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禅盯着两人的刀,两人一左手,一右手,双刀合璧,威力宏大,一时之间竟抵住了张巧怡三人,形成僵持之局。
李慕禅站在三女身后不动,眯着眼睛观看两人刀法,仔细揣摩其精妙处,两人刀法一刚一柔,一快一慢,阴阳相济,竟给人完美无缺之感。
如此精妙刀法,加之施展刀法之人心意相通,联若一人,两人罪大恶极却能逍遥于世,固然是谨慎小心,更是刀法强横。
张巧怡三人剑光如繁星,明亮而不强盛,给人宁静柔和之感,三人剑光完全笼罩了两人刀光。
但两道刀光绵密,刚柔互济,快慢相间,守得天衣无缝,三人剑光竟突破不了,形成僵持。
李慕禅目光精锐,看出三女不仅剑法精妙,内力也深厚,剑光看着轻描淡写,却蕴着奇异的力量,换了一般人,早就受不住。
但两人刀法奇妙,刚柔互济,化解了这奇异的力量,所以能僵持下去,照此以来,怕是拿不住这二人。
“柔儿,莫急!”张巧怡忽然轻喝。
许小柔咬着下唇,恨恨瞪着两人,闻言缓了缓剑光,恢复了轻描淡写,不复先前的狂风暴雨的急骤。
她剑光一缓,威力却增,三人剑光又盛一些,但两人刀法仍坚韧绵密,守得密不透风,无懈可击。
李慕禅沉声道:“你们可是落阳双刀?”
落阳双刀挥刀不止,看也不看他,三女的剑光威力强横,由不得他们分心,懒得理会干扰。
“你们竟连妇孺也不放过,且专杀小孩,罪孽何其重也!”李慕禅摇头。
少妇厉声叫道:“臭小子闭嘴!”
李慕禅摇摇头,叹息道:“小孩有什么罪过,他们不会做恶,不会害人,何其无辜,你们何其狠心!”
“我孩儿又何其无辜!”少妇狠毒的瞪向李慕禅。
李慕禅摇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既知痛失爱子会心伤断肠,何必再造杀孽!”
“咯咯…”少妇忽然花枝招展的娇笑,刀法却更狠,笑了一阵后蓦的一收笑容,冷冷道:“凭什么只有咱们要受这断肠之苦,别人也要尝尝这滋味!”
她凄凉笑着:“乖鹏儿他最喜欢跟小朋友一块儿玩,我这个做娘的不能下去陪他,这么多小朋友下去陪鹏儿玩,他在下面一定很快活!”
她声音温柔,许小柔却听得浑身发冷。
李慕禅皱眉叹息一声,摇摇头:“佛家有云,世间幼童死后不坠轮回,落到地狱刀山中,身上插刀,不停唤着妈妈往刀山上攀爬,待到顶端再次坠下,周而复始,永世不得解脱。”
“胡说!”少妇瞪大眼睛,尖声叫道:“臭小子,你懂什么,莫要胡说!”
李慕禅叹息道:“你若不信,可以找个出家人问问。”
“我不信!我不信!”少妇用力摇头。
“蕙儿!”老者沉声喝道:“他不安好心,是要扰乱你的心思,莫上当!”
“对对,他在瞎说,是为了乱我心!”少妇忙点头,露出冷笑:“臭小子,好狠毒的心思!”
李慕禅叹息一声:“不积阴德,你那孩儿永世不能超生,受无尽痛苦不能解脱,唉…”
“臭小子闭嘴!”老者怒喝。
李慕禅不再多说,只是眼中露出悲悯神色。
少妇紧盯着他神情,见他如此,心中顿时大乱,担忧,恐惧,愤怒,悲伤,种种思绪汹涌而来。
“着!”许小柔忽然喝道,一点剑光破开刀光,落到少妇左胸。
少妇身形一颤,刀势一缓。
“蕙儿!”老者大惊,忙伸手揽过她细腰,刀光笼罩两人,扭头叫道:“蕙儿!蕙儿!”
“师兄…”少妇低头看看胸口,抬起头,露出一抹凄凉笑容:“师兄,我终于要下去陪鹏儿了。”
“蕙儿!别说胡话!”老者忙喝道。
少妇摇摇头,嘴里开始涌出鲜血,她笑着道:“师兄,我早就想下去陪鹏儿了,只是舍不得师兄你…”
“蕙儿——!”老者怒喝,收刀扭身环抱她,三女也停剑。
少妇轻柔的笑笑,吃力的伸出小手,抚摸着老者满是皱纹的脸:“师兄,你的恩情我只能来世再还,我要去陪鹏儿了,好鹏儿,乖鹏儿…”
她小手忽然一垂,身子一沉,带着笑容闭上了眼睛。
“蕙——儿——!”老者仰天长啸,竹林簌簌抖落叶。
李慕禅耳边轰鸣,如今内力全无,忙堵上耳朵,好在他身体受金刚不坏神功锤炼,器官与臓腑皆远胜常人,未受伤害。
他摇头叹息一声,人世有悲欢离合,看透了不容易,即使看得透,摊到自己身上也无法自抑。
“啊——!”他发出一声狼嚎,四野回荡,眼角竟渗出血渍。
三女怔怔看着,被两人深情所动。
李慕禅点一下张巧怡:“张师姐,动手吧!”
许小柔霍的转头怒瞪他。
李慕禅摇头叹道:“他已经疯了,没有理智,今天若放跑了他,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
许小柔怔了怔,转头望向张巧怡。
张巧怡看看流着血泪的老者,紧抿嘴慢慢点头:“想想他们杀的那些孩子,他们实在罪孽深重,万死莫赎!”
许小柔吸一口气,神情顿时坚定:“好,杀了他!”
何若水很少说话,眼波闪烁着轻点头,三人剑光化为漫天星光直袭老者。
老者霍的转头怒瞪李慕禅,刀光化为一道匹练刷向李慕禅,对临身的剑光浑然不顾。
许小柔娇叫:“李师弟快跑!”
李慕禅后退一步,缩到一根粗竹后,刀光扫过,胳膊粗的绿竹缓缓倒下去,李慕禅抽刀斜斩。
“叮…”一声脆响,两刀相交,溅出火星,李慕禅被震退,撞断了身后一根胳膊粗的绿竹。
老者待要追击,忽然闷哼一声,三支剑尖从胸前透出,随即消失,他身后喷出三道血柱。
他死死咬着牙,瞪着李慕禅,挥刀再劈。
李慕禅侧身避过,这一刀开始快,临近李慕禅时变缓,虚弱,唯有老者眼神越发凌厉恶毒。
李慕禅摇头:“唉…,你何不下去陪你夫人?”
“小子,你…你…”他指着李慕禅,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他,但如柱喷涌的鲜血带走了力量。
李慕禅合什叹息:“死乃生之始,下辈子转世做个好人吧!”
“你…”老者指着李慕禅,瞪大眼睛往前倒,倒在半身高的竹子上,这根竹子被他的刀削得只剩下半人高。
竹林簌簌,周围一片寂静。
李慕禅看了看老者,又看看三女,她们并无喜悦神色。
李慕禅道:“张师姐,把他们两人合葬了吧?”
张巧怡轻轻叹息一声,点点头:“嗯,他们虽罪大恶极,却也是痴情人,葬了他们吧。”
许小柔还剑归鞘,耷拉着脸不说话。
何若水轻声道:“有劳李师弟了。”
李慕禅笑笑:“没什么,我去找个好地方。”
他弯腰捡起老者的长刀,找了一处小山坡,面南背北,还能望到莽莽群山,拿刀挖了一个坑,削了几根竹子做一个棺材,把两人葬了下去。
替两人整理仪容时,他找到了一本刀谱,翻看了一遍,将其记住,然后用蛮力碎了,放到两人身旁。
将两人葬下后,四人往回走,一路上没人说话,也没用轻功,用了半个时辰走回了原本位置。
林平与赵宜山正站在太阳下面,两人隔着甚远,彼此不说话。
见四人回来,林平忙问:“张师姐,找到人了吗?”
张巧怡露出一丝笑意:“嗯,找到了。”
“被他们跑了?”林平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
他见三女脸色沉重,以为事没成。
李慕禅道:“林师弟,这两人已受诛,三位师姐替天下除了一大害。”
“真的?”林平不信的问,望向许小柔。
许小柔白他一眼,哼道:“他们真的死啦,从此不再有落阳双刀!…张师姐,时候不早,该出发啦!”
“好,走吧。”张巧怡点点头,转身道:“赵公子,你身体不要紧了吧?”
赵宜山忽然跪倒在地,便要朝三女磕头。
“赵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张巧怡一拂袖子,赵宜山的腰一下直起,再弯不下去。
“三位女侠,要受小生一拜!”赵宜山挣扎着叫道,涨红着脸。
张巧怡露出一丝笑意:“替天行道乃我练武人的本份,不敢当赵公子如此大礼。”
“唉…”赵宜山不再挣扎,长叹一口气:“如今才知读书无用,我想拜入星湖小筑门下,成否?”
张巧怡歉然笑道:“敝湖收徒极严,不轻易收弟子,赵公子你根骨不俗,可去别派试试。”
“这样呀…”赵宜山失望的叹了口气。
许小柔道:“赵公子,你可以去北江剑派,他们没那么严,你又是读过书的,会很容易进去的。”
“北江剑派…,我好像也听说过。”赵宜山道。
许小柔笑道:“北江剑派是与咱们并肩的大门派,你应该听过。”
赵宜山精神一振:“好,那我就去那里试试,该如何走?”
林平也松了一口气,笑道:“北江剑派呀,一直往北走就是了!”
赵宜山道:“那小生就告辞了。”
张巧怡微笑道:“赵公子不必急,且过了这一段路,过了许灵城再往北走不迟,…这一段路不太平,独自上路太危险。”
“多谢张女侠!”赵宜山点头答应了。
赵宜山也不会骑马,林平自告奋勇的教他,他很聪明,很快学会,众人骑马缓缓而行。
张巧怡走在最前,何若水次之,然后是林平,赵宜山,再后是李慕禅,许小柔垫后。
山路狭窄崎岖,只能容一人,众人鱼贯而行。
“喂,李师弟,你说的都是真的么?”许小柔忽然问,山风阵阵,拂动她的罗袖。
李慕禅扭头望过去:“什么?”
“你说的那些小孩,真会那样吗?”许小柔问。
李慕禅摇摇头,笑了起来。
“李师弟,你笑什么呀!”许小柔不满的哼一声。
李慕禅道:“许师姐,那是我吓他们,扰乱人心的,当不得真。”
许小柔松一口气,白他一眼:“你真狡猾!”
李慕禅笑道:“我武功不成,帮不上忙,总要出点儿力气的,攻心为上嘛,还有点儿效果吧?”
“这次可亏了你!”许小柔点点头,瞥一眼最前头的两女,压低声音:“回到湖里,我跟几位师姐要几颗培元丹给你!”
李慕禅笑道:“培元丹?”
许小柔道:“这可是增长功力的好东西,对初入门人的来说最珍贵,一颗抵得上三个月苦修!”
李慕禅也不客气:“那就多谢师姐啦!”
许小柔笑着摆摆小手:“谢什么,咱们往后就是一家人啦!”
李慕禅道:“师姐,我觉得他们两个的刀法不错,我偷偷学了,你帮忙指点一下吧?”
“哦——?你学会了?”许小柔惊讶问道。
虽说李师弟的资质极好,过目不忘,但想偷学武功却不大可能,好的武功乃内力与招式的结合,其中玄妙暗蕴,绝看不出来的。
李慕禅道:“我看了他们的刀谱。”
“你拿了他们刀谱?”许小柔皱眉问。
李慕禅摇头:“我翻了一遍,跟他们一块儿埋了。”
“怪不得呢。”许小柔点点头,有了刀谱,又看了他们施展,学起来就容易得多。
她笑道:“好吧,歇息的时候咱们好好切磋一下,他们刀法确实精妙,不逊于咱们湖里七品刀法。”
“张师姐!”何若水忽然停住,神情凝重。
张巧怡与许小柔顿时知道有情况,忙勒住马,张巧怡转头道:“许师妹,有人?”
何若水点点头:“有杀气。”
她最是敏感,尤其对杀气。
许小柔蹙着眉头,不耐烦的道:“他们还有完没完呐,真是烦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