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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章 战鼓

威武不能娶 玖拾陆 3920 2024-07-15 16:14

  

乔靖捏着酒盏沉思。

  

如王琅所言,乔靖与苗人之间的关系决计算不得融洽。

  

苗人部族有支持的,必然也会有反对的,各方角力,全看谁占了上风。

  

本来这种关系,与蜀地的世家、大族跟乔靖的往来一样,没有哪一种是都拧成了一股绳,只是“非我族类”这个词,给苗人又添了一道不确定性。

  

乔靖连蜀地的汉人都不可能全部摆平,内心深处又怎么会完全相信苗人。

  

一如羌人不足以相信是一样的。

  

把粮草屯在苗人唾手可得的地方…

  

一旦苗人握住了粮仓来与乔靖谈条件,那岂不是又成了一桩卢昶事件?

  

先前卢家与乔靖东拉西扯时,他还能应对,可粮草全被控住,就不是一个卢家可比拟的。

  

乔靖吃过一回亏,断断不可能重蹈覆辙。

  

“还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思及此处,乔靖又问王琅。

  

王琅斟酌着道:“学生拜访了这么多地方,越往南,进取心越不足,不似北边,愿意跟着大将军搏一把。”

  

这一点乔靖也发现了,王琅的游说在蜀地北边的成效远远好过南边。

  

越靠近苗寨,当地的官员也好,世家也罢,就拖拖拉拉、懒懒散散,甚至有直接跟王琅翻脸的。

  

其中缘由,乔靖猜测,地理位置是很重要的一环。

  

他们世代在此地,离中原太远,也离蜀地的中心太远。

  

哪怕乔靖事成,对这些西南一隅之地的支持都很弱,他们也就无所谓谁当皇帝,总归好处轮不上。

  

先前还与乔靖虚以委蛇,眼看着他在两湖吃了大败,甚至不得不退出保宁、顺庆,他们也就强硬起来。

  

反正这时候跟乔靖翻脸,对方也没有工夫抽出手来南下对付自己。

  

乔靖自以为想透了其中关卡,却是压根没有想到,南边的这种局面都是王琅刻意造成的。

  

王琅会使出浑身解数去说服卢家增加投入,他就有同样的本事,或暗示、或引导,让南边的一些大族、官员对乔靖失去信心,甚至蓄意点火,让他们与乔靖割席。

  

为的是,在苗人之外,再添一道锁,让乔靖不敢把粮食屯在南边。

  

乔靖上钩了,他寻了地图来看,好一通分析,终是选了涪州的一处大粮仓屯粮。

  

涪州在顺庆府以南,对乔靖而言,可进可退。

  

王琅垂着眸子,拱手道:“那学生就去传令,把先前各处交上来的粮草都运往此地。”

  

若是乔靖清醒,他会想到分地而屯,前方还有两三处大粮仓,不一定要都聚集在一处,可他此刻饮了酒,又在气愤苗人之事,被王琅引着就定下了。

  

待他酒醒,王琅的传令书都已经发往各处。

  

乔靖沉着一张脸,示意王琅重新传令修改,东线屯涪州,西线屯威州。

  

王琅一面着手办理,一面与乔靖认错,说自己虽然学习打理文书有好几个月了,但在这方面到底还是经验不足,想法不够周全,这才出了岔子。

  

乔靖见他态度极好,又想到他此番功劳,且事情是自己点头的,虽说是酒后略糊涂,但还不至于怪到王琅一个外行人身上去,干脆提点了几句,就罢了。

  

前线探子传来消息,说是肃宁伯麾下先锋把兵力继续前压,乔靖不得不披挂,往前线亲自运兵。

  

王琅被乔靖带在了身边。

  

用乔靖的话说,既然此处经验不足,那就亲眼见一见战场,在前线学会调度。

  

两军在合州对峙,你来我往,乔靖原本还应对得当,直到有人认出,朝廷前方擂鼓的是程晋之。

  

一听这个名字,乔靖怒得目眦尽裂。

  

他挥开所有人,爬上了箭塔,看着对方阵中的大鼓。

  

鼓前,一年轻人双手持鼓棒,冬日冰冷,他却光着膀子,上衣全束在了腰间,动作大开大合,重重击打鼓面,如雷声震耳。

  

乔靖的眼力不差,隔了这么远,他都能看到对方身上可怖的伤痕。

  

一道道足以夺命的痕迹就像是在嘲讽乔靖,当日程晋之如此重伤,蜀地都没有留下他的命,叫他死里逃生!

  

乔靖没有见过程晋之,他抓着身边的人,怒问:“真的是他?”

  

边上人道:“都说是…”

  

乔靖张口骂娘!

  

不管是不是程晋之,乔靖知道肃宁伯是故意的,姓程的就是在激他!

  

逼他出营,逼他死战!

  

乔靖都知道,但他心中的那股怒火还是席卷着冲入脑海,他岂能不恨程晋之?!

  

当日若不是程晋之的那一箭,他怎么会失去精通水师的梁肃?怎么会让水师受挫,后续倾尽全力都在两湖折戟?又怎么会因这场大败而不得不后撤、不得不面对质疑?

  

所有的一切,都因那一箭!

  

乔靖压不住心中的火,下了箭塔,冲到了战鼓前,夺过了兵士手中的鼓棒,重重敲击,命将士们厮杀。

  

哪怕今日不胜,也要把程晋之的命留下!

  

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号角起伏,战局拉开。

  

乔靖一面进攻,一面注意着程晋之的位子。

  

大鼓架在板车之上,竖着程家大旗,由几个兵士推着走,程晋之一直站在鼓前,鼓声未曾停歇。

  

可那板车却是在徐徐往后退,就像是一颗诱饵,引乔靖入瓮。

  

乔靖不想放过,只是两军拼杀阻拦了他追击的脚步,他无法带兵冲过去。

  

想冲却不能得手,与一副陷阱样子等他跳、他却跳不了,两种情绪夹杂在一块,仿佛是对他的嘲笑一般,让乔靖怒发冲冠。

  

这场对局与前几日一样,以双方战至天黑、鸣金收兵收场。

  

乔靖回到帐中,一脚踢翻了兵器架,道:“老子跟他耗到底!”

  

对侧朝廷大帐中,程晋之从板车上下来,若不是左右兵士扶了他一把,他险些跪倒在地。

  

他之前的伤势到底太重、也拖得太久了,哪怕这些时日全力调养,还是颇为吃力。

  

那般大开大合的动作,对他的损耗极大,能面不改色、不让乔靖看出端倪地击打一整场战鼓,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可这事儿只有他做,只有他站立阵前,才能彻底激怒乔靖。

  

让乔靖亲自出阵,把他留在合州战场,逼他把蜀地兵力投在此处,给朝廷奇袭粮仓的将士们争取足够多的时间和优势,这是程晋之的任务。

  

是现在一身伤未痊愈的他,能在战局里发挥的最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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