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常寺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把控神人之间的沟通职权,监控人间帝王行止,总掌天下宫观庙殿,对妖魔鬼怪有征伐诛讨之权。
奉常寺的治理体系由上到下是:太师(太师是奉常寺的精神领袖,只是名义上的最高领袖)一人、太祝一人、亚祝两人、少祝四人、祭酒八人,大判十六人,少判三十二人,巡判六十四人,依次往下,还有职阶不等的各级神官,大神官,神官,少神官等。
这些人共同组成了奉常寺,主持神律,维持神道尊严。
陈玄丘被派往奉常寺,有天子诏命,无人可以阻挡。但是他若想直接一步登天,切进权力核心,这是办不到的。
可是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官职,那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陈玄丘与殷受私下计议了很久,最终确定,不影响奉常寺现在任职体系。不管是其位已经有人还是空悬已久。此时空降一人占了那个位置,都会激起一部分人反对。
所以,殷受利用天子的权力,给奉常寺凭空再造了一个位置:奉常寺巡缉天下七十二路总判官。
这里边有三个重点:巡察,这明显是冲着之前的王青阳造反去的。你们奉常寺里还有没有他的人?他经营奉常寺这么多年,在天下各处奉常院有没有亲信?
一个巡,就是察。一个缉,就有抓的权力。
可在这一点上,纵然是谈太师也不好抗拒,谁叫你奉常寺主居然是个反贼头子呢?
接下来,是七十二路。天下有七十二诸侯,奉常寺下设的三百六十座奉常院,按照一定的方位就分布在大雍国境和这七十二路诸侯国中,陈玄丘显然有权去任何一处地方进行调查。
而太祝、亚祝、少祝、祭酒,都是常年驻守奉常寺的神官,当初汤唯进入姬国,也是因为有人在京畿犯了案,一路追杀过去的。负责巡幸天下,并且有权对犯了罪的奉常院神官进行罢官、问责的,就是十六位大判。
可现在,陈玄丘是总判官,明显职权还在他们之上,陈玄丘自然也拥有罢免各处神官或纠察制裁其罪责的权力。
消息传开,大雍的卿、大夫、士,三个阶层文武官员弹冠相庆。
看看,大王果然宠信此人啊,居然委了个这么讨人嫌的重要职差,不过幸好他只是纠察奉常寺。
陈玄丘很谨慎,已经考虑到自己不会太受欢迎,为了避免激起奉常寺上下更激烈的抵触,他表现的非常低调。
他一袭布衣,未带一个随从,独自一人赶去奉常寺。
半道儿上,陈玄丘还在路边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老妇人那儿,买了满满一大筐的冻梨。
那冻梨个个都带冰碴儿的,可又有些融化了,正是品尝的最好时候,做为他初次上任带给同僚的见面礼。
陈玄丘赶到奉常寺,本以为会受到刁难,没想到只一亮出圣旨,就被顺利带了进去,没有一个人刁难他,这让陈玄丘心中稍宽。
陈玄丘被领进了那处巨大无比、恢宏无比,人在其中宛如蝼蚁的巨大神殿上。
陈玄丘这还是第一次有功夫仔细打量这座神宫,不由的啧啧称奇。
雄伟、震撼,饕餮的神宫与这里一比,简直不堪一提。那些神兽在文明方面,果然不及我们人类进化的更高啊,这才配称得上神殿。就看这高大的神殿之柱吧,一根怕不得四五个人手拉手的才能环抱住。
陈玄丘赞叹完了,这才对引他进来的神官道:“太师在么?”
“太师公务繁忙,并不经常来此。”
“了解。那么,现在由谁主持奉常寺日常事务?”
“当然是太师。”
“……太师不在的时候,由谁负责寺中事务?”
“太师事必躬亲,太师他老人家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我们就先放一放,等太师来了再处理。”
“原来如此,咳!奉常寺太祝还没有再次选出吧?”
“是的总判大人。”
“那么奉常寺里,地位最高的就是两位亚祝喽?”
“不!是太师。”
“哈哈哈,我是说,太师不在的时候,地位权力最高的,就是两位亚祝喽?”
“是的总判大人。”
“两位亚祝在么?”
“不在。”
“?”
“安亚祝去了西方,说是那边有一处奉常院被毁,料理些后事。”
“宁亚祝呢?”
“宁亚祝的孙媳妇有孕在身,昨儿不慎绊了一跤,宁亚祝放心不下,回家探望了。”
“寺中少祝还有谁?”
“玳九玳少祝和诸葛剑锋两位少祝。”
“他们两位人呢?”
“诸葛少祝告假。”
“玳少祝呢?”
“玳少祝闭关。”
“哦,我等他!”
陈玄丘把一筐冻梨放在了巨大的铜鹤足下:“玳少祝什么时候出关?”
“也许三两个月就会出关了。”
陈玄丘把冻梨又提起来了,递给这个神官:“那可等不了他那么久,这梨子送给你吃吧。”
这位神官是南方人,自升入总寺,就一直在寺中生活,没见过冻梨,一瞧那梨子一只只乌漆抹黑,全都“烂“了,不由暗恼:“这个人明知不招待见,有意戏弄我么?”
不过,他休养好,还是笑眯眯地接了,道了声谢。
吃人家嘴短嘛,他礼物都收了,陈玄丘就道:“既然一众上位神官都不在,我且先去寺里走走,你来带路。”
那位神官笑眯眯地道:“我要去点验接收一批祷神香,实在腾不出空儿来,总判大人要各处走走,只管各处走走,咱们寺里,没什么不可去的地方。”
嘿!陈玄丘终于明白了,他们这是非暴力不合作啊。
不过,他肩上可是扛了一面天子的大旗,之前奉常寺主又曾有过反叛之举,貌似奉常寺不好公开抵制,现在也只能用这样的办法给他来个下马威。
这位神官提着筐子往外走,陈玄丘在后边高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神官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奉常祭酒夏沥泉!”
呃……祭酒?那你装得跟个小神官似的干什么,扮猪吃虎么?
我是总判,差不多跟他平级,好像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陈玄丘眼看着那位神官出了神宫大门,眼看着夏祭酒手一扬,一筐子冻梨就扔出手去。
陈玄丘不由心想:“看来我是真不受欢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