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神力依旧凌空,双手负后,眼神向下轻瞟。
陈九倒在山脉废墟之中,神人已经被打散,拳意溃散,艰难坐起。
陆神力缓声道:“歇一下吧,悟一下我刚才的拳意。”
年轻人练拳,急躁不得,尤其是领悟拳意,得一步一步来。
一下就领悟的拳意,大多不牢实,所以陆神力对那些能瞬间参悟拳意的武道天才,通常都是不屑一顾。
这些武道天才当真领悟了拳意?
不过是拳形罢了。
花里胡哨,华而不实。
陆神力也在天际高坐,等待陈九修养身息。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陆神力缓声道:“可有什么领悟?”
陈九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
陆神力点头明了,“不急,慢慢来。”
陈九眉头一皱,脑袋一低,开始琢磨这个什么拳意。
陆神力打的拳意,他真没看出来啥,要硬说有什么感想吧…
就感觉打到身上挺痛的。
镜中无时日,不知多久。
陆神力再次向陈九问道:“有想法了吗?”
陈九点头,“有点。”
陆神力回道:“说说。”
陈九不假思索,直接说道:“以后打人得站高了打,气派。”
陆神力点头,然后缓缓起身,自责一句,“怪我,还是我没有教导到位。”
陈九疑惑,不知陆神力这句话是何意思。
然后马上,天际就来一拳,把陈九打的砸入地底地下是海。
陈九沉入海中。
陆神力坐在打穿的那处洞窟旁,笑道:“红脸小儿的弟子,去悟道吧。”
道观天幕高处的姚天长立马站起,吵着要进去和陆神力打一架。
老天师连忙劝住,“人家都只剩一缕元神了,够可怜了,你就别欺负人家了。”
姚天长想想也是,可他又不得劲,最终看了看老天师,提议道:“要不你和我打一架?”
老天师愣了一下,疑惑问道:“我和你没什么仇吧?”
姚天长摇头,“没。”
老天师反问道:“那你是想把我这把老骨头打烂咯,提前给道观办场白喜事?”
姚天长摆手,“不至于,我注意点,最多半死。”
老天师反讽,“你对我也太好了。”
姚天长哈哈笑了两声回归正题道:“不开玩笑了你说陈九有几成把握在黩武州登顶?”
老天师掐指轻捏,并未过多演算,直接道:“板上钉钉!”
姚天长又问:“甲子之内?”
老天师便有些为难了沉思片刻沉声道:“不过三成。”
姚天长沉默无语。
甲子之内登顶黩武州能有三成把握,已是极大。
毕竟那黩武州作为人族武运最盛之地,体修众多,更不缺天才,许多老东西年轻时都是天才。
且现在的黩武州登顶之人正值壮年,陈九若要在甲子之内与他捉对厮杀,登上黩武州巅峰实在不易。
姚天长忽然开口,“就选定陈九了,如何?”
老天师沉声道:“我要再看看。”
这是一件大事不能随意决定,就算姚天长与他保证,也不行。
因为此事甚大。
要集老天师与武帝元神之力,再造一位武帝!
所以老天师还得看更多。
看陈九悟道。
海很深,极黑。
陈九坠入海底,意识虚妄,像做了一场梦。
忽然清醒,猛然抬头。
周遭是街道、高墙、行人与小贩,闹闹哄哄。
他衣着青衫,站在一处巷中,在阴暗处看着外边人来人往。
陈九茫然,正要向外走去,身后突响声音。
“喂,姓陈的,你咋个回事?”
陈九身躯一怔,手臂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甚至不敢回头。
身后声音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和你说话呢,姓陈的,咋个不理我呢?”
陈九颤抖转头,看着那个小姑娘,眼眶有些湿润,柔声开口问道。
“小萍儿呀,好久不见了。”
小萍儿白眼一翻,“胡乱说话,明明今天上午才见过,咋个就好久不见了,是不是没吃饭,脑袋不好使了,也是,你看着也是傻傻的样子…”
小萍儿言语戛然而止。
陈九脸庞上已经淌起眼泪。
小萍儿神色慌张,赶忙跑过来,急道。
“你别哭呀,我不是有心骂你的,我就是看你没吃饭才说的,我错了,你别哭好不好?”
小萍儿靠近之时,瞳孔突然一缩,她看见了陈九那只断手。
小萍儿赶忙过来捧住袖子,脸色苍白,“姓陈的,怎么回事呀,你的手怎么没了?”
陈九抹掉脸上眼泪,摸了摸小萍儿的脑袋,摇头道:“没事的,我之前就是断手,不过戴了个假手来忽悠你。”
小萍儿将信将疑,“真的吗?”
陈九点头,“当然,我咋个敢骗你。”
小萍儿吸了吸鼻涕,双手抱胸,点头道:“谅你也不敢。”
陈九笑道:“走,请你吃糖葫芦。”
小萍儿点头,“好,我要吃大份。”
陈九回道:“成。”
两人笑嘻嘻的出了巷子。
从此以后,城里就多了一个木匠,叫做陈九,就住在城边上,虽然是个断手,但其手艺是真好,做出来的木材经久耐用。
且这木匠长得是真俊,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可惜就是带了个女儿,不然多少姑娘得踏破他家门槛。
不过就算这样,陈木匠家门前每日还是会围上一大群女子,等着让陈九帮她们做家具。
陈九价格收得也不高,就是赚些小钱,够他和小萍儿开销就行。
小萍儿年岁大了,去上了学堂。
不过小萍儿自己不喜欢学堂,每日都会悄悄咪咪躲着学堂先生逃课回来,坐在一旁看陈九做木头。
陈九也不生气,还会给小萍儿钱,叫她去买个糖葫芦来看,更有劲些。
小萍儿便会买两个,她一个,陈九一个。
一大一小,一起吃着。
后来有日,小萍儿和人打架了,学堂先生叫陈九过去。
陈九赶忙关了店铺大门,跑了过去。
小萍儿就蹲在学堂门旁,脸上有些红印子,头发凌乱。
陈九赶忙过去抱起小萍儿,担心道:“没事吧。”
小萍儿摇头道:“我能有啥事。”
她是市井里争抢出来的,打架自然厉害。
与她打架的是两个小男孩,脸上都是淤青,可惨了。
学堂先生见陈九来了,说天色不早,叫他先把小萍儿领回去教训一下,明天再来说事。
一大一小便在夕阳下,牵着手慢慢回家。
街上人来人往。
陈九忽然问道:“为什么要打架?”
小萍儿低着脑袋,小声道:“因为他们说我爹是个残废。”
陈九愣在原地。
小萍儿抬头看着他,皱起稀疏的眉头,认真道。
“没人能说你是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