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都是我编的
叶沾衣第二天继续来上朝,果然一回生二回熟,今天他不光半分拘谨都没有,甚至还能顺时随俗地跟大伙聊起天来。
在旁边这么瞧着吧,越来越像陈士杰的做派了。
王士斛悄悄对身边一个党羽说:“你瞧着这位朝廷新贵,是个什么样的人?”
党羽朝人堆里瞟了一眼:“下官觉得他见人不笑不说话,可能有些城府,但至少不是阴狠毒辣的人吧,也不至于像陈士杰那样下三滥。”
“你意思说他是只笑面虎。”
“笑面虎到头了。”
王士斛摇摇头:“他可不只是笑面虎,他还是个九头蛇。”
上朝后,祝澧还是第一个又点名叶沾衣。
“朕让你想的事,你想起来了么?”
叶沾衣赶紧低头拂尘跪地:“回禀皇上,微臣还真是想出点眉目来…”
“咳!”
不知道是谁轻声咳嗽了一声。
祝澧不耐烦:“那你倒是说啊!”
“臣之前去仙人手府,看到了一个贡品的描金紫檀雕像,不知皇上能不能想起来当时是赐给谁的了。”
祝澧一脸严肃,眉头紧锁,他认真思索了一下:“朕确实记得先帝在位时曾替先帝过目过一份贡品明细,但是这尊描金紫檀雕像赐给了哪位大臣,朕却想不起来了。”
“皇上若是想不起来,可以问问在场的内监或者送赏的宫人们。”
祝澧点点头:“嗯,有道理。”
转念又一想:“不对,朕是让你好好想清楚的,你却把烫手山芋抛给朕,让朕去想…叶沾衣,你好大胆子!”
叶沾衣还没开口,又有一堆大臣出来替他说项。
只有张御史不屈不挠:“叶大人连贵府侍女的婚嫁之事都费心操持,可谓心细如发,怎么皇上一问你关乎社稷的大事上,你却屡屡敷衍塞责呢?”
挺好的,父皇要建立基业,既需要有勇有谋的人,又需要有情有义的人。
所以为了让祝耽放心,他也要努力表态:“兄放心好了,只要叶沾衣还有一口气在,本宫绝对不会让他命丧黄泉的,至于内奸,本宫也一定抓到,只不过本宫没有兄那么厉害就是了。”
祝耽见他说得诚恳也就很放心了,至于那些奉承话,他倒是也没有继续谦虚。
“兄觉得设计套路叶沾衣的有没有可能是王豹?”
祝耽收起刚才露出的一点笑容:“无论是不是他,臣觉得这个罪名扣给他都最合适不过。”
祝澧满脸奸滑地一笑:“兄不说,本宫还没想到这个锅能让他背,怕只怕,万一不是他干的,他不肯承认,况且边境上听从他的人应该很多,就算是本宫,可能也做不到让他认罪。”
“这不难,王豹作为浙东总兵,消极应战,还处处给叶沾衣使绊子,损耗的都是朝廷的军饷和将士,公报私仇,结党抱团。叶沾衣作为副将被敌军里应外合设计差点丢了性命,王豹至少也有个失察之罪,就只这几项罪名,也足够砍头的了。”
祝澧认真听完:“本宫想的是,既然王子庚已经死了,王豹应该不敢掀起什么风浪了,若是还能教化归顺朝廷,总比杀了强。”
“可是万一他又跟张无显联手了呢?殿下,我们不得不防啊。”
“兄说这话,可有什么凭据没有?”
祝耽自然没有什么凭据,但他相信,证据总会有的。
“殿下,王豹威名颇虚,又因为王子庚的事情牵连,他自觉失去了皇上和朝廷的信任,所以未必不会做出鱼死网破之举。至于他跟张无显有无瓜葛,等太子殿下到了边境自然会明白,盯紧他向京中传来的消息,臣也在京中盯好张无显的动静,如果他们行动一致,极有可能是在暗中勾结。”
“嗯,兄说得也有道理,本宫会多注意王豹的动向,如果他真有不臣之心,本宫必不会轻易放过。”
祝耽想了想,觉得还需要多嘱咐两句:“殿下容臣聒噪,王豹此人并非传闻中的大大咧咧,臣倒是觉得他用在勾心斗角上的心思可比打仗上多得多。而且,勾结外敌陷害叶沾衣这种事,他的手未必是干净的。他驻守蚩离边境近两年,一无所获。叶沾衣才去不过月余就打了好几次胜仗,想来叶沾衣在军中立威,对王豹的威胁是最大的,所以这件事,王豹的动机非常充分,只是臣还有些担心殿下的安危,只盼殿下如果真的掌握了王豹什么罪证,千万不要急着在边境对他就地正法,目前我们无法得知他在边境有没有囤自己的生兵,也不知道他的那些拥趸者对他究竟有多忠心,更无法揣测他在敌军到底有没有内应,如果太子殿下冒然揭穿他的罪行,万一惹到他狗急跳墙,臣怕他会对太子殿下的安全造成威胁。”
祝耽跟太子殿下叮嘱了这一番,心里顿时觉得踏实了。太子殿下的办事能力他是相信的,但唯独怕他尾大不掉,顾忌不到。现在桩桩件件都交代好了,终于能把这件事放下了。
唯一担心的就是,叶沾衣能不能挺住,能不能挺到太子殿下去到前线的那天。
只能祈愿他福大命大,撑过这个死劫,就是劳苦功劳的将才之命。撑不过,那就太可惜了。
史进看着祝耽一副忧心忡忡地样子,在旁说道:“赶明儿属下去庙里烧几炷香。”祝耽疑惑道:“烧香干嘛?”
“让菩萨保佑叶沾衣性命无虞啊。”
祝耽哈哈一笑,觉得史进有时也甚是可爱。
太子殿下即将启程,他也不能闲着。上次利用孙守礼假死骗得了秦悦人的信任,如今张无显跟孙守礼的瓜葛还没有理清楚,再不能加紧速度,若是前线稍有异动,恐怕张无显就要动手了。
这也是他最终没有阻止太子殿下去前线的原因,只要太子殿下不在京城,张无显就没办法利用太子殿下掀起什么风浪。
“大人,明天您去送太子殿下去边境,那属下就去庙里了。”
祝耽问他一句:“怎么,在太子殿下面前露个脸不好吗?”
“属下不想讨好太子爷,属下也不想升官发财,谁想去谁去呗”,说完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赶忙说道:“大人,属下不是说您呐,您哪儿用的着这些,属下的意思是…”
“得了,别意思来意思去了,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明天自去你的庙里烧香好了。”
话刚落地,门外有人来报:“大人,林府派人送来消息,说今晨林府四小姐去了铺子里,至今未归,差人去铺子里找,掌柜却说四小姐今日并未到铺子里去。”
祝耽惊慌不已:“速去派车,我去林府一趟。”
随后叫上史进匆匆坐上马车赶往林府。
“大人,四小姐会不会是遭人绑架了?”
祝耽神色凝重:“十有八九,可是史进,你觉得会是谁做的呢?”
史进也着急地挠挠头:“属下不敢说,许是四小姐生意做的让人眼红,有同行嫉妒她,将她掳了去威胁一番?”
祝耽摇摇头:“她是皇商,手里还接着皇后娘娘的订单,既然是同行,没有不知道的道理,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掳她呢?”
史进想想也有道理:“那还能有谁?四小姐一个姑娘家家的,也没听说还能得罪谁啊。”
祝耽心里焦躁地不行:“怕只怕是张无显的人动的手…”
“张无显怎么知道大人跟四小姐的关系?”
“万事都怕有心,只要他用心去排查我身边的关系,不会发现不了四小姐的…”
“属下觉得还是不太可能,说是张无显的人绑走的,还不如说是淮扬郡主动手的可能性大呢。”
祝耽一晃神:也有道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自打上次他明确拒绝了淮扬郡主之后,她还真就消停了,这丝毫不像她的作风啊,难道她故意装出来的,却在背后偷偷打听他跟四小姐的渊源,然后又偷偷将她绑了去?
可是她就算绑了四小姐能做什么呢?总不至于将人给杀了,淮扬郡主虽然任性,可是倒也没霸道到那个程度。
林府门口,林素早就在门口含泪张望着。
问了问情况,也就跟送信的人说的差不多,一大早自己出去的,中午没回来吃饭,眼看到傍晚了,还未见人。林素只好派人去铺子里叫人,结果两个铺子的掌柜都说四小姐今天根本没来铺子。
林素当时还没当回事儿,又派人去相邻的铺子里找人,商会也去了,可是都说没看过四小姐,就连铺子对面天天摆摊的小贩都说今天没见过。
“街上的人都派人打听过了吗?”
“府里和铺子里所有人都出去打听了,现在还没回来送信的。”
“那再等等看。”
林素红着一双眼,满是担心地问道:“林矣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是好?现在我都不知道该办了。”
祝耽也发愁,但是大事当前,总不至于大家唉声叹气,他宽慰林素说:“如果今晚遍寻无果,那你明早就去京兆尹裴大人处报备失踪,一天一夜,可以报官了。”
林素点头应着:“那倘若官府也找不到呢?”
“官府就算找不到,也能打听出一些线索来,怎么都比你派去的人有用。”
略坐了一会儿,林府派出去的人都陆续回来回话,因为林矣出门太早,正是街上人烟稀少之时,所以没人看到她。
林素又开始担心地掉眼泪,祝耽又问:“四小姐为什么那么早就出门去了?”
“哦,是这样的,林矣说这两天给文夫人的首饰快要做得了,她最近去铺子里监工,一直都是早出晚归的。”
“这么说,文夫人的首饰都是在铺子里做的?”
林素点点头:“林矣不放心,特意将后院的屋子收拾出来一间,给工匠们做首饰用,说是那里清静无人打扰,也防止他们偷工减料,在眼皮子底下让他们做工,总是会放心些的。”
“那今天那几个工匠还在吗?”
“还在呢,文夫人的事不敢耽搁,他们正加班加点赶制。”
祝耽起身:“我去会会那几个匠人。”
到了贵客隆的后院,果真还有几个工匠在秉烛赶工。
祝耽不想浪费时间多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最近四小姐都是早早来监工么?”
其中一位匠人回说:“是的,大人,四小姐每次天不亮就过来,催我们抓紧做工。”
“那最近四小姐有没有说过要去什么地方?或者要去见什么人之类的话?”
工匠想了想,又摇摇头说道:“没有呀,四小姐怕打扰我们做工,基本不跟我们闲聊的,最多也就是跟我们聊聊材料工艺的事情,所以,并未听四小姐说过要去见什么人的话。”
“那今日四小姐没来,你们怎么想?”
“这…老实说,今天四小姐没来,草民们确实有些疑惑,草民们也议论过,我们觉得四小姐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今日才不来监工的。其实无论四小姐来或不来,草民们都会尽心尽力的,毕竟这是献给文夫人的首饰,草民们自然不敢怠慢,倘若有什么闪失,四小姐不能自保,我们肯定也不能独善其身啊。”
祝耽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们觉得四小姐为何一定要日日来监工呢?她不懂你说的这些道理么?”
“想必是四小姐自己想寻个心里踏实,所以只有自己亲见了才放心。”
祝耽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正准备离开。
“大人,敢问这位大人一句,四小姐是怎么了?”
“她失踪了。”
那位工匠大骇:“失踪?这怎么会?”
“所以本官才特意来这里向你们文话,不过很明显,你们对四小姐失踪也没有什么线索。”
“大人请留步。”那工匠突然说了句。
祝耽立马问道:“有话快回。”
“京中还有宝玉坊,一直随着四小姐的贵客隆做生意,四小姐做优殊定制,他们也做,四小姐做整套头面,他们也学。四小姐之前也说过,这全套头面别人最多也就是学学她的想法,但是花样确实贵客隆独有的,旁人万万不能制出一样的来。四小姐将我们拘在这里做工,可能也是怕图样流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