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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七章 后路

大魏春 眀志 8439 2024-07-16 21:07

  

金钲连续不断,又尖又响,刺的李承志耳膜隐隐发痒。

  

他都有些不敢置信。

  

刘慧汪莫不是脑子秀逗了?

  

这不是请客,更不是谈判,你说停就停?

  

这是你死,或是我活的战争…

  

他又惊又疑的看着两军前阵。

  

听到金声,千余僧兵如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没有半丝犹豫。

  

身后就是踩着鼓点,翻过尸山,执着长枪不停攒刺的白甲枪兵。

  

一枪一个,一枪一个…扎的又快又准,最后一排僧兵的脖子、大腿不时就会冒出一团血雾。

  

但如此惨烈,竟然就没有一个僧兵回头抵抗一下,好像那金钲有如魔令,这些僧兵全都中了邪一样:你杀你的,我逃我的…

  

李承志看的头皮直发麻。

  

刘慧汪手下怎尽是这种怪物?

  

幸亏才是几千。

  

也幸亏自己够怕死,几乎将白甲兵武装到了牙齿。军纪三令五审,士气更是激了又激,已经提的不能再高了。

  

不然,早败了…

  

李承志倒吸着凉气,又仔仔细细的往后瞅了瞅。

  

不到约大半里,就是刘慧汪剩下的那一千僧卫。一众僧兵严阵以待,好像是在防备紧追而来的白甲军。

  

李承志猛吐一口气:只要将这一千再拼光,刘慧汪就彻底成了光杆司令。

  

再往后二三十丈,就是刘慧法的旗仗,其下围满了胡骑。

  

嗯,已经开始动了,像是在集结,不大的功夫,就集中到了望楼以北。

  

看来是准备向北突击,这也与那四个官兵说的相吻合:南方有朝廷大军…

  

猛然看去,好似没觉的哪里不对,但李承志越看越觉的不正常。

  

这都已经准备逃命了,这些胡骑却还不动身,好像在等什么?

  

能等什么,等白甲军冲进营寨之后再逃么?

  

不对…

  

李承志悚然一惊,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停…令步阵停止进击…有埋伏…”

  

没埋伏呀?

  

令兵心中狐疑,但哪里敢怠慢,用最快的速度敲响了金钲。

  

“当…”一声尖响传遍全军。

  

刚刚下了望楼,才迈出寨门的杨舒猛的一愣:“出了何事?”

  

张敬之瞳孔一缩,凝神往西一看:“李承志,竟真的停战了?”

  

贼兵已成了强弩之末,李承志不乘胜追击,竟停战了?

  

都到了临门一脚了,你这玩呢?

  

但也就是心里猜疑,杨舒既没敢骂,也没敢埋怨。

  

不见脸都快被张敬之给抽肿了…

  

但随即,杨舒又觉的不对:“这不是停战的号令,好像只是停止进击?”

  

若是息战,金征至少要敲三声以上,就如方才的敌营一般。但杨舒倾耳一听,除了刚刚哪一声,竟再未听到第二声?

  

“确实只响了一声!”

  

张敬之猛一点头,“见了李承志就知道了!”

  

两人快步往中军大阵走去。

  

李松飞身凑到云车下,又惊又急的问道:“郎君,哪里有埋伏?”

  

“暂时还不知道!”李承志摇摇头,“你上来再看!”

  

李松三两下就爬了上云车。

  

李承志紧盯着敌营,沉声问道:“换你是刘慧汪,会不会鸣金?”

  

“怎可能?”

  

李松失笑道,“仆再不知兵,也知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一旦鸣金,让士卒泄了最后一口气,只会是一溃千里的下场…”

  

说了一半,李松一脸的狐疑:“对啊,刘慧汪为何要鸣金?若是要逃,就应该赶快走,并偷偷的走,至少这千余僧卫还能替他抵挡一阵,给他争取些时间。

  

若是不逃,那就玉石俱焚,拼最后一次,一死百了…但不管选哪条路,也不该鸣金停战才对啊?”

  

“那若是将你换成我,你又会如何选?”李承志捏着下巴问道。

  

李松未说话,只是在心里嘀咕:还用的着选吗?

  

自然是一鼓作气,乘胜追击,至此一劳永逸…

  

想到此处,李松悚然一惊:此时看来,刘慧汪根本不是想鸣金停战,而是想引诱郎君上钩?

  

看李松明白了过来,李承志微一点头:“还有那些胡骑的表现也太奇怪了!列的是锋矢阵形,箭头直指向北,明显是想往北突击。

  

但白甲步阵前锋都快杀至敌军营寨了,这些胡骑却还是不动?他们在等什么,等死么?”

  

再自信的将领也知道,骑兵一旦被步阵包围,失去了机动性,那除了等死,再没第二个下场。

  

“所以,刘慧汪已然挖好了陷阱,只等我跳进去,而后反戈一击,让我大军大乱,然后那两千胡骑就可以从容不迫的逃走…”

  

李松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还能如何?

  

再绝对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他连连吸着气,惊声问道:“郎君,现在又该如何?要不逼一逼,逼着刘慧汪方寸大乱,提前引发?”

  

“逼?”

  

李承志反问一声,就不再说话,而是转身向南,目光幽沉。

  

看他脸色急变,时睛时阴,牙齿咬的咯吱直响,分明在做什么非常重大,且非常为难的决断。

  

李松心中惊疑,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之后,李承志猛的转过身来,眼神如刀,紧紧的盯着李松:“李松,我能不能信你?”

  

李松一愣,眼球直欲突出眼眶。

  

随即脸色急变,一张脸涨的通红,目眦欲裂,眼中瞬间就充满了血丝。

  

“郎君,你是在羞辱仆吗?”

  

李松的声音又沙又哑,双拳捏的咯吱直响,额头上暴满了青筋。

  

李承志绝不怀疑:但凡他敢点一下头,李松绝对敢抽出刀来,当场自刎。

  

心中阵阵滚烫,李承志很想欣慰的笑一笑。

  

但是,他根本笑不出来…

  

“那就好!”

  

李承志猛吐一口气,“时间紧迫,你也不要问为什么…我现在怎么说,你之后就怎么做…这样…这样…”

  

李松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满腔的怒火早已化成了惊疑,身体抖的像是在筛糠…

  

“郎君…真到了…如此境地?为何…为何这般突然?”

  

“我也希望,是我多疑了…”

  

李承志紧盯着南方,瞳孔缩的如同针尖,“但是李松,郎君我实在是赌不起…就当是以防万一吧…”

  

说着,他又怅然一叹:“要委屈你了…自此以后,你李常茂就是一个死人…何时能让你重见天日,我也说不准…”

  

“哈哈哈…这有何妨?郎君实在多虑了…”李松猛的朗笑起来,而后一顿,又压低了声音,满含期望的看着李承志:“仆无比希望,有一天,李常茂这三个字,能重见天日!”

  

你说的这个重见天日,和我说的重见天日,是一个意思么?

  

李承志黑着脸,狐疑的看着李松:“李松,除了造反,你敢不敢再想点别的?”

  

“哈哈哈哈哈…”李松又笑了起来。

  

郎君啊郎君,其实连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已经在往这条路上走了。

  

相信仆,你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

  

李松只是含笑不语,又抱起拳,郑重的朝李承志一拜:“郎君放心,便是仆粉身碎骨,也定不负郎君之托…”

  

李承志微一点头,又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还能怎么办?

  

李松已经是他最能信的过的人了,换成别人,他更不放心。

  

李承志稍一沉吟,又肃声说道:“记住,不要私下里与父亲联系…”

  

仿佛是睛天霹雳,李松猛的一僵。

  

脖子硬的像是冻住了一样,随着抬起的动作,竟发出了“咯咯吱吱”的响声。

  

像是见了鬼,李松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承志,但他发现,李承志的眼神无比清明,满是坚定。

  

“郎…郎君…”

  

李松一个激灵,浑身一颤,直挺挺的跪了下去,“仆不知,郎君为何一直这么害怕,更不知郎君在怕什么…但仆敢肯定,二郎再阴狠,再狡诈,也绝不会做出伤害郎君半根毫毛的事情来…”

  

随即,他又重重的磕了下去,悲声说道:“也请郎君放心,若真有一日,到了让仆都为难之时,仆只会谢罪于二郎与郎君面前…”

  

李始贤会伤害我?

  

又是什么事会让你为难到你只能自绝的程度?

  

李承志脸色发青,头发都快要冒烟了。

  

“李松,你特么到底在想什么?”

  

他气的浑身直抖,“老子是怕你们不知深浅,看不清形势,自以为时机已到,冒然起事,最后就只会像刘慧汪一样,不是当了炮灰,就是做了马前卒…”

  

李松双眼猛突。

  

原来郎君怕的是,自己会不会与二郎暗中串通,瞒着他造反?

  

你早说呀…

  

整整十年了,二郎整整谋算了十年…

  

但结果呢?

  

再看看郎君:这才刚刚两个月…

  

谁要觉的白甲营的战绩是夸大其词,那就让谁来打一场好了。

  

不算乱民,只说叛军,围困泾州的贼兵,已被郎君灭了两万余了,剩下的也不多,至多还有一万:堪堪两千。

  

谁要觉的自己比李承志强,麾下兵士不逊白甲营,那就来试一试吧…

  

你子二人的对比如此明显,仆脑子坏了才会与二郎串通?

  

怎么想,怎么都觉的二郎靠不住呀…

  

李松心中无比清明,但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流,更是像疯了一样,嘴里发出“呵呵呵”的怪笑声。

  

他还以为,会父子离心?

  

李承志冷冷的看着他:“很好笑吗?”

  

“哦哦…不…不…不好笑…”

  

李松猛的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抹了一把眼泪。

  

李承志一声暴吼:“不好笑就滚…”

  

李松飞一般的跪正,像个傻子似的,边哭边笑的朝李承志磕了三个头:“郎君…保重!”

  

“嗯!”李承志用鼻子冷哼一声,又交待道,“记往,南阵先不要动…若有变故,我会再派快马知会予你…”

  

“仆明白!”李松肃声应道。

  

此时的南阵,就是之前的南营,张奉义那一旅就在其中。

  

其中到底有多少奸细,其它营是不是还有,只能查过才知道。

  

这些人,自然一个都不能留…

  

看着李松快步而去的背影,李承志微微一叹。

  

害怕?

  

之前确实有。

  

但眼下再说这两个字,不但有些矫情,更有些可笑。

  

今时已然不同往日…

  

退一万步讲,李始贤真要起了疑,或是想搞清楚这个儿子是不是还是那个儿子,李承志也不怕了。

  

李氏族人才有几个?

  

便是全都对李始贤唯命是从,也才三四百而已。

  

只要收了这些人的军权,剩下的近六千白甲步骑,还护不住一个李承志?

  

况且,这种事情肯定不可能发生的…

  

李承志摇了摇,清空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又朝云梯下的李睿传着令:“让亲卫分头去,持我令信,快马急召李亮、皇甫让、李聪,还有你阿爷(父亲)等,我有事交待…”

  

为何不打旗令?

  

李睿心中狐疑,但动作一点都不慢。飞快的接过李承志抛下来令符,分发给了几个亲卫头目。

  

眨眼间,十数骑便奔向了阵外。

  

“这么急?”刚进阵的杨舒狐疑的看着那些急奔而出的亲卫。

  

张敬之猜测道:“可能是军令过于复杂,不便用旗鼓传递,只能派快马传令!”

  

“可能吧!”杨舒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到此时,已算是大局已定,只等擒杀了刘慧汪,便是尘埃落定。

  

即便出了万一,让刘慧汪跑了,也无伤大雅…

  

一路走来,两人也明白了过来,猜到李承志为何停止进击。

  

最不该退兵的时候,刘慧汪却偏偏鸣了金?

  

最该拼命或是逃命的时候,那些胡骑偏偏一动不动?

  

这分明是有埋伏,在等李承志上钩…

  

虽然早已震惊到麻木了,但杨舒和张敬之还是下意识的对李承志生出了一丝佩服。

  

这临战嗅觉之灵敏,反应之讯捷,也是没谁了…

  

李松离开后,李承志就看到了这两位,早早安排亲卫等候,带进了阵里。

  

李承志还在了望,并没有下来的意思,杨舒与张敬之自然知道现在不是讲究这些俗礼的时候,也不在意。

  

两个刚走近云车,突听一声急呼:“二叔,救我…”

  

声音有些熟悉,张敬之顺声一看,见云车底下跪着一个人,被绑的跟粽子一样。

  

再仔细一看,竟是张奉义?

  

张敬之脸色微变:这分明是犯了大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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