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刚出现一抹亮光,源清素已经走在街道上。
平日里热闹非凡的街道,现在只有零星的店铺开了门,烧着炉子,摆着货架,为接下来一天的营业做准备。
源清素赶到蔷薇宫,侍女告诉他,公主还没醒。
源清素瞥了眼寝殿,花了半秒时间,思考‘趁公主睡着,偷宝石’的可能性。
他将这个计划放在心里,如不可动摇的雕塑一般,守卫在寝殿门前。
从这里,可以看见美丽的花园。
此时,园丁正在抓紧时间修剪花枝、清扫落叶,确保公主看见的,永远是最美的。
等园丁悄然离开,又过了一会儿,侍女来通知:“库珀大人,殿下已经醒了,让您进去。”
“谢谢。”源清素朝侍女点了一下头,走进寝殿。
白丝和金线编织成的床幔,在晨光中微微泛着金光。
床幔中,公主正从被子里起身。
金发没有因为睡觉凌乱,如童话故事里一般,无时无刻不飘逸而顺滑。
“早安,殿下。”源清素弯腰行礼——这是晋升公主骑士之后的礼仪,昨天有专门的人教导过。
“早安,库珀。”公主说着,脱下睡衣,随后又去掉内裤,一下子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
圆润的肩头,浑圆坚挺的胸部,骄傲地向前突起。
还有那美丽迷人的细腰,丰满的臀部,与臀部紧密相连的两腿,美不可言。
源清素头刚抬起来,又连忙低下去。
他也有不擅长的事。
一般情况,他会通过练习,使自己变得擅长。
唯独女性经验上,他没有练习,想和喜欢的人一起,从笨拙变得熟练。
“殿下,需要沐浴吗?”侍女问。
“不用,擦一下就可以吧。”
“是。”
公主把目光转向源清素,打量他两眼,用悦耳又威严的声音,说:
“低着头的骑士,可没办法保护公主。”
“请原谅,殿下的身体实在太美了。”源清素干巴巴地回答着,抬起头,尽量只看公主的脸。
“是嘛?谢谢。”公主走到雕刻了蔷薇的大镜子前。
一名侍女端着撒了花瓣水盆过来,另外一名侍女将柔软的毛巾润湿了,轻轻为公主擦拭。
第三、四名侍女在整理床铺,还有三名侍女,在准备公主待会儿要穿的衣服。
公主时而抬起手臂,时而任由侍女擦拭她的大腿内侧。
寝殿里,除了海鸥鸣叫的声音,只有这些侍女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动静。
源清素强迫自己想姬宫十六夜,不知道她在清凉殿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被人伺候。
应该是。
她在什么都没有的白山神社,也被式神伺候着,在清凉殿就更不用说了。
‘去清凉殿当差或许不错。’
源清素想象自己给姬宫十六夜擦身体,随后又立即停下来——对他来说,这和看公主身体没区别,太刺激了。
洗漱结束,公主穿上漂亮又威严的长裙,戴上一顶镶嵌了宝石的公主冠。
源清素跟着她,来到花园,公主在这里吃早饭。
和源清素吃的相比,简直如一等舱和五等舱之间的区别。
享用完早饭,一群人走进来,穿金色蓝衣的贵族,着铠甲的骑士,还有披着黑袍的巫师。
源清素看了巫师一眼,是一位美丽的年轻女性。
公主和这些人商议了两个小时的政务,源清素也站了两个小时。
“殿下,”政务结束,一名骑士汇报,“今天早上,我得到一个消息,前天下午,一名红色眼睛的蔷薇骑士,带了三个一般时空的女人进城。”
正在记忆中,练习‘香叶冠’中的‘武功’的源清素,一下子回过神。
他像是防备一切似的,手按在剑上,护卫在公主身后。
“三个女人?”公主放下手里精致的茶杯,问。
“是。”骑士将外貌大概描述了一下,特别是北海道巫女的一头白发。
“那些平民真的说,‘和公主一样美丽’?”漂亮巫师质问道。
骑士连忙单膝跪在地上,迟疑道:“.....是。”
“不可能!”
“怎么会有人比得上殿下的美貌!”
贵族和骑士们立马反驳。
公主抬手制止众人,漫不经心地说:“克鲁瓦骑士只是转述,不用怪他,起来吧,克鲁瓦骑士。”
“感谢殿下。”克鲁瓦站起身,额头已经渗出一层细汗。
“库珀。”公主唤道。
“殿下。”源清素弯下腰。
“这三个人,就是你之前负责的残次品?”
源清素连忙单膝跪地:“殿下,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不会再让她们逃走!”
“她们不但逃走,还敢跑进城,”公主突然笑起来,“不愧是那些俘虏嘴里的希望——巫女。”
“殿下,我回去之后,立即搜城,一定将这次垃圾找出来!”克鲁瓦骑士再次跪在地上,大声说。
源清素瞥了眼这个叫克鲁瓦的家伙,连着昨天那个叫布兰文的士兵,一起记住了。
“殿下,”这时,贝拉多娜跪下来,“请将这件事交给我!”
“殿下,”源清素也说,“恕我直言,不管是克鲁瓦骑士,还是贝拉多娜骑士,都不是那三人的对手,请把这件事交给我!”
“库珀,你什么意思?!”两人愤怒地盯着他。
源清素一言不发,等着公主的命令。
美丽的花园,精致的西式凉亭,公主金发披肩,眼睛如湖水一样碧蓝,被众人拱卫着,任何看了都不禁有一种目眩的感觉——恍如中世纪宫廷油画里的一幕。
“贝拉多娜。”公主开口。
“殿下!”贝拉多娜应道。
“这件事交给你,一定要找出这三个人,还有.....那个红眼睛的蔷薇骑士。”
“是!”贝拉多娜脸色依然严肃,但双眼却兴奋起来。
昨天的出征,在公主面前,被敌人轻易打退,让她彻夜无法入睡,现在终于又有机会证明自己。
解决完这件事,公主目光转向巫师:“一旦有新的残次品进入圣地,立刻汇报。”
“遵命,殿下。”巫师提着裙摆,优雅地鞠躬行礼。
众人走后,公主也站起身,在花园里散步。
“殿下,”源清素轻声开口,“贝拉多娜大人绝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她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
公主嗅着一朵蔷薇花,白净的脸庞,比花儿还要娇艳。
“我当然知道,库珀,这里只有你是她们的对手。”她依然闭着眼睛,沉浸在花香中。
“那您?”
“所以才将你留在我身边,不是吗?”
“......原来是防止那些袭击!是我疏忽了。”源清素恍然大悟。
“红眼睛的蔷薇骑士——”公主松开花枝,直起身,微笑着看他,“库珀,你觉得会是谁?”
源清素透过面罩,他的脸在阴影中,直视阳光下微笑的诺依公主。
这位金发少女,和他一样自信。
现在他可以肯定,对方知道他的身份。
明知道他的身份,还敢把他留在身边,这算什么?
放虎归山,为了观察自然状态下的老虎?
“不管他是谁,都会死在我剑下。”源清素迎着公主碧蓝的双眸,语气坚定,仿佛炼钢炉盖般不可动摇。
“很好。”诺依公主点头。
她转过身去,又忽然回过头来,问:“你见过那三个人,她们真的和我一样漂亮吗?”
“......公主的美貌无人能及。”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
“我让你杀了她们呢?”
“殿下的旨意胜于一切。”
诺依公主笑起来。
一阵微风吹过,橘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她望着橘子树上的百花,轻声哼起歌。
歌声如同大海上吹来的清风,带着阵阵暖意,沁人心脾。
接下来两天,源清素一面在公主身边寻找机会,一面策划救出修行者。
神林御子、姬宫十六夜,还有北海道巫女三人,被源清素转移到库珀的家里,修炼‘香叶冠’中原本不值一提的武功。
九月过去了好几天,十五日这天,晴了半个月的千叶,下起了小雨。
文艺部的窗户紧闭着,没有风,死气沉沉的窗帘,像一具尸体吊在墙角。
岛羽用手肘顶着了一下孝信,孝信从书里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她。
岛羽示意他看糸见雪。
其实不用她说,孝信已经发现了——从前一直安静看书的糸见雪,现在仿佛网瘾少女一样,一直用手机发着消息。
要说恋爱了,糸见雪的脸一直没笑过。
要说吵架,她也没有任何生气。
但除了这两件事,还有什么事情,值得那么认真且‘哒哒哒’的在手机上输入?
六感日渐强大的糸见雪,抬起头,看向盯着她的两人。
“有什么事吗?”她关掉手机屏幕,上面是修行者学院的学习群,不能给任何人看。
看着她的动作,岛羽和孝信对视一眼。
“那个,小雪,”岛羽犹豫着开口,“你,谈恋爱了?”
“什么?”糸见雪以为自己听错了,“恋爱?我哪有时间应付那种无聊的事情。”
“没错!恋爱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孝信赞同极了。
糸见雪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岛羽,好友的眼神中带着担忧。
她手抵下巴,想了想,干脆收起手机。
“说起来,”糸见雪用平静悦耳的声音说,“文化祭快开始了?”
“对啊对啊!”岛羽立马兴奋起来,“这个月文化祭,十月还有修学旅行,太棒了!”
糸见雪无奈似的叹了一口气,既因为岛羽的单纯,又因为学校的活动太多,浪费时间。
“小雪,我们社团要举办活动吗?”岛羽‘叮叮框框’地将椅子挪到糸见雪身边。
“也是。”糸见雪思考着,“举办朗诵吧,分享自己平时喜欢的文章。”
朗诵不需要额外的时间。
“啊——”岛羽哀嚎,她虽然是文艺部的,但只看美妆杂志。
“不行不行!”孝信也立马拒绝,“让我朗诵,不如让我表演无降落伞跳伞。”
“没有降落伞怎么跳伞啊?”岛羽好奇地问。
“对我来说,在人面前朗诵,就是这样的难度——不如去死。”孝信回答。
“那就算了。”糸见雪愉快地宣布。
岛羽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说的‘算了’,是指‘朗诵’这一件事。
“文艺部...文艺部...”岛羽视线往上,摆出思索的神色。
“这样好了!”她突然想到似的回答,“我们找话剧社,给他们提供剧本,同时也参演话剧,我早就想试试了。”
“我负责后勤或者售票。”孝信不管这项目能不能通过,先把轻松的工作占了。
“怎么样,小雪?”岛羽问糸见雪。
糸见雪白皙精致的小脸上,尽管不明显,依然流露出嫌麻烦。
岛羽挽住她细细的胳膊,准备展开撒娇攻势时,文艺部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糸见雪先把自己的手,从岛羽那足足比她大了三倍的胸部中抽出来,才说了一句:
“请进。”
“打扰了。”
很巧,进来的正是话剧部,拜托文艺部帮忙写剧本——主要是拜托年级第一的糸见雪。
经过一番讨论、抗议、挣扎,糸见雪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想起源清素说过的话,珍惜和朋友在一起的日子。
另外,她心里除了急着帮助姐姐,其实还有一个小小的想法——有哥哥在,姐姐没有问题,自己不用那么着急。
与话剧部确定分工之后,已经到了放学时间。
“再见”
“再见。”糸见雪朝两人轻轻挥手,坐上了家里的汽车。
她不喜欢在同学面前摆出大小姐的做派,但姐姐出事后,父母要求司机必须接送她。
坐在车上,糸见雪拿出手机,继续在修行者学院的学习群里,请教各种问题。
“我回来了。”
“嗯。对了,小雪,有你的信。”
“信?”糸见雪脱小皮鞋的动作,顿了一下。
难道是姐姐?
这个想法一浮上来,她又立马否决了,任何进入糸见家的东西,都会被检查一遍。
不可能是姐姐。
“谁寄来的?”她换好鞋,走进客厅,母亲递给她一封印着银杏叶的白色信封。
“东京大学。”母亲说。
糸见雪清澈的双眸,闪过一丝疑惑。
“不是东京大学寄来的,”糸见母亲进一步解释,“信封是东京大学,这个银杏叶是校徽,我认识。”
糸见雪打量信封上的银杏叶。
很熟悉,她去过两次东京大学,也和源清素熟悉,或许无意间,瞥见过东京大学的校徽。
她抬起头,母亲正看着这边,似乎等她拆开信。
“想起来了,”糸见雪喃喃自语,“我之前写了一封信给高峰教授,请教了几个医学考试上的问题,可能是回信吧。”
“是嘛。”糸见母亲不太信,但没有继续追问,“去换衣服吧,准备吃饭。”
“嗯。”
糸见雪回到卧室,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信放在书桌上,准备晚上再看。
她解开百褶裙的扣子,拉开拉链,任由裙子滑落在地。
衬衫下摆略长,盖住了内裤,看上去像是没穿。
一颗一颗,松开衬衫的纽扣,又脱去长筒袜,换上短袖和休闲裤。
吃过饭,洗了澡,陪母亲看了会儿电视,她回到房间。
平时这个时候,她会立马开始修行,但今天要写剧本,还有一封信等着她。
糸见雪在书桌上摊开笔记本,放了一支铅笔,做好写剧本的准备后,才打开信。
三张信纸,全都是印着银杏叶的东京大学信纸。
她先看了落款,是源清素。
她想不明白,两人之间有手机的联系方式,源清素本人亲自来千叶,也只要十几分钟,为什么要寄信。
「糸见雪:」
「这封信到你手里,应该是九月十五日,而且我依然没回来。」
糸见雪愣了一下,继续看下去。
「九月九日,我参与了一次妖怪讨伐,十分危险。」
糸见雪又重复看了信的开头三次,下意识咬着嘴唇。
「不用为我难过——如果你难过了的话。」
「就算我死去,也是最璀璨的流星,往后十万年,修行界都会记住我做过的那么几件事,我就是如此的了不起。」
「去伊豆大岛的路太远,多注意安全,最好短时间内不要去。」
「修炼上的事,我在笔记本上已经尽可能的详细。想找人请教的话,去白山神社,那棵榕树后面,白子应该在那里等她的御子大人。」
糸见雪感觉胸闷得难受,忍不住起身打开空调。
坐回椅子,重新拿起信。
「我说过,你终将失去朋友。」
「不过那也没什么,假如你是一个普通人,这或许是损失,但你现在已经走上了一条看不见未来的路,小圈子的温暖只会限制你。」
「小雪,你的性格就像雪。」
「雪有两重性,它的美丽依附于寒冷,因而它是一种静止的、脆弱的美。」
「当春风拂过,它会消融,会变成泥泞。」
「我已经回不来,你姐姐自身难保,你现在唯有拒绝春天,作为雪,坚强下去。」
「我并非强调朋友怎么样,我的意思是,既然做出决定,那就下定决心,千万不能犹豫,那样只会两边都失去,被咒拖进泥潭。」
「我们将成为什么样的人,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我们的选择。」
「很抱歉,没能遵守诺言,好好保护你。」
「将来如果有机会,你见到你姐姐,替我向她道歉,对不起。」
「最后拜托你一件事,到了十月初,请将另外一张信纸,寄给我母亲,地址是:香川县高松市小豆岛素馆」
「不要胡思乱想,好好活着。」
「再见」
「源清素」
放下信,糸见雪浑身战栗,久久无言。
她仿佛被炸成碎块,又似乎跌入冰窖,浑身发冷。
有一股热辣辣的酸流,从鼻腔倒灌进喉咙里。
她缓缓的,用双手捂着嘴,双眸模糊,一滴滴晶莹的泪水,滴落在信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