄弟来省城了。”说完这句话打开编织袋,从袋里取出一块腊肉递了过去。

  

“难得下山,没带啥子好东西,这块腊肉你帮我带给斌苦,我和他道门有别,就不去见他了。”

  

易天行很是吃惊,没想到这两位老农民一样的可怕修士,居然认识斌苦和尚,再看着自己接过的腊肉,却又是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和尚怎么吃肉?”

  

“噢,也对。”陈三星摸摸自己花白的头发,有些尴尬,“那娃儿你吃了吧。”

  

说完这句话便带着自己的师弟往屋外走去。

  

“两位前辈不如这几天就留在这里,要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在找你们。”

  

“找到我们了又怎么样?”陈三星没有回头,瘦削的肩膀却带着股天下一肩挑的悍猛味道。

  

易天行在白天便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两位老人家回了书店,本就没指望能够说服有些迂腐的二人化敌为友,能够不见面就对杀,已是极好的结果,不由讷讷笑道:“难道下次碰面我们就要开始打架?”

  

“娃儿,你有两天时间搞清白咧件事情的颠颠兜兜。”陈三星说道:“我不在这里和你动手,不是信你的话,只是这里是居民区,我们一动手,那些凡人会遭殃,还有就是二十几年前我们曾经错杀过好人,所以现在出手很小心,不愿再犯前头的错,你明白没有?”

  

“明白。”易天行低身一礼。

  

两位老农民出门之时,忽然齐齐回头对二人施了一礼。

  

易天行和叶相僧均是无由一惊。

  

“谢谢小朋友你让我们吃了顿饱饭,我们不可能在你这里住下去,不然将来如果真的要动手杀你,又欠你太多饭钱,我们会下不了手。”陈三星对易天行认真说着,“这次下山没想到价钱涨的太厉害,我们要留着回家的车票钱,先前吃的饼子茶水钱,只有以后再给你了。”

  

下一句话是面向叶相僧说的,听的人却有些恍惚不知何解。

  

“二十七年前,我们师兄弟杀过你一次,你没有杀我们一次,这二十七年里,我们一直过的不自在,如今知道你还在世,心里头很安逸,谢谢你。”

  

来自卧牛山的两位农民对着叶相僧满脸诚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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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老人家走了,不知道又会去省城哪个小巷里面啃馒头喝凉水。

  

易天行想着这二位的行事风范,不由悠悠叹道:“行事有古风,这才真是高人模样。”

  

“别人要杀你,你请回来好吃好喝,师兄也颇有古人遗韵。”叶相僧微笑合什。

  

易天行一窒,有些害羞:“师兄啊,那两位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他杀了你,你没有杀他…”

  

叶相僧皱眉道:“我也不清楚,不过自从他们两人踏入这间小屋起,我便感觉有些异样的感觉。”

  

易天行微垂眼睑,心中隐约猜到两位卧牛山高手说的是什么事情,却不说破,转而道:“既然他们认识斌苦大师,改天问他就是。”

  

叶相僧一颗不动心,也不在这些事情上多作思想,微笑问道:“师兄对后几天的事情似乎成竹在胸。”

  

易天行往后一躺,却哎哟一声,摔到了地上,这才发现椅背已经被自己震裂了,这还是刚才梁四牛一脚穿地时,自己的紧张心绪所致。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扯蛋,我屁都不知道,只不过越不知道的时候,越要表现的自己啥都知道,整个莫测高深,让潜在暗处的对头有些拿不准主意。”

  

“谁是对头?”

  

“清静天、六处…”易天行眼神平静,“既然要我和这两位大打出手,上面这两家都有可能,我总感觉周大主任没那么简单。”

  

“估计没有人能想到,你居然会提前一步和这两位老人家碰面。”

  

易天行微微一笑,眼瞳里微弱金光一闪即隐:“阴谋这种东西,利用的便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不畅和误会,我不会给对手这种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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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市驻省办事处的招待所找到古大,才知道这家伙也是因为林伯的事情来省城。

  

古大还是穿着那身黑色西装,面上满是政客的微笑:“晚上有个酒会,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

  

“林伯的那个酒会?”易天行笑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古大有些诧异。

  

易天行没好气道:“你上次来省城不是说过?”

  

“那你怎么知道是今儿这事情。”

  

易天行从怀里掏出周逸文给的请柬,无奈道:“俺现在也是忙于交际的苦命淫儿。”

  

古大哈哈一笑道:“早听说你在省城混的很开,没想到这种公务上的酒会,你也能有请柬,看样子我不用浪费一张了。”

  

“这酒会很多人想去吗?”

  

“是啊,林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大好人一个,省里下面这些县市谁不想来捞些便宜。”

  

易天行微微皱眉:“高人一个接一个啊。”

  

“你说什么?”古大没有听清楚。

  

“没啥。”易天行笑着说:“我们去吃饭了再去,听说这种酒会都吃不饱。”

  

“酒会是用天聊天打屁的。”

  

“看样子最近你经常参加聊天打屁。”

  

“嗯,现在变正主任了。”古大紧了紧脖子上的领带,微笑道。

  

“市台办正主任,也是闲职。”易天行取笑道。

  

天色已晚,嚣张了一整天的大雨也渐渐停了,白天鹅宾馆亮起了夺目的灯光,三楼举办酒会的大厅更是金碧辉煌,有了古大作掩护,易天行便不用担心自己的行踪处处被六处的人监控着,很安心地举着一杯酒,学着身周的上层人士们浅尝辄止。

  

侍者们在众人间来回游走,中国内陆在九十年代中举行这种酒会还是没有多少经验,端着高脚杯子四处聊天的人们脸上还有几分拘谨。

  

古大看见省里的一位官员,便给易天行打了个招呼,自去寒喧。易天行也不在意,他今天来的目的,便想瞧瞧那位台湾来的林伯,以及林伯身边那位莫杀——那个和自己一样是卧牛山农民高人目标的莫杀。

  

轻曼的音乐停了下来,有人开始讲话。

  

“今天,我们欢迎台湾的林栖衡先生回到祖国观光,林先生热心公益,关注民生教育问题,是海峡两岸闻名的著名慈善家,证严法师的诸多义举,便全亏林氏集团之助,林氏集团在内地也捐助颇多…”

  

主持人不咸不淡地说着话,然后才请林栖衡上台致词。

  

那位姓林的富翁一上台,易天行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他的心间缭绕,挥之不去,就像是两块分开了数千年的玉石,在经历了黄沙沧海之后,忽然在一间小摊上重逢一般。

  

他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不由抬头去注视那位林伯。

  

台上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老人头发银白,精神很好,戴着一个银丝框的眼镜,穿着身极合体的西服,言谈举止间淡淡的儒雅之气掩之不住。

  

没有看见那位传说中会五门秘法火门的莫杀。

  

只有一位老者在娓娓说着,声音极轻,极细柔。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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