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食为天。
当粮食像雨水一样倾泻而下,虽然这些麦子小米和稻子打出粮食来最多也就够大家吃半个月的,还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但是如此神迹,已经足以让人心安定下来。
旋即,陈玄丘便让“大喇叭”鱼不惑公布了第二道命令:
所有的难民,将就地获得的粮食打成捆儿背在身上,由王三师、王四师和王五师引导,退出中京城,前往西郊的陆台。
陈玄丘告诉大家,大王将在陆台大兴土木,他们可以环陆台而居,利用山峦和树林,就地取材建造房屋,并取得御寒的薪柴。
至于粮食,在来年垦荒种植之前,仍由大王供给。
不过,接下来的供给却不是免费的,需要他们做工,粮食以工钱的方式给付。
如果家户中没有壮劳力,则可以从事做饭、缝补浣洗衣物等劳动方式。
其实只要在大的方向上给他们指明了,更细节的东西都不需要朝廷操心,他们自会主动寻找并解决相应的问题。
与他们同去的,不仅是三旅劲师,陈玄丘还让东辑事厂派了些番子,一方面负责给他们造黄册,另一方面,待这些难民的安置稍稍稳定下来,还要追究带头抢掠烧杀、身负人命的一些人的责任。
自己遭了难,不是可以随意掳掠他人财物甚至杀害他人性命的正当理由,若是就此含糊地解决其事,这些已经尝过血腥味道的人,也很难讲不会因此变得凶残、贪婪,今后做出更多的坏事。
可以因为事情的特殊性,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对他们的处罚,但是不能就这么难得糊涂地揭过篇章。
这种追究和制裁,也是一种敲打,可以让更多的东夷难民敬畏和遵守律法。
这些事有陈玄丘主持大局方向,有具体的人去操办,后续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了。
这百万难民能支撑着逃到这里,其中青壮还真占了多数,粗略估计,如果战时成军,光是这些人中,就能组织起近四十万人的大军。
这么强大的一股力量陈玄丘自然不会忽略,前期的安置、梳理和调整登记结束后,临时兼领了王五师兵权的李镜就要进驻陆台,有意识地对这些以工代赈的难民进行军事管理,在不动声色中让他们具备军士的素质。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朝廷一直很忙碌。
忙着清算,忙着善后,忙着追捕姬侯,忙着商议姜湛死后姜家可能的反应以及如何应对……
陈玄丘大出风头,具体操心劳力的事情却有他人去做了,陈玄丘又成了甩手掌柜。
每日里,他只管听费仲、尤浑对他说一说朝里的重要大事,听蜚蠊等人讲一讲城里街坊间的逸事奇闻,听李镜和余奉先派来的人讲一讲陆台那边难民安置的进展。
他的主要工作,还是欣赏美女。
从每天从各地公卿、各国诸侯选送来的资料里,替雍天子选拔嫔妃。
中京叛乱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了,但是消息却不可避免地要传出去。
尤其是衍王子受到流放,启王子下落不明。姬侯又成功地逃离了大雍。
现在,由于姜湛之死,东方姜家会是个什么立场,殊难预料。
姬国那边只等姬侯回去,立时就得造反,可以说,仍是危机重重。
这个时候,大王选聘贤妃,一则可以给全天下人冲个喜,用一个明确的讯号告诉世人,大雍根本没有把这些潜在的危险当回事儿,如此可以震慑一些蠢蠢欲动的诸候。
另一方面,雍天子的婚姻,可以保证他通过姻亲关系,迅速拉拢来几个铁杆的拥戴者。
所以,选妃标准变了。
出身不再是最重要的选择标准,她的母族有多大的实力,尤其是在应对来自于东夷和东方姜家未来可期的战争中,能否起到重要作用,成了最重要的择偶标准。
于是,陈玄丘最终议定了一个大名单,并与首相、亚相、太师等人再做最终的敲定,敲定了四大贵妃:姜、杨、黄、单四女。
王后之位,虚悬。
这四大贵妃中,姜氏出自东方姜家,不过并非姜湛这一脉的,自其太祖父的年代,两家就分了家,所以存在着严重的内部竞争。
东夷之乱多年未平,如今杀了姜湛,迅速解决了内部的疾患,却有可能把东方姜家赶到东夷一方去,到时候东方战局将更加糜烂。
这时团结姜氏二房,不仅可以分化姜家,对稳定东方局势也有大用。
黄家女也是来自东方大族,黄氏一族现在有多位将领正在东夷作战,可以预料,随着姜湛死去的消息传来,一旦东方姜氏叛逃东夷,黄氏一族的作用将更大,因此给姜家一个妃嫔的名份,有助于拉拢姜家为朝廷效力。
至于杨氏和单氏,则是西方诸侯之女,把这两位诸侯拉拢过来,以联姻的方式加深他们与雍王室的利益关系,则在未来迎对姬国之乱中,这两个诸侯国将会成为大雍天子的强大助力。
王后之位虚悬的目的也在于此。
这个王后之位将是一块钓饵,为了让自家女儿成为王后,自己的外孙成为未来的大雍天子,这四大诸侯,势必更加竭诚效命,以期立下不世战功。
陈玄丘全程参与了最终的敲定选择,一开始,他对殷受是颇有些歉意的。因为世上既然有妲己,那么按照自己所知的传说,她应该是殷受的女人才对。
陈玄丘虽然现在都不知道妲己身在何处了,却还是有一种抢了朋友妻的不安感。
但是眼见得首相沐衍、亚相简登隆、太师谈琰等人无比冷静、无比功利地为殷受选妃,陈玄丘却只觉得为殷受悲哀。
如今为殷受所选择的女人,不仅丝毫不会考虑他喜欢与否,甚至都不计较这些女子的品貌如何。
选择她们的唯一标准,仅仅是在未来的大乱中,她们的家族对大雍有多大的用处。
把婚姻做成了生意,也许这就是贵为天子,在享受到天子的诸般尊荣时,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这四女的画像,陈玄丘都看过了,能被其家族选为进奉天子的秀女,这些女孩儿长相都不会太差,但是比起陈玄丘最初为殷受选择的几个,那又有很大差距了。
可是,对殷受来说,这固然不是最好的选择。对雍,却无疑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最终名单在几人联合署名确认后,报呈了宫中。其中还提到,请天子尽快允准,迅速下旨,命姜、杨、黄、单四大诸侯送女入京完婚。
了结此事后,陈玄丘就离开了首相府,怏怏地回转自己的府邸,意兴索然。
陈玄丘回到府邸,管事马上迎上来,笑眯眯地道:“大夫回来了,刚刚娜扎还找你呢。”
陈玄丘一听就有些心虚,借天菁水莲再造肉身,实是了不得的大神通,可是莫名其妙地把娜扎变成了女儿身,陈玄丘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连带着他再见到李镜都心虚,把人家的儿子搞没了,换了个女儿回来,怎么跟人家解释啊?
所以这些天陈玄丘就跟一头扎进沙子里的鸵鸟似的。
不过,一直以来娜扎跟以前倒没什么两样,照样有说有笑,跑跑跳跳的,除了头两天她抱怨过需要蹲着撒尿比较麻烦。
仔细想想,娜扎这样的反应其实倒也合理。
娜扎前世是仓胡颉先天灵珠,没有性别的意识。
转世投胎后,虽然成了陈唐关李家的三少爷,但是这位小少爷从小就跟着师父在山中学艺。
出山之后也因身份地位与众不同,性格上又比较傲娇、独来独往,年纪上又才十一二岁,所以还没树立明确的性别意识。
因此突然变成一个女孩,她也没什么感觉,很自然地就接受了新的身份。
只是……她突然找我干什么?
陈玄丘有些心惊肉跳,含糊地答应一声,也未去后宅里见娜扎,而是直接来到了书房,万一……一会儿娜扎就放弃了呢?这孩子忘性大。
陈玄丘到了书房,书案上已经摆着厚厚一本卷宗,这是他让东厂帮他搜集的有关东夷的各方面资料,为他东行做准备。
刚打开看了几页,书房的障子门就叩响了。
陈玄丘抬起头,还没等他询问,障子门就拉开了,娜扎脱了鞋子,赤着一双白嫩纤秀的小脚丫,踏着烧了地龙熨贴舒贴的温暖地步,懒洋洋地走了进来。
到了陈玄丘面前,娜扎拉过一个蒲团,一屁股坐了下去,盘着双腿,垮着双肩,愁眉苦脸的。
陈玄丘板着脸道:“你现在是个女……怎么还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
娜扎往陈玄丘几案上一趴,仰起雪白精致的小脸儿来,有气无力地道:“苏苏啊,你神通广大,就想个办法,把我再变回男的呗?”
陈玄丘道:“你是真正的再造肉身,天菁水莲已与你融为一体,怎么可能再做改变。怎么突然有这想法了,谁和你说什么了?”
娜扎一手揉着平坦的小腹,一边有气无力地道:“没有啊,人家肚子疼。我原来以为,就是方便时不方便呢,谁知道还要肚子疼啊。那个白姐姐说,以后人家每个月都要肚子疼,每次都要疼好几天,太遭罪了……”
“呃……”
她初潮来了?
十一二岁也差不多年纪了,尤其她是以天菁水莲为肉身,这等一等一的灵宝化为肉身,她的身体发育较之常人还要快一些才合乎情理吧。
陈玄丘定睛看看娜扎,虽然韶颜稚齿,却已肌肤润玉,嫩脸芙蓉,生得清而秀,魅且丽。
小小年纪,已然这般模样,一旦长成,怕不是翩翩美少女,佳色世上稀?
“苏苏啊,你想想办法么……”
娜扎捧住了陈玄丘一只手,央求的样子楚楚可怜。
“这个……你都已经塑身成功了,改不了的。”
陈玄丘见她精致的小脸儿又是一垮,心中忽地灵机一动,忙道:“人生在世,不容易啊!其实呢,做男人更苦的,他要承担家庭的责任,上有老下有小,统统需要他来负责。
每天呢,在外奔波劳累,对其上位者要点头哈腰的,对其下位者,又要百般的难系,在外边不管多苦多累,受了多少委屈,回家还不能说,说了女人就觉得你无能。
一天天的跑断了腿,操碎了心,一个人扛起了所有的压力,却还不能叫苦叫累,有眼泪时也只好往肚子里咽。哎!男人的快乐……你想象不到啊!”
“嗯?男人的快乐?”
娜扎扬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诧异地看着陈玄丘。
温和的阳光斜照,微翘的嘴唇上有着极细极淡的处子绒毛,使那吹弹得破的肌肤犹如扑了一层珍珠粉。
陈玄丘素有急智,马上惨淡地一笑:“是啊,我把那痛苦,称之为快乐!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以苦作乐,百折不回!”
娜扎钦佩地道:“苏苏好坚强。”
陈玄丘趁机拍了拍她的削肩,语重心长地道:“如许之多的社会、家庭、家族的责任,男人比女人更遭罪啊。”
娜扎庆幸不已:“我真是太好命了。我懂了,苏苏,你放心吧,我会珍惜的,我以后就安心做一个女人了。”
陈玄丘一脸欣慰:“这就对了,苏苏还有许多公事需要料理,只怕就算今晚不睡,熬一晚上都处理不完。哎!男人嘛,男人命苦啊……你还有别的事么?”
“没了没了……”娜扎连连摆手:“那我不打扰苏苏处理公务了。”
娜扎带着三分庆幸、三分同情、三分欢喜、一分迷惘,拉开障子门,走出去了。
角落里突然“吃”地一声轻笑,一个娇媚的女人声音道:“小丘丘啊,你还真能瞎掰。”
身着雪白长袍,头戴锥顶高尖帽子,上边写着“一见生财”,身着一双黑面白帮的小皂靴,杏眼桃腮、肤白如玉的银色长发美少女,优雅地转动着手中细细的小银棒,迈着摇曳生姿的猫步儿,从角落里现形出来。
几乎在她笑起的同时,陈玄丘就霍然转身了。
混元两仪唢呐,定!
紫皮葫芦,截!
定神鞭,打!
眩晕、虚弱、禁锢、迟缓、诅咒……
一股脑儿地就加在了白七爷的身上。
白七爷被陈玄丘一连串的打击搞得昏头胀脑,头昏眼花。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陈玄丘手中一道黄纸符箓已经“啪“地一声拍在了她的额头,低喝道:“荡魔伏邪,真武灵压,镇压!”
可怜的白无常,便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