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怀逸的下人总算有机会说话,赶上前道:“少夫人,我们哥儿还要去向老太太请安,可耽误不得。”
映春在边上抱着好大一束花说:“这是为老太太采摘的,哥儿就说,给老太太摘花赏玩来的。”
“这……”
“你们退下,我与嫂嫂说几句话就走。”
怀逸倒是淡定,兴致盎然地走来,从嫂嫂手里接过刷子,学着她的样子刷马。
七姜问道:“三公子会骑马吗?”
“从小学便学,只是这马厩里的光景,没见过几回。”怀逸说:“嫂嫂还请叫我名字或是弟弟,不愿与您那么生分。”
七姜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要求你一件事,那我们就爽快的,弟弟,我从来没念过书。”
怀逸惊讶得很礼貌,问:“那么嫂嫂是想念书?”
七姜摇头:“念书太深奥,只要认几个字,能给我家人写信就成了。”
怀逸坦率地说:“若只是一封简单的家信,观澜阁里几位嬷嬷也都是认字的,请她们更容易些,我每日要去学堂,一早一晚没多少时辰在家中。”
七姜笑道:“一来不想让嬷嬷们觉得我太笨,她们已经很包容我,二来呢,不想让你哥哥知道,你若答应教我写字认字,就要保密,连你的下人也要瞒着,只有映春知道。”
怀逸说:“嫂嫂只想写家书,不如这样,我作出几篇家书范文,嫂嫂照着背诵默写,知道每个字的意思和用法,您就能自己写信了。”
七姜佩服不已:“你看你多聪明,一下就想到办法了。”
怀逸说:“可要瞒着下人瞒着哥哥,就不那么容易,这家里到处都是人。”
七姜也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机会,能让他们每天正大光明地见一面,并逗留较长的时间,刚开始只想着怀逸未必答应,先问了再说。
怀逸又道:“嫂嫂认字必定不难,三五日内您就能认全一封家书,可要落笔写,就须勤加练习,这不是十天半个月能成的,您心里要有个准备。”
七姜连连点头:“这些我都明白,就是要怎么才能瞒着别人,我没想好。”
映春在一旁说道:“不如请三公子每日来向少夫人请安,不就能见面说几句话了?”
“不成,躲不过张嬷嬷的。”七姜托着下巴思索,忽而灵光一闪,“不如我每天去向大老爷请安,大老爷回府总比你晚,我早些去等,就能和你说上话。我并不急着三五天就学成,这趟东西送回去,再捎回我爹娘给的,前后就要一个月,学一个月,向他们问好报平安足够了是不是?”
怀逸笑着说:“就按嫂嫂说的,您每日来大书房,那里闲杂人等不得进入,父亲不在家时,先生们也都在前院书房不会往里头来,最最清净了。”
七姜拍拍小弟的肩膀说:“我也不是白差遣你的,你看我把你大姐姐救回来了,就当你报答我。”
怀逸深深作揖:“我都听说了,实在佩服您,多谢嫂嫂救下大姐。”
七姜笑道:“好了,你赶紧去老太太那儿请安吧,别叫她又和你过不去,学写字的事儿,就拜托了。”
怀逸也不愿惹怒祖母,爽快地离去了,映春见少夫人高兴,好奇地问:“您为什么非要瞒着二公子呢,念书写字多好的事儿呀。”
七姜愣了一下,是啊,她为什么要瞒着展怀迁,随口敷衍:“我想自己争点气。”
映春笑道:“二哥儿不是那样的人,您想多了。”
七姜才不管:“总之别告诉他,嬷嬷也不能说。”
映春立刻捂起嘴,猛点头表示答应,她绝不会背叛少夫人的。
日头渐晚,展怀迁忙完了公务,回家走到半道上,又命车马调头,直奔司空府而来。
没有节庆喜事的日子里,司空府亦是静谧安宁的,到底是京城鼎盛之家,同样受规矩礼教的约束。
展怀迁跟随下人进府,规规矩矩,并不敢造次。
先去见外祖母,告知了昨晚连夜来求保命丸的事,老太太听了直叹气,命下人再准备一些滋补佳品,要怀迁替她送回去。
谢过外祖母,怀迁就要去找最想见的人,半路上遇见大舅母,何夫人方才在婆婆那儿,是话说一半,回去给孩子找了药丸,治咳嗽最好的。
“自然不敢乱吃,你拿给她的郎中瞧一眼,这里头写着方子呢。”何夫人谨慎地叮嘱,“吃是吃不坏的,可还是先问过你那婶子,道理迁儿你明白。”
“是,请您放心。”展怀迁应着,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往外走,赶紧辞过舅母,追了出去。
何世恒没料到弟弟发现了自己,见怀迁追来,赶紧躲到一旁花坛后。
可他还在探头探脑观察弟弟的行踪,展怀迁早就绕到了哥哥身后,一把抓了他的肩膀说:“都多大了,还玩捉迷藏?”
“是怀迁啊,你来了。”何世恒尴尬地一笑,“这不是,哄你几个小侄儿玩么,我也没什么事做。”
展怀迁打量兄长,问:“这是要出门的衣裳,哥要去哪里?”
何世恒说:“随便穿穿的,怎么了?”
展怀迁命随侍离远些,负手而立,单刀直入地问:“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七姜和玉颜都守口如瓶,她们一定承诺了谁,又或是要保护谁,是你吗?”
何世恒面上一紧:“什么叫……她们守口如瓶?”
“第一次带七姜去甄家,她就主动亲热地搀扶玉颜,这不是她平时的脾气做派,前天路祭,她又一次去搀扶玉颜,我亲眼见她往玉颜手心里塞了什么,而当晚,甄家就发现了所谓儿媳妇与人私通的字条。”展怀迁明明白白地说完,问道,“七姜不认字,更不可能写蝇头小楷,那字条哪儿来的,除了哥你,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何世恒笑道:“我怎么听着,好像亲热了不少?”
展怀迁严肃地说:“哥,是你,可你要救玉颜,为什么用那么极端的方法,倘若玉颜跟你走,接下来呢,你要把她送去哪里,她一个人怎么活?”
何世恒眼中的光芒变了,再不是平日里玩世不恭的轻浮:“怎么会是一个人,不是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