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帘稽首道:“原来是慈航道人当面。吾奉天帝之命而来,欲见接引、准提两位道人!”
慈航道人不敬称天帝,而是称大天尊,卷帘此来是代表天帝的,对慈航道人便也不再客气,口中不再尊称两位圣人,而是两位道人。
慈航道人不以为忤,微笑道:“哎呀,不巧的很,两位圣人正在闭关,什么时候出关,却不曾吩咐下来。”
卷帘忍了忍心头恶气,道:“那么,多宝道人呢,见他也可以。”
慈航道人笑道:“哎呀,也是不巧的很!多宝师兄悟得大道,已成圣人,也是急急闭关,以稳固境界去了。何时出关,不曾示下。”
卷帘一对红色的眉毛慢慢地拧了起来,嗔目大喝道:“天帝谕旨,你西方山门,居然无人应诏么?”
卷帘这一声大喝,用上了神通,每一字吐出,都形成一道道天威涟漪,荡漾开去,极乐天世界整座灵山都在这神音之中动摇起来。
山门摇晃,吱嘎作响,似乎要轰然破碎。
“卷帘大将,何必动怒!贫道代持山门,大将军有什么话,对我说也是一样的。”
慈航道人和颜悦色,微笑开口,声音平和,十分柔顺悦耳。
但他一开口,那柔和声音,便将卷帘的雷霆之音镇压了下去,雷霆神音,瞬间破碎。
卷帘大将蓝靛靛的一张脸,蓦地红了一下,显然是内腑受了伤。
慈航道人微笑地看着卷帘,道:“却不知,大天尊有何示下?”
别看他一脸温和,卷帘既然动了怒,慈航道人也是趁机亮了亮肌肉,反正西方教现在也有三位圣人了。
对方除了与天合道的鸿钧道人之外,本来还有四位道人,鸿钧未合道前,便是五位道人,西方教岂能不夹着尾巴做人?
可现在不同了,鸿钧合道于天,成了天道意志的一部分。
天道是没有立场的,因为这片天地的老天爷,本该是盘,可惜盘已身陨,天道不全。
这也是鸿钧合道于天,补完天道的原因。但也因此一来,他就不能再如从前一般,拥有自己的立场和喜恶,除非有危及这片天地安危的大灾难,他是不能现身了。
即便如此,对方也还有四位圣人才对,哪怕多宝道人成圣,总的实力还是弱于对方。
可惜,人教教主无为,每天只管忙他自己修道炼丹,就收了一个弟子。
阐教教主种族歧视,挑挑拣拣的,真拿得出的弟子,也只有一十二人。
只有截教教主,有教无类,唯才是举,门下万仙来朝,结果两位师兄心生嫉妒。
道祖鸿钧想为天帝撑撑门面,从三教中挑选人才充入天庭,以使三界有序运转。
天帝看中的本是元始门下十二金仙,结果二师兄出面,大师兄暗挫挫地拉偏架,硬生生把小师弟苦心经营多年的三界第一大势力搞得烟消云散。
通天教主气怒攻心,想再立地水火风,重造世界,结果惊动了与天合道的鸿钧,将他镇压。
现在,天庭一边,只有三位圣人,两边一般多。而且天庭三位圣人中的娲皇,还是功德成圣,战力较之其他几位圣人最低。
所以,论终极战力,西方极乐天现在已经隐隐压天庭一头,慈航自然不怕卷帘,哪怕他是代表天帝而来。
所以,此时他虽说的和颜悦色,无形威压却是透体而出,周身宝光灿烂,虽然柔和,却比卷帘大将的嗔目大喝,威力大了不知多少倍,令人望之竟生膜拜之感。
卷帘大将蹬蹬蹬连退三步,面上一阵潮红,已然伤了肺腑。
他强压住吐血的冲动,低沉地道:“好!如今西方极乐天,既然是慈航道人作主,吾便将……天帝谕旨宣示于你。天帝问,人主无道,天帝为三界共主,有意废人主而另立新君。然,你西方教,缘何遣人参与其中,对抗天庭?”
慈航道人讶然道:“竟有此事?哎呀,多宝师兄闭关前,不曾言及此事。慈航对此一无所知呀。”
卷帘大将怒道:“你就叫我如此回复天帝?”
慈航道人笑容可掬地道:“卷帘大将不如且归去,待多宝师兄出关,慈航会第一时间,将此事禀报于他,问得答案,回复天庭。”
卷帘大将气的浑身哆嗦:“圣人闭关,少则三五百年,多则数千上万年。等他出关,人间已不知几次轮回。你西方教正在阻碍天庭运转三界之权,等多宝出关?你们西方教门,就不怕天帝震怒,天兵压境么?”
咦?他威胁我?还搞不清状况么?实力已今非昔比,你们还有资格从实力的地位出发,同我极乐话?
慈航道人双眉挑起,也有些怒了。
就在这时,突然梵音大作,雄庄威严,响彻灵山。
一尊巨大的金身法体在灵山上空缓缓显现。
那是多宝道人已然修成的丈六金身显化。
这显化之像,其大如一座巨山,高高在上,威严磅礴。
这法身盘膝而坐,不怒自威。他一手抬起,微拈一胸前,只这一抬手,就似天地宇宙都凝聚在他的掌中。
日月星辰,似乎随手摘取。沧海桑地,似乎随手变幻。似乎那巨掌一旦拍下,便是一千个一万个卷帘大将,都要瞬间化为齑粉。
太欺负人了!
你已成圣人,对我一个金仙这么大的阵仗?
卷帘大将牙关紧咬,奋力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在这无穷大的威压之下跪倒。他是代表天帝而来,这一跪,就要把天庭的颜面丢光了。
“贫道已悟得大道,成就圣人。贫道之道,便是慈悲。贫道成圣之日,发下大宏愿,欲发菩提心,行菩萨道,救苦救难,普度众生,修福修慧,自度度人。”
这法相一开口,神音似乎响彻了天地:“人主虽非贤德之君,亦不至于昏匮到不可救药之地。”
卷帘大将强撑威压,抗声道:“道人这是要干涉天庭之权?天庭执掌三界,是道祖定下的规矩,如果道人有意取天帝而代之,那我天庭,倒要请道祖出来主持公道了!”
那山一般高大的金身法相微笑起来,双手合什,一脸慈悲地道:“贫道无意于天帝之位。天帝要换人间之主,贫道也不想干预。
只是,贫道慈悲为怀,不忍众生苦难。太平关前,狼牙峰谷,发生了什么,天帝当也清楚。贫道只是悲悯众生,希望天帝于雷霆之外,也能甘霖普降,不要造成这么大的杀伐,贫道自然袖手不理。”
你慈悲?
你师父当年都败了,你还敢向你大师伯递剑!
那么火爆的性子,说改就改了?
我信你个鬼!
卷帘大将暗暗腹诽,却不敢骂出声来。
多宝道人的巨大法相缓缓俯视下来,卷帘大将双膝吱嘎作响,金身都快要被压断了。
“尤其是,天庭修士,不得直接干预人间。天庭神将不再参与人间之战,则我西方,自然也会约束弟子,不得参与。去吧!”
金身法相在卷帘大将快要支撑不住时,终于渐渐隐去。
多宝道人只是秀一秀肌肉,可也不想与天帝撕破面皮。大天尊是准圣修为,天庭神将无数,蚁多还咬死象呢,多宝也不想逼得太紧。
法相一隐,压力顿失,卷帘大将呼地喘出一口粗气,只觉一双腿都快要不听使唤了。
……
西方极乐天,卷帘奉旨而来,却连山门都没得进,便铩羽而归。
姬国这边,为了拖延时间,姬侯却是立时乞降,待陈玄丘答应之后,马上准备了最隆重的降礼。
为了准备这降礼,姬侯足足忙活了三天。
众神官天降之时,宫廷里还发生了火灾,据说史馆烧了几间宫室,幸亏抢救及时,救出了大部分的典籍档案。
陈玄丘对此心知肚明,不过他也不在乎,因为龙渊和黄璜、王祥已经把最紧要的东西偷出来了。
姬侯这边还在准备投降礼,陈玄丘已经叫谈太师亲自带着这些罪证回返大雍了,立即抄录,分付各国。
陈玄丘的目的,就是彻底搞臭姬侯,到那时,姬侯活着也没用了。天庭可以扭转战局,却抹杀不了众生的记忆,这样一个声名狼籍之辈,天庭如何还能扶持他上位?
姬侯,注定要成为一个弃子。
能及时取得罪证,全赖南子当机立断,没有坐等,贻误战机。
不过,有朱雀辞在旁边呢,陈玄丘一见了南子和暗香疏影,就眼见鼻、鼻观心,比大菩萨还大菩萨,连句嘉勉的话都不敢说。
倒是朱雀辞自己看不过去了,出面嘉勉了南子和暗香疏影一番。
三日之后,国师还没回来,姬侯已经不能再拖了,只得硬着头皮正式投降。
直到此时,他仍满腹幻想,不知道陈玄丘釜底抽薪,已经开始向天下大肆宣扬他的罪名。
姬侯背缚双手,身穿丧服,断发,手抱社主,口衔玉璧。
世子捧着国玺、国书和舆图。
姬侯是很能生的,光儿子就一百多个,姬妾妃嫔自然也众多。男女分列,仍旧浩浩荡荡。
再后面,才是一个个身着丧服的大臣,正式向大雍太子少保陈玄丘代表的大雍投降。
姬国司徒向陈玄丘献黄册,代表交出百姓。司马交符节,代表交出兵权。司空交土册,代表交土地。太子交玉玺,代表交出政权。
姬侯怀抱社主,泪如雨下。
陈玄丘把这些重要物品一一笑纳,然后捧了杯酒向姬侯献礼,宣布包围了宫殿的神官们,一律不得进入姬国的宫室,保障姬国王室的安全与尊严。
姬侯还想拖延时间,请陈玄丘安抚民众、收编军队,献祭社稷,祷告天地……
这一大套流程下来,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完成不了。
可是,陈玄丘根本没理会这些,他叫南氏代表世家,黄璜和王祥代表大夫阶层,大司农龙渊代表士的阶层,处理这些善后之事。
而他本人,却是叫人做了两具囚牢,叫随后赶来的列鹰及其十一名族中高手,各自衔绳悬吊一具,将姬侯和世子拘押其中,飞回大雍去了。
姬国,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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