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鹊灵鸟飞舞了整整七日,整个苍桐派的上方宝光四射,云蒸霞蔚,不止是苍桐派的弟子们成群结队远远观望这副盛景,瞠目结舌,心向往之,就是许多别门别派的真君真人,也纷纷闻讯赶来,甚至连天机门的化神老祖源武真尊也移驾而来。◢随◢梦◢小◢说Щщш.suimeng.lā
当然,他们错过了雷劫,至多就是再感受一下这化神天象。但饶是如此,也已十分难得罕见、珍之重之了,门派对于这些人,当然是敞开了大门热烈欢迎,与人同享这份欢喜盛事。
穆长宁怔怔看向那山顶盘膝而坐入定了的血人。
宝衣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他的全身都被劫雷轰得残破不堪,外焦里嫩、肉香四溢、仅剩骸骨,脏器五内依稀可见,面目全非。
若非化神天象已出,她都难以置信苏讷言还活着。
那些纷纷扬扬落地的灵气花朵,一股脑地全往苏讷言的身体里钻,森白焦黑的骸骨逐渐转换为通透的玉色,而那破败的血肉身体,也在这些灵气花朵的滋养下重塑,慢慢恢复生机。
先死后生,破而后立,方得化神。
所有人都凝视着苏讷言的变化,只觉得心惊肉跳荡气回肠,涵熙真尊轻捻须髯,淡淡点头。
直到苏讷言的身体被这些灵气花朵完全修复,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温和含蓄,周身灵光萦绕,神圣高华,圆融如意,令人不敢直视。
这时,九天之上的仙乐声更加急促嘹亮起来了,一众人不由抬头望去,便见灵鸟搭起天梯,一个仙姿缥缈的华服女子从天梯缓缓降落,落到灵桥上。
女子身后映着万千霞光,容色绝世,顾盼生辉。
一众人怔怔盯着那华服女子,忘记了言语。
便见女子微微笑着抬手,苏讷言的面前,蓦地凭空出现一只纤细洁白的手掌,轻轻放于他的头顶。
彩云重重,灵鸟架桥,女子乘风而去。
众人痴痴地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这震撼的一幕深深印在心底,直到许多许多年以后,曾经见到这一幕的人们,还能津津乐道地细数着这一出传奇。
“这,这是九天玄女下凡?”
良久之后,有人出声问道。
一众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一旁的涵熙真尊和源武真尊,在场的只有这二人是化神尊者,也只有他们曾经经历过化神,对个中细节知晓地更为透彻。
两人一阵沉默,涵熙真尊轻声笑道:“修士化神也可以视作一个脱胎换骨的过程,以九道天雷淬体,死而后生,化神时引发天地异象,若修士潜力突出,还有可能会幻化出神祇,指以明示,讷言便是如此。”
大家纷纷恍然。
五百岁不到的化神修士,当得上是这世上最年轻的了吧,苏讷言的潜力可想而知,能召来神祇明示,并不为过。
这样的景象,绝大多数修士可能有生之年都无法看到,那些元婴真君金丹真人都觉大开眼界了,更别提穆长宁这些筑基的修士,一个个痴痴凝望,兴奋地说不出话来,哪怕表面冷静淡然如许玄度,这时都万分动容。
天机门的源武真尊的心情有些复杂,从此往后,苍桐派一门双化神,而苏讷言又此般不同寻常,当真望尘莫及了。
源武真尊长声叹道:“涵熙兄,你收了个好徒弟。”
“源武兄过奖。”
这时的苏讷言睁开了双眼,明眸澄澈,气质出尘。
因为经受雷劫洗礼,此时的他早已被劈成了关头,将灵气灌注至头皮,很快重新长出了一把头发,苏讷言随意扎了个髻,换身衣服,便凭空飞起朝着这座侧峰而来。
他一步步走向涵熙真尊,郑重拜倒,行了个大礼,“师尊。”
涵熙真尊亲自将他扶起来,面上笑意不减,颔首笑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讷言,恭喜你。”
一众元婴真君纷纷道贺:“恭贺讷言师叔。”
金丹真人、筑基修士也接连送上祝贺。
穆长宁站在人群中看着苏讷言,欢喜雀跃不已。自家师父化神成功,还有神祇示下,可不是一番喜事?
唯有孟扶摇微微皱起眉。
虽然苏讷言化神可喜可贺,可这些人大概没有注意到,在他化神之后,这方天地的灵气似乎稀薄了一点。
苏讷言化神的时候吸收了太多的天地灵气,方圆几百里的灵气全朝着一个地方涌来,而这些灵气消耗之后又没有得到补充,可不得造成灵气稀薄?
天地灵气,到底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这世间,根本承受不起太多的化神修士。
孟扶摇偏过头看了眼涵熙真尊,他正在与苏讷言说起方才九天玄女明示之事。
老头子应该也察觉到这个问题了吧?两百年之期,大概得提前了…
想到这里,孟扶摇不由开心地咧嘴一笑。
神祇降临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当时的感悟体验自有不同,天机门源武真尊有心想询问一番,涵熙真尊却忽然摆着手道:“讷言今日方才化神,也已经累了,三月后,苍桐派会为讷言举办化神大典,届时还望源武兄前来喝杯水酒。”
源武真尊脸黑了黑,扯着嘴角笑道:“这个自然。”
却没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源武真尊携着天机门一众人回门派,而那些前来观渡劫的人,也都各回各家。今日所见所闻,着实令人眼界大开,足够他们兴奋许久了。
涵熙真尊看向云和真君道:“讷言化神大典的事,现在便去准备吧。”
云和真君赶忙应下,与一众元婴真君各自散去,而那些金丹真人和筑基修士自然也不会多留,涵熙真尊对苏讷言说了句“你待会儿来为师这”后,便凭空乘风归去。
到了元婴修士的层面,修士飞行可以不再借助法器,如师祖那样的化神修士更是如此,穆长宁朝师祖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冷不防眼前出现一双手挥了挥,“回神了!”
穆长宁这才看向苏讷言。
化神之后的苏讷言,因为血肉皆为重塑,皮肤都变得莹润白皙,气质内敛,而原先深不可测的修为突然隐藏了起来,让人根本看不透他的深浅,乍一看过去,好像就是一个凡人。
“师父。”穆长宁和慕衍深深拜倒。
苏讷言哭笑不得,“十几年不见,你们俩怎么还是老样子?”他突然“啧”了声,“不错啊,一个金丹中期,一个筑基中期,比我想象得还要快啊,不愧是我徒弟!”
慕衍和穆长宁齐齐无语,就算化神了,这人还是那么不着调。
穆长宁上上下下仔细看了遍苏讷言,先前被天雷摧残地体无完肤,现在的他却宛若新生,那些劫雷光是想想都觉得心惊胆战。
苏讷言还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当下得意地笑道:“不就是个雷劫,你师父我还能渡不了?被老头子坑了一把我不还好好的,就是再来几道都没事!”
啪叽!
朗朗乾坤之下,一道筷子粗细的细雷突然迎面砸下。
苏讷言愣了愣,慕衍也愣了愣,唯有穆长宁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的头发一根根全部竖了起来,脸上像涂了层碳,张嘴吐出一口烟。
没错,刚刚那道细雷,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脸上!上!
苏讷言讪讪笑道:“打偏了。”
慕衍:“…”
穆长宁:“…”
师父,你乌鸦嘴归乌鸦嘴,咱别这么准行不行?你要准也行啊,麻烦准头对准嘛!
刚刚那道雷也就是让她全身麻了麻,回过神来后,穆长宁默默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但她突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师父方才说的好像是…再来几道是吧?
穆长宁突然打了个寒颤,轻身挪开身子,果然就听得“啪叽”一声,刚才站的地方又落下了一道细雷,砸出一个小坑,随着“啪叽”“啪叽”“啪叽”,穆长宁一边躲一边嚎:“为什么只砸我一个!”
慕衍侧头看向苏讷言,苏讷言也不明所以,直到一道有三指粗细的天雷当头对着她砸下来,苏讷言皱皱眉刚想出手,感受到雷光而钻出灵兽袋的霹雳突然朝穆长宁头顶飞去。
“啪——”
雷电直直打在霹雳身上,霹雳的全身抖了抖,重重摔在地上,它一直抱着的灵兽蛋也脱离了它的身子,骨碌碌滚到穆长宁脚边。
“霹雳!”
穆长宁一惊,苏讷言只看了眼道:“放心,它没事,只是要进阶了。”
果然见霹雳周身电光频闪,抽搐了两下之后,便闭上眼安安静静趴伏着,周身的灵气不稳起来。
霹雳当初把六阶夏获鸟的尸体吃了,后来在醉花阴秘境里得到的五阶青纹蛇妖丹,穆长宁也直接给了它吃,这些年霹雳也从没断过丹药,但这六阶的门槛,似乎总是差那么一步,原来是少了一点催化,只要被雷劈一劈就好了?
穆长宁把霹雳收进灵兽袋里,随后把地上的那枚灵兽蛋捡了起来。
付景宸当初说感觉到了灵兽蛋有破壳的迹象,然而这五年来霹雳每时每刻不停地孵化,也没见它有动静。
穆长宁摸了摸蛋壳,突然听得一道不大美妙的声音。
咔擦——
她一瞬僵直了身子。
不是吧?
咔擦,咔擦。
蛋壳上接连出现了几道裂纹,有蛋液从裂纹中渗出来,沾了她满手。
穆长宁心中一跳,孵了五年的灵兽蛋,难道就这么摔碎了?
望穿出声道:“不对,不是碎了,是灵兽要破壳了。”
就见那裂开了几条缝的蛋壳上被钻出了一个洞,一个肉肉尖尖的脑袋从里面冒了出来。
付景宸一早便说过那是一只鸟类,所以出来一个没睁开眼的鸟头穆长宁并不奇怪,可等这只鸟从蛋壳里钻出来,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什么鸟?”饶是苏讷言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只全身肉嘟嘟、长颈、短翅的小东西是个什么品种。
穆长宁呵呵两声。
要是她没有看错,这只鸟,不就是传说中的…鸵鸟?
蛋蛋终于孵化了,不过刚出生的幼鸟灵力低微,不,应该说,它身上根本没有灵力波动,乍一眼看过去,便是只普通凡鸟。
穆长宁没有养鸟的经验,又不好去找几条虫子喂给它吃,煮了点灵米放它面前,蛋蛋倒也肯吃。
穆长宁斜睨望穿一眼:“你不是说,它有青鸾血脉吗?”
望穿低声嘟囔道:“当时确实是有感觉到一丝青鸾鸟血脉啊…”谁知道孵化出来的会是这么只叫不出品种的东西。
穆长宁看着蛋蛋埋头吃东西,又倒了点灵泉水放旁边。
总归还是自家的灵兽,孵了这么多年,就算再差劲她也认了。
苏讷言化神之后,苍桐派明显又热闹起来了,三个月之后就是化神大典,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自有云和真君及一众弟子操持着,苏讷言本身清闲得很,而慕衍跟穆长宁也没被人拉去抓壮丁。
丹峰主峰的峰顶因为苏讷言渡劫毁得差不多了,门中专门为他另辟了一座山峰,穆长宁去找他的时候,他正歪在桌边啃灵果,全没有外人想象的高贵冷艳范。
穆长宁早就习惯他这副样子了,出声问道:“师父,找我什么事?”
苏讷言倒了一杯子酒缓缓喝下,这是穆长宁自酿的,苏讷言跟慕衍都是好酒之人,她自己也会时常喝一些。
甜滋滋的蜜酒,口感先不提,光是那里面充足的灵气,都已经很少见了。空间出产的灵谷,灵气比一般的多了几倍,加上又是灵泉水煮的灵米,酿出的酒,自然品质更高些。
苏讷言从那酒里,尝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凤凰花?”他挑起眉稍:“你去过大泽了?还去了太阴付家的凤凰谷?”
“是。”这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老实道:“我还见了凤凰谷付家的六长老。”
苏讷言表情微滞,清咳了声道:“哦,他近来还好吗?”
还真是稀奇了,这两个人连问候对方的方式都一样!
“挺好的。”穆长宁点头道:“义父还说,等师父化神了,他要来讨杯水酒喝。”
“义父?”苏讷言声音陡然拔高,眼睛眯了眯道:“你叫他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