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殿处在魔宫的西北角,因为地下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小阴眼,故而整座殿内阴气充足,寒意逼人,虽还不能够与极阴之地媲美,但也算得上适合嗜血藤生长。{随}{梦}小说щww{suimеng][lā}
穆长宁是跟着管事一起来的,一进殿中就有一阵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她压制住自动运转起的混沌阳火,依着本能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臂感叹:“真冷啊。”
管事见状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一面领着她往里走,一面数说:“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来这做什么,这里阴气重,尤其女子本就体寒,更不能久待,你这小身板,能撑得了多久?”
穆长宁嘿嘿笑道:“谁不知道这血殿里种了许多宝贝,只有管事这种有身份的人才能进来,九六来这一趟,别的不说,至少以后别人问起来,我也能说我也是来过血殿的,多有面儿。”
管事被她逗笑了,对她变相的拍马也很受用,摇摇头不再多说。
穆长宁一路上目不斜视,只小心地放出神识探查周围,血殿极大,分了一片又一片的药田,而深处则坐落着一座司殿,穆长宁隐约能感觉到里面有金丹修士的气息,而嗜血藤则被种在司殿一旁的天井里,两株藤蔓浑身碧绿色,此刻正懒洋洋地沿着天井壁缠绕生长。
“它们长得没我们好。”空间中两株嗜血妖藤摇摆着身子,语气十分得意。
那能一样吗?
穆长宁好笑,空间里的环境本就有利灵植生长,这两株嗜血妖藤在空间一日一年的生长流速下,早就上万岁了,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开了灵智,而两年前它们还吞了不少青冥阴藤的修炼精华,现在长得就愈发成熟了。
管事将穆长宁带去一片小药田,周围的药田里也各自有魔仆在侍弄,管事指着面前一片千丝菊道:“这一片就交给你了,千丝菊招虫,花瓣又娇嫩,仔细着些,别碰坏了。”
“好,大人请放心。”穆长宁笑着应是。
等到管事走了,穆长宁也开始蹲下挑虫子。
千丝菊所在的这片药田在边缘地带,离血殿中心极远,放眼望去最可能放置头骨的地方就是司殿,可司殿外设立的结界能隔绝神识探查,穆长宁一时也不能确定头骨在不在那里。
不过这也并不碍事,她虽然看不到,但这里,遍地都是耳目。
穆长宁将嗜血妖藤悄悄放出来,只有一小截,筷子粗细,在遍地鲜红的千丝菊内,一点都不起眼。
嗜血妖藤是妖植,能够与植物类沟通,高阶的灵植或多或少都有些灵智,而等阶的压制,完全足够嗜血妖藤在灵植之中称王。
魔仆们也有自己的职责本分,轻易不会向人透露某些辛密,但植物就不一样了,修真界种真正能称得上是妖植的太少,穆长宁至今除了她家嗜血妖藤之外,也就见过那迷瘴林中青冥阴藤一个,大多数人都不会刻意防备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也是因此,这些植物也就成了她最好的探子。
但这法子也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适用的,首先,这个地方得要有植物,其次,这植物还得有一定的自我意识。
便如此刻,嗜血妖藤尝试着和这片千丝菊交谈,千丝菊本能地感受到高阶妖植的等阶压制,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像是畏惧,又像是兴奋,穆长宁看着花田里左摇右摆的千丝菊,不由自主抽了抽嘴角。
“不行,这千丝菊等级有点低,意识不全,说话也不清不楚没头没脑的。”嗜血妖藤有些沮丧,对千丝菊的智商表示深深的忧伤。
穆长宁额角跳了两下,环视四周,问道:“这血殿里哪个能对你有问必答?”
嗜血妖藤顿了顿,接着便异口同声地表示:“那两根小藤勉强还能入眼。”
凭九六的身份,就连近嗜血藤身的机会都没有。
穆长宁又犯了愁,嗜血妖藤却摇摆着身子表示:“主人主人,我有办法!”
没等穆长宁问是什么办法,它便已悄悄舒展开身子,藤身上的几根尖刺自动脱落,随后原来的位置上开出几朵雪白的小花,一股极淡极淡如兰似菊的香味从花苞处散发开来。
这花苞只开了片刻,嗜血妖藤就收了回去,乖巧地盘绕在穆长宁的手腕上。
极短的时间内,加之血殿中阴寒之气的循环缭绕,香气很快便传播散去,也有嗅觉极为灵敏的魔仆嗅到了这股奇异的花香,但因为香味若隐若现,一时也无法辨别来源。
可哪怕只是这么一点点的香气也已经够了。
这花香是嗜血妖藤释放的一点点草木精华,对灵植魔植而言就相当于最极品的补品,嗅到香气的魔植几乎在同一时间发了狂。
“啊!”
旁边侍弄大嘴花的魔仆惊恐叫出声,只因原本老老实实闭合着花苞的大嘴花忽然开了,张开满是尖刺的花瓣,一口咬在魔仆的手上,咬下了一块肉,刹那鲜血淋漓。
血气蔓延,更加刺激了这血殿中的魔植。
这边龙舌兰吐出长长的布满倒刺的花蕊,在空中胡乱挥舞,被花蕊不幸抽中的魔仆立刻被带出一串血珠子,那边冰箭草叶尖凝出一根根细小的冰针,无差别地释放,让人避闪不及,而最深处一直蛰伏不动的嗜血藤也跟着慢慢抬起了头,藤身快速蔓延,窜出无数分支,几乎眨眼之间便覆盖了半个血殿。
原本静谧的血殿顷刻之间鸡飞狗跳,嘈杂不堪。
穆长宁看得目瞪口呆,她是真没想到嗜血妖藤的草木精能让魔植这么疯狂。
“主人不能去找它们,那就让它们来找主人。”嗜血妖藤伸出嫩嫩的藤尖挠着穆长宁手心,话里隐约带着讨好的意味:“主人,我做得棒不棒?”
“…”穆长宁还能说什么?
这一下子闹得这么乱,天井中的嗜血藤被刺激到了,藤蔓分支逮着一个人就把缠上去卷起来,倒刺深深地嵌入皮肉之中,有的魔仆还被高高举到半空。
直到近到穆长宁跟前时,藤蔓缠上了她的脚踝,却在感觉到嗜血妖藤的气息时,猛地一缩,穆长宁却自己靠了过去,让它缠上自己的手臂。
嗜血妖藤盘在手腕上,而血殿中的嗜血藤又覆盖在其上,与之亲密接触,根本没人会发现,穆长宁的手上还盘着另外一条藤蔓。
“老,老大…”
微弱的气音在穆长宁识海中响起,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她与嗜血妖藤心神相连,可以通过妖藤与其他高阶的灵植魔植对话,这声老大是这血殿中的嗜血藤对妖藤的称呼,二者本是同宗,而妖藤的等阶又比它高,叫声老大合情合理。
血殿这回闹出来的动静极大,很快司殿中的金丹修士就会出面,她必须速战速决,把该问的都问清楚。
“血殿中有没有存放一块头骨?这头骨质地如玉,阴气四溢,带有极重的罪孽之气,而头骨中又盛放着一簇血红色的天地奇火。”
这是望穿用读心术从黎枭那里读来的信息,躯干骨被封奕拿去炼器,头骨则作为盛放熔岩地心火的容器,如果头骨真的放在血殿里,常年生在血殿中的嗜血藤应该知道下落。
“有的有的。”嗜血藤见到同类老大,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挥舞着藤蔓,仿佛是在人性化地点头,“在血殿的地下密室里,阴眼的位置,那块头骨放那里好多年了,吸走了好多本来属于小藤的阴气,小藤好讨厌它!”
穆长宁眼睛一亮,随后微微皱眉,她看过手里那副魔宫地图,对魔宫的构造环境也算得上了解,可她却并不记得血殿里还有个地下密室啊。
没等穆长宁细问,嗜血藤又说:“还好前段时间它被人领走了,再也没有东西和小藤抢阴气了。”
穆长宁蓦地一愣。
被取走了?
这时,司殿中的金丹修士也闻声出来,触目可及都是乱糟糟的一团,魔仆伤的伤逃的逃,还有被嗜血藤困住动弹不得的。
“怎么回事?”金丹魔修虎目一瞪,侧目看向一旁的执事,“不是已经喂过血了吗?嗜血藤怎么又不听话了?”
这满殿的药田都不算什么,真正珍贵的是这两株嗜血藤,世代培养下来,在它们身上花费的心血数不胜数,绝不容许出任何差错。
“这…属下也不清楚。”执事擦了擦额上的虚汗,“忽然之间,这些魔植都跟疯了一样,魔仆被伤,这嗜血藤一闻到血气,就忍不住了…兴许是兽血的滋味尝腻了,嗜血藤想试试人血?”
金丹魔修狠狠瞪他一眼,执事忙闭口不言。
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嗜血藤发狂的现象,这两株藤蔓被娇养惯了,简直比大小姐还难伺候,偏偏他们还得惯着它宠着它,真是人不如藤…
好在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也有对策。
金丹魔修取出一只小玉瓶,从玉瓶中倒出一些粉末,触及到粉末的嗜血藤像是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腾地收了回去,被藤蔓缠上的魔仆软倒在地,脸色苍白,俨然是被吸了不少血。
穆长宁感觉到缠在自己手上的藤蔓力道忽然松了松,见势不好,赶忙问道:“是被谁取走的,取去干嘛?”
金丹魔修手中的那粉末是一种能让魔植陷入沉眠的药粉,原是花都城主府步家研制来培育魔植的,谁知最后出来的效果与预期根本南辕北辙,后来这方子被步家献给了五毒堂,又辗转分配到了血殿,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
嗜血藤本来就低的声音显得更加微弱了,“小藤,小藤也不知道…小藤只听到司殿殿主唤那人龙泉魔君,其余的,其余的小藤就不清楚了…”
说到后面都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嗜血藤恋恋不舍地摩挲着穆长宁手腕上的妖藤,有些委屈:“老大…”
话刚说完,整根藤蔓都松开缩了回去,穆长宁也赶忙将嗜血妖藤收回空间,整个人跌坐在地,厚重的刘海挡住了眸底氤氲的暗光,整张面孔都显得晦暗不明。
嗜血藤重新回了天井,懒洋洋地趴在墙壁上,金丹魔修看了眼,沉着脸道:“从明天开始,除兽血外,再给嗜血藤喂食人血。”
执事连连点头:“属下遵命。”
金丹魔修又看了眼整个血殿中乱七八糟的药园,眯了眯眼沉声道:“查,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这番执事着人排查嗜血藤发狂起因,而那些被嗜血藤或是其他具有攻击性魔植伤了的魔仆都被放了回去,穆长宁也在其中之列。
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她也不想继续留在血殿里,领了执事发派下来的药,回了属于九六的房间。
魔仆是没有自己单独的房间的,九六的房间是六人混住,但这个时候其他几人都在当值,也就穆长宁一个人在。
她回想方才嗜血藤提供的消息,喃喃念道:“龙泉魔君…”
“这人是谁?”之前一直沉默的望穿忽然出声。
穆长宁解释道:“我听过这个人,那是尸傀堂的炼尸大宗师,据说他本人实力并不强,在魔宫或许排不上号,但他手中出品凶尸奇尸无数,各个都能以一当十,因此谁都不能小看他。”
提起龙泉魔君,穆长宁还想到一件事,当初在乱尸岗遇上烛风和尸傀堂的宗炼,这二人在商量炼制血魃之事。
她虽然对炼尸的过程并不熟悉,可当初在雪岭部落之时也曾在宫无忧的书房里看到过相关杂记,也知晓凭那金丹魔修宗炼的本事,要炼制血魃还是不够格的,宗炼至多就是做一些准备工作,炼出血魃的毛胚,最后的炼制和润色,定是要龙泉魔君接手无疑。
而现在熔岩地心火又被龙泉魔君拿去,她不免会将两件事牵扯到一起。
“说不定你猜对了。”望穿沉声道。
“什么?”
“那簇熔岩地心火,虽也是天地奇火,但是根本不适合人修吸收,我跟你说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