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帐如雪,就连帐壁和地面,都铺的是白羽一般的绒毡。
刘慧汪穿着一袭白色的绢衣,半露着胸膛,病恹恹的半靠的榻上。
手边的几案上,摆着一盘飘着热气、还在往外渗着血水的肉片。若盯住仔细看,那肉片时不时的竟还会抽动两下…
听到军情,感觉冲到寨前的不是李承志和白甲军,倒似是几只一捻就死的蚂蚁,刘慧汪一点都不慌张,好整以瑕的掂起一块肉片,放在嘴里大嚼了起来。
看到殷红的血水顺着刘汪慧的嘴角,流到胸膛上,再滚落至绢衣、滴落到绒毡,再听那大口嚼肉的声音,一干军将感觉榻上躺着的不是如玉般的和尚,而是一头噬血的野兽。
静了好久,才听刘慧汪冷悠悠的问道:“来敌几何?”
来汇报军情的军将猛一低头,恭声应道:“数不尽数…映着晨光,只见兵马如云,俱是黑甲,如山一般朝营寨压来…若不是有壕沟挡,怕是已冲过寨墙了…
而后便是火箭齐发,只是几息间,营寨的木墙并拒马便被付之一炬…好在法能将军来的快,尽召甲兵,重立拒马,将贼冠拒于营寨之外…”
听了几句,刘慧汪才听出他说的只是南营,本能的眉头一皱,肃声问道:“其余几面呢?”
“北面的白甲贼俱是车兵,连天彻地…似是漫天的火雨直泼而下,也不知敌贼那火箭是何物所制,竟是水泼不灭?只是短短半刻,北营数里长的寨墙也俱被火箭烧毁…
幸得李春将军率李氏甲卒反攻,才将白甲贼的车兵撵退至了二十丈之外…”
“呵呵呵…”
刘慧汪不怒反笑,又问道:“西营呢?”
“西营的贼兵攻势最强,铺天盖野一般直扑营寨冲来?但有大将军身先士卒,亲率亲卫反攻,义师士气更见高涨,才让白甲贼未得寸进半步…”
竟然真的是三面包抄,还俱是强攻?
还有那火箭,竟然拿水都扑不灭?
这白甲贼之威,竟强到了如此地步…
若是再等那名震天下的奚康生也攻来,义师还有几分活路?
一群叛将正自心旌神摇,暗暗惊惧,猛听刘慧汪一声冷笑:“拖下去,斩了…”
“法王饶命…”
来禀报军情的将领先是本能的求了一句,而后一愣,满面愤然的问道,“敢问法王,属下犯了何罪?”
“谎报军情,恶意夸大贼敌兵力,动摇我义师之军心,这难道罪不当斩?”
刘慧汪扫视了一圈,冷冷的看着堂下一众面露惧色,但眼中隐含不平,似是在为令将鸣冤的众将,轻声冷笑道,
“可笑彼辈,竟被此狗贼所说‘数不胜数’、‘连天彻地’、‘漫天遍野’的几句,就吓的面如土色?
尔等为何就不想想,昨日大将军才登高观过敌营,称白甲贼战兵只有数千,加上民夫也才堪堪过万…这才过了一夜,难道突然是从地里冒出来的?
要真如这狗贼所说的绝不可敌,那为何能被法能、大将军、李春等拒之寨外,寸步都不得近?”
一众将领恍然大悟,纷纷跪倒,口中连呼“法王恕罪”。
那个来禀报的将令,更是汗如雨下。
心中只想白甲兵的火箭箭如此之强,该如何才能引起刘慧汪的重视,说话不免夸大了些,竟一时不察,犯了欺君罔上,动摇军心的大罪?
他大喊饶命,但刚喊了半句,便有僧卫冲进帐来将他按倒,口中更不知被塞了何处,叫声戛然而止。
随后就如被拖死狗一般的拉出帐去,刀光落下,竟连惨嚎都没发出半声。
众将吓的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被刘慧汪迁怒,白白丢了性命。
但许久过去,竟再不听上面发出动静。
有大胆的偷瞄一眼,发现法王像是在咬牙切齿?
刘慧汪一张脸阴沉似水,看着底下的一群人暗暗发着狠:
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没听这帮蠢货的建言,治了李文孝的罪。不然就凭眼前这些,怕是还没到阵前,就先吓的乱了阵脚,要么就是胡打一气…
也更没想到,李文孝竟有如此胆魄,竟亲自去了阵前督战?
还以为他会以此做要挟,和自己讲讲条件…
可惜,他若是忠心追顺,何愁大事不成?
刘慧汪略一沉吟,心里又有了盘算。
“法光!”
“末将在!”
“领一队僧卫,好生护恃大将军…但凡大将军伤了半根毫毛,尔等提头来见…”
看着刘慧汪阴冷的眼神,法光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朗声应道:“谨遵法王钧旨!”
李文孝甲卫上千,又何需刘慧汪再派一队僧兵保护?
护卫是假,监视才是真…
西营。
旌旗猎猎,金鼓震天。
漫天遍野的叛军,如同潮水一般,前扑后继的往西扑去,一波过后又是一波。
但那白甲箭阵就如一道金钢打造的巨堤,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峨如山,佁然不动。
漫天的的箭雨,似是将天光都遮住了一样,一轮接一轮的抛射而来,将乱兵钉死在了地上。
不到两刻,两军阵前已倒满了死尸,足有两三千。
也有不少乱兵没有当场被射死。有的不断翻滚,想将身上的火扑灭。有的用起全身的力气,拔着头上、身上的箭矢。
一时间,惨呼哀嚎传遍四野,阵前就如人间炼狱…
李明早已被吓的两股战战,面如土色。
当初李亮和李昭告诉他,配了火箭和厢车的弓兵,就如猛虎生了双翼,恶雕配了剑翅,世间几无人敌。
当时他还以为两位兄长在故意夸大。
但看到眼前之惨相他才明白,那两个书读的太少,才尽词穷,根本没有将火箭之威能描述到点上…
这根本不是无敌不无敌…杀人之恶毒者,世间莫过于此:六成以上的乱兵,都不是被射死的,而是活活烧死、疼死的…
若是李承志知道他在怎么想,定会嗤之以鼻:两军对垒,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自然是各凭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还讲什么恶毒不恶毒?
简直是笑话…
看着如同蚂蚁一般,哇哇怪叫着向阵前扑来的叛军,李承志眉头紧皱,满面狐疑。
局势是如何急围直下,超出自己的预料,变成眼前这种局面的?
两刻钟前,自己只是射了两轮火箭,叛军拒马如林的寨墙,就被烧了个稀巴烂。
李承志又派白甲步卒不紧不慢的填着壕沟,做出一副老子马上就要打过去的模样,好让贼将不敢妄动,只能拒寨自守。
想想也应该不敢乱动才对,那火箭可是特制的:全是拿松脂裹过箭杆,又滚过硫磺硝粉的,只要着起来,一时半会拿水都扑不灭。
这才是李承志手中只有八千兵力,却敢四面包抄刘慧汪十倍于己的兵力,依然坚信各军定会全身而退,更断定叛军不敢迎战,更不敢追击的底气所在。
怕被有心人怀疑,李承志不好大量制作硝石,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购集硫磺,导致火箭也不是那么多,也就两万过一些。
要是能翻个翻,他绝对敢尽起兵力,硬刚刘慧汪。
开什么玩笑?
这玩意,已经算是燃烧弹的雏形了。跟炸药一样,用在冷兵器时代,完全就是在降维打击。
管你是穿甲的还是骑马的,来多少死多少…
但事态,偏偏就出乎了他的预料?
刚放了两轮火箭,叛军的寨墙都还没烧尽,敌营前的壕沟才刚刚开始填埋,突听叛军营中一声鼓响,而后数不清的乱贼迈过寨墙,铺天盖地一般的杀了过来。
仔细一看,竟不是普通的乱民这种冲阵的炮灰?
不少身上穿着甲,更有好多还骑着马,这分明就是如李文忠率带的那种叛军精锐。
但即便是精锐又能如何。
虽然手里都拿着盾,但根本没用。
全是藤条所编的藤牌,火箭刚射上去,就有烧熔的松胶滴落下来,若是多挨上两箭,整块盾牌都会烧起来,拿着这玩意死的更快。
若弃了盾,直面火箭的就只能是人。哪怕穿的是札甲,化了的松胶滴到甲叶上,依然会狂烧不止…
脱了甲也没有,只能拿肉和硬抗…不管是哪样,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但即便如此,乱兵依然如潮水袭岸,嘴里狂喊着“往生极乐”,一波接一波的冲了上来。
刚开始,李承志被吓了一跳。
就算是真的恐怖份子,也不至于蠢到个个都敢背人肉炸弹的程度。这刘慧汪和大乘教再厉害,还能厉害过后世的恐怖分子头目和那些能把活生生的人哄成傻逼的洗脑理论?
仔细一看才知道,每派出一军,军后必跟督战队,别说回身逃跑,那怕脚下稍慢,露出半丝怯战不前的意思,保准背后就会有自己人的箭射来…
好像死在叛军督战队箭下的贼兵,比死在火箭下的还要多?
李承志越看越觉的不对劲,更是阵阵心惊。
即便是身后有督战队之故,但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也足够让他暗暗咋舌。
如果不是白甲兵志气高扬,战意十足,换成胡保宗的黑甲兵,便是打不溃,也绝对被吓溃了。
这不是猪羊,还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连他这杀人的都被骇的心惊肉跳,更何况被杀的?
李承志怀疑,这些兵卒绝对是叛军主力中的主力,不然早溃了。
他更隐有一丝直觉:感觉这叛军主将,好似故意把贼兵赶到阵前送死一样?
往东三十丈,就是叛军的中军鼓阵。
李文孝静立高台之上,冷冷的盯着白甲军。
只见他面色潮红,白发银须迎风飞舞,眼中更是凶光隐露,沉稳巍峨如山,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
侍立在侧的一众亲卫和兵将无不心生佩服。
大将军竟敢离敌阵如此之近?
三十丈啊,仅仅只有三十丈…
但凡白甲贼中有强弓或是劲弩,大将军就有陨落之险…
谁都没发现,李文孝隐藏在披膊(臂甲)之下的两只手,指甲早已陷入掌心,已然掐出血来。
眼中的也根本不是什么凶光,而是惧意…
李文孝终于知道,白甲军为何连战连捷,战绩更是那般诡异?
便如眼前这般,人冲上去再多,也是白白送死:箭,遮天蔽日的火箭,一轮又一轮,射了足有上万支,却还似射之不尽?
两军阵前只有短短的二十丈,但无论义军如何的前扑后继,舍生忘死,但这二十丈,就如万丈鸿沟,至死都无法跨越。
如果只限于此,还不至于让见多识广的李文孝心生惧意。
让他恐惧的是,那火箭就似被施了邪法,不论是兵卒打滚也罢、拿衣甲扑打也罢,甚至有的已经滚过水洼,浑身上下已然湿透,但等翻起身来后,却如有厉鬼附身,身上竟然凭空又着了起来?
十个义军,至少六七位,都是被这样活活烧死的。
这等邪恶至毒的厉器,简直见之未见,闻所未闻…
再看对面:二十余丈的距离,不说强弓劲弩,就是普通的长弓,也足够射到了。
但前几排的那些白甲兵,哪个身上不是扎着六七支箭羽,更有的就像是个刺猬似的。但个个依然生龙活虎,别说受伤,就连行动举止都没影响到半分。
偶尔有几个被强弩击倒,但至多就是被撞的翻一个跟头,爬起来之后,之前是如何,之后还是如何…
这仗还怎么打?
根本打不过的…别说两万,义师便是再有十倍之兵,也不可能是这等强兵的对手…
这不是天命所归,还有哪一种能称的上天命所归?
原来谶言并非有假,只是…预示的不是他李文孝…
李文孝眼中满满都是绝望。
若不是已下定决心要与刘慧汪同归于尽,更要给李承志送一份见面礼,换成以前,他绝对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劝着刘慧汪赶快逃命了…
李文孝正自惊疑,突听亲信轻声提醒着他:“大将军,法王派人来了…”
他下意识的一回头,果然看到一队僧骑正往这边奔来,个个头皮锃亮,在晨阳下熠熠生辉…
亲信又提醒着他:“好似是是法王身边的近卫,领头的是亲卫幢将法光…”
李文孝的瞳孔猛的一缩。
刘慧汪的近卫?
此时来,难道还能是来给自己助威的?
不是来督战,就是来监视的…
“两军鏖战正炽,岂容乱骑闯阵?”李文孝双眼一眯,语气阴寒,“拦住了…”
那可是法王身边的亲信…
令兵本能的犹豫的一下,但无意间撞上李文孝阴冷的目光时,本能的打了个激灵。
自己一个小小旗令兵,还敢违抗大将军的军令不成?
他猛的一咬牙,飞速的朝后军扬起了令旗。
李文孝只是冷眼旁观,见后军统帅磨磨蹭蹭,迟迟疑疑,耗了半天,最终还是将那队僧骑给拦了下来。
算你识相!
真敢放那法光进阵,谁放进来的,爷爷就派谁和法光一起去冲一冲白甲军这箭阵…
敢不听令?
真当刘慧汪赐给自己的令箭是摆设?
李文孝一声冷笑,再不理会后军,转过头,又打量起前阵来。
不知何时,白甲兵的火箭越来越少,而夹杂的重箭却越来越多,此时火箭已然是好久才会射出一轮。
看来火箭将尽,若是按照常法,再坚持过两轮,等白甲军的火箭彻底耗尽,李文孝说不定就会尽起义师主力冲锋,豪赌一场。
但此时,他生怕被李承志杀死的叛军太少…
粗略算一算,死在阵前的义军,怕是已超过三千,也该差不多了。
再死下去,刘慧汪那贼秃定然会怀疑。
再者,再不发动,怕是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李文孝瞬间就下定了决心,猛的一挥手:“鸣金!”
然后便听“铛铛铛”的几声,响彻全军。
马上轮到上阵的那一军士卒猝然一愣,而后猛的反应过:竟不用去送死了?
几息后,十人中,竟然有五六人都像是被抽掉了筋骨一样,委顿在地,嚎啕大哭。
还真能个个都不怕死?
看看阵前被烧的滩滩尸油,具具焦骨,还有那些身上依然着着火,还在不停的哀嚎和呻吟的兵卒,便是真能心如铁石之辈,此时也被吓的肝胆俱颤。
要是身后没有督战队,乱兵早溃了…
法光怒极,恨声吼道:“既然鏖战正炽,连这军阵都不能让我等进入,那李文孝为何鸣金,为何停战?”
“你消停些吧…便是法王亲至,也断然不会阻止大将军鸣金停战…”
后曲统师也是个和尚,说话也不客气,“知不知这短短两刻,义军死了多少人?整整三军…”
“这才几息,就折了三千?”法光惊声问道,“那斩敌几何?”
斩敌几何?
似是想到了极为可怕之事,和尚猛的一个激灵,又惊又惧的说道:“别说斩敌,义军竟连敌阵前十丈内都摸不到…”
“不可能?”法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又惊又疑。
“可不可能你稍时便知…”和尚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别说义师精锐只有两万,便是有二十万,也不够李承志杀的…知不知道我为何不上你上前?那李文孝怕是已被惊的怒火攻火,此时谁敢触他霉头,定然是被派去送死的下场…”
“你莫诓我,那白甲兵还能真的如同神助?”
法光一脸的不信,探首看去,不知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李文孝下了中军令台,好似是要骑马去往阵前,不由的一惊:“李文孝想干什么?”
看李文孝竟背上弓,执起了槊枪,单枪匹马的往阵前而去,和尚眼睛猛的一眯:“看似竟想是要邀将?没看出来,李文孝竟有如此胆气…嗯,不对…快,拦住他…”
法光本能的问道:“为何?”
和尚大怒,边打马边急声吼道,“李文孝若死了,你来统军吗?”
法光才反应过来,催着马紧紧跟在了后面。
但两人刚刚冲出后阵,就被李文孝的亲信拦了下来。
“大将军有令,哪个敢拦他,便就地击鼓,派哪个率部攻敌…”
和尚本能的一迟疑,脸色顿时阴了下来。
李文孝难道故意想去送死?
心里狐疑着,猛听身侧“呃”的一声,转头一看,之前还如凶神恶煞,趾高气扬的法光,竟俯着马背狂吐起来?
看着满地焦骨,闻着阵阵肉香,还有巍峨如山的白甲军阵,和尚硬忍着呕意,沉声问道:“现在总该信了吧?”
“为何会如此…嗷…”
法光哪见过如此场面?
便是有吃菜肉的,也是杀死了才会烤,哪如眼前,竟是活生生的被烤死?
而且不止是一具,满山遍地都是…
和尚噬然一叹:“算了,由他去吧…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等停战,只要让那李承志莫要冲进寨来,李文孝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他还以为,李文孝已生了死志。
任换成谁是李文孝,看到眼前如炼狱一般的场景,还那如定海神针,无半丝胜算的强敌,再想到被法王囚困,十之八九留不下一个活口的家人老小,怕是也会万念俱灰,无半丝生望了吧…
也怪法王,应该给李文孝留丝希望,至少也放一个嫡子出来,而不是将他逼上绝路…
但和尚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劝谏刘慧汪的。
嫌自己命太长么?
倒时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后路了…
看着十余丈外那白发金甲的将领,李承志满脸的古怪。
这就是李文孝,曾经的泾州别驾?
李文忠称,李文孝还不到四十。
现在看来,分明已是七老八十的垂垂老朽?
也不是假冒的…后军辅兵中,就有乌支李氏的降卒,已然辩认过了,这就是李文孝无疑。
但不知为何,仅仅是一月未见,李文孝便从仪表堂堂、龙精虎猛的壮年,变成了眼前的这副模样?
李明鬼鬼祟祟的凑了上来:“郎君?”
听他声音不对,李承志本能的低头一看,这混账手里不但拿着一张劲弓,而且还搭好了箭?
李承志冷笑一声:“能不能射准脸?”
“啊…射脸?”李明下意识的一愣。
他箭术也就平平,不说李彰、李睿、李聪等,便是比起李昭、李显都多有不如,射脸肯定是射不到的。
李明本能的说道:“这是火箭啊,多射几支,烧也该烧死了?”
到底是你蠢还是人家蠢,他是主将,又不用怕督战队,不会往回跑么?
何况还穿着那么厚的鱼鳞甲?
都不够丢人的…
李承志怒声斥道:“便是两军对垒无所不用其极,也不该如此折辱一军之主帅,你给老子滚!”
这才该是万军之将该有心胸和气概…
身侧的军奖与兵卒无不眼含狂热的看着李承志,李明更是羞愧的要死,灰溜溜的收了弓退到了一边。
李承志果然如此磊落?
扯淡…
对敌人讲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脑子又没秀逗?
若是杀了李文孝便能胜了这一场,他绝对不会有半丝犹豫,保证第一个开弓。
他要的是牵制叛军主力,让李松成功与城上守军接上头,并让其余麾下白骑、并胡保宗、李亮等全身而退。
也不知该说是自己的好运气,还是该说倒霉,据云梯上的哨卒探报,整座敌营,好似有大半的主力全在西营,说是至少有上万兵…
叛军南营能列阵的兵卒,好似也就三四千,北营更少,连两千都没有。
若不是后来突然有一队甲骑驰援,说不定北营都已被李亮攻破了…
也幸亏今日中军备的箭足,不然别说火箭,连重箭和轻箭都快射光了。
若是李文孝再迟上半刻再鸣金,他都已准备让枪兵列阵,主动出击了。
就以叛军如此不要命的打法,想要白甲兵不死伤,就跟说笑话一样…
所以能拖一刻便是一刻,他恨不得陪李文孝站上个把个时辰。
只要等李松、李亮等回援,自然会让你见识见识,白甲铁骑与厢车之威…
“李承志,出来受死…”
“李承志,出来受死…”
李文孝一遍一遍的狂吼着,每吼一声,便会向中阵鼓阵射一箭。
看来还真是老当益壮,竟然每一支都进射进阵中?
李承志本能的有些失神。
还邀将?
这是哪个年代的典故?
幸亏是在南北朝,而不是明清。
不然他都以为李文孝三国演义看多了…
正自讥笑,身后突然一声低呼,李承志扭头一看,竟然又是李明。
看其手里捧着一支箭,李承志脸色一黑:“怎么,还没死心?”
“郎君,冤枉…”李明一声急呼,又惊又急的将箭和一块东西递给李承志,“李文孝射进来的?”
竟然来这一套?
缓兵之计么?
李承志无声冷笑,接过了帛绢。
但当看到第一行字时,他脸色猛变。
“李帅,这小小见面礼可还受用?若嫌不够,只要你鸣一声鼓,老夫立马回营,再送你三千…
另有大礼送上,就看李帅敢不敢收…便是老夫颈上之首,还有刘慧汪那贼秃的大好光头…”
这不是讥讽…信上不但写了叛军兵力几何、如何分布,更是将他为何如此行事,以及让李承志用何种方法,才能最快、最准的击败叛军…
李文孝别无所求,只求李承志,能留他一子之性命,无论嫡庶都行…
李承志狂震,一合帛绢,又惊又颖的看着阵前的李文孝,猛的一声大吼:“李文孝?”
真是好胆,他竟敢阵前通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