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建辉当然知道石磊临走前为什么会丢下那样一句话，他明白这是今晚这个局被自己给玩砸了。

一个投资项目，对于一家主要从事各项投资的公司来说，并算不得太严重的损失，可这个项目，是大老板钦点的，除了投资后的盈利，介入绿色出行的产业布局也是被爱投工场所看重的，更何况这是老板的授意。

按照爱投工场的设想，他们希望先以一个较低的价格拿下冲拜的A轮领投权，然后再跟投启宣的A轮，这在爱投工场最近的日程表上，是两个几乎同等重要的步骤。

甚至于，在内部评估上，对启宣的跟投还要比拿下冲拜的领投权更重要一些。

两家公司的起步时间几乎相当，天使轮的资金也很相似，不同的只是冲拜是切实拿了个天使轮，而启宣的天使轮则是由创始人自己投的。这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启宣的创始人显然更看好自家的项目，否则不会自己掏出真金白银来启动。

而从公司结构上来说，启宣就要比冲拜完整的多，尤其是其CEO，那可是圈内著名白手套的公子药嘉平，虽然药嘉平还没有任何管理公司的案例，但是光是他能从其父兄那里得到的助力就不容小觑，就更别说启宣的两大股东之一，还是近些年被投资人很是看好的董驰青了。

别的不说，光是董驰青家里的关系网，就要比曹冲直接领先了数个台阶。

石磊看上去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创业者，但是，他的第一个合作伙伴，以及圈内传闻其A轮的领投者，都说明了他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尤其是今晚，傅建辉几乎是看着石磊不动声色用一种极为平静的方式打了曹冲的脸，这远比声嘶力竭高举高打要来的让人更加激动，越是显得轻描淡写，这耳光就越是响亮。

只是傅建辉没想到，石磊临走的时候居然还打了自己的脸，而自己找来配合自己的两家风投公司，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着石磊离开。

就是因为这一切，启宣的跟投权甚至大于冲拜的领投权，就顺理成章了。

当然，启宣也不是没有劣势，启宣的劣势在于他们起步毕竟比冲拜略晚，而且选择了校园单车作为切入点，这无疑使得其城市单车方面的布局更加落后了一些。

并且启宣的总部在吴东，虽说吴东也是二线城市里领头的那几个之一，但跟帝都这样的一线城市，尤其是华夏的首都相比，劣势明显。

可冲拜进军魔都受阻，而启宣高调进入帝都市场，这显然就是摆出一副要从一开始就把冲拜挤到无路可走的架势。

爱投工场的投资经理跟老板开了好几次会，分析来分析去，几乎是全票通过认为启宣的未来发展要大于冲拜，傅建辉也被委以重任，大老板发了话，一定要拿下启宣的跟投权，并且争取在B轮拿到更好的投资份额。

傅建辉想的很好，他想利用石磊打曹冲的脸，同时把石磊好好的捧一捧，即便是石磊看出他有拿自己当枪的念头，也会看在傅建辉更看重启宣的份上不予计较。

可傅建辉没想到，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出了岔子。

突然冒出的中央领导，和央视的新闻采访，从根本上打乱了傅建辉的节奏。曹冲如此高调的认定冲拜的估值应该跃升一个层次，傅建辉在确认这个消息之后，心理的天平就开始朝着冲拜倾斜了。

傅建辉当然是经过重新的缜密分析的，他认为，在冲拜获得如此高调宣传和中央首肯的前提下，启宣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其锋芒，重新回到魔都部署发展，而不是留在帝都与其硬拼，反正启宣的帝都分公司也是刚刚开始布局，并未展开部署。如果启宣一意孤行的要在帝都市场跟冲拜从最初就展开决战，胜面已经不大了。

他本想跟石磊好好谈谈，最好是能说服他暂时放弃帝都市场，这样，他还会对启宣的未来很有信心。

可石磊没给他这样的机会，甚至把曹冲夸夸其谈的那些利好在弹指间消于弥形，这让傅建辉敏锐的认识到，这次央视的新闻，恐怕从根本上就是冲着石磊来的。而这，也是石磊有信心让启宣在帝都跟冲拜提前决战的信心之源。

尤其是石磊在席间其实是说出过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的，傅建辉记得很清楚，当时曹冲气急败坏的表示冲拜依旧领先于启宣，因为在帝都，冲拜已经完成初步的部署，而启宣才刚刚开始。可石磊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还是等后天新闻出来了再说这句话吧”。

曹冲认定，新闻会在明天播出，而石磊却已经用事实打了曹冲的脸，冲拜的采访已经被撤掉了，并且石磊很随意的表示新闻会在后天才出来。

不能小看这样的信息，曹冲的一再强调，其实显出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其实也是在为自己鼓劲。而石磊的轻描淡写，则表明石磊智珠在握，而且，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很大，似乎是说冲拜的采访被撤掉，可新闻里依旧会替启宣宣传。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傅建辉今晚真的是做了一件会让爱投工场大老板拍桌子的事情。

傅建辉的心情很复杂，他很清楚，石磊能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那句绝不会接受爱投工场任何投资，他恐怕就一定会这样做。尤其是传闻他背后站着虞半之这个投资狂人的前提下。

如果一切按照曹冲的自吹自擂发展，损失了启宣的跟投权，其实也没什么，拿下冲拜的领投权才是重中之重。

可是，事态明显不是这样发展的，冲拜瞬间就又回到了原点。

曹冲见傅建辉只是沉默的吸着雪茄，他这会儿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试探着开口道：“建辉总，咱们谈谈冲拜的A轮吧…”

傅建辉抬起头，把手里的雪茄在烟灰缸里揿灭，目光闪烁一阵，最终坚定的竖起一根手指：“两点五亿估值，我要领投权。”

曹冲立刻就急了，他说：“建辉总，这个报价不合适吧？昨天您的报价也是这个，可是我们这个项目，现在已经受到了上边领导的重视。就算我们冲拜的采访被撤下，可新闻还会如期播出。这对整个行业是个极大的利好，而且我们天使轮的时候，估值都已经到了两亿了。”

“那你就看看，新闻会不会在明天播出吧！”傅建辉目光阴鸷，心思复杂，说不出来的滋味。

曹冲张了张嘴，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听过石磊所言，他心里也开始发虚了。

第二天，曹冲几乎全天都在关注央视一套的新闻节目，可是，直到晚间新闻结束，都没能看到关于绿色出行城市单车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