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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九章 意外无处不在

大魏春 眀志 8113 2024-07-16 21:07

  

陆延又惊又骇,两眼暴突,不敢置信的看着城头的乱象。

  

东、南两面的城头上不时的传来炸响,火球忽起忽灭,有如一轮接一轮的太阳在头顶闪现,诡异至极。

  

四处都是刺耳的尖叫声,夹杂着爆响,似是将天都要撕裂。

  

真的是雷?

  

怎么可能…

  

连陆延都如此,何况属下?

  

一群军将两股战战,哆哆嗦嗦跟着陆廷,鼓起了十二分的勇气才捱上了北城。

  

东方透出了一丝晨曦,天色已然微明,便是城下大军不亮灯火,也能看清其大概轮阔:满山遍野,浩然一色!

  

人着白袍,马裹白毡,就连马腿都好似用白麻包过,与雪原上下一色,几无二致。

  

只有夹在腋下的槊枪闪过幽光之时,才能看出几分不同。

  

怪不得直到大军离城近百步,城上守军才猝然惊觉?

  

再一细瞅,当发现城下的甲骑不但军容齐整无比,好像连高矮都似用尺子量过。陆延的脑海中猛的冒出了两个字:虎骑?

  

数遍天下,再绝对没有第二支军队有眼前这般威猛且整齐:六尺卒、七尺马、一丈槊、石二弓!

  

这可是镇国重器,举朝廷之力也才一万之数,为何突然就到了沃野城下?

  

还有那随风飘展的大纛,就如一把刀捅进了陆延的心脏。

  

李承志?

  

你不往梁州讨伐元怀、元丽、于忠,为何要来六镇?

  

也并非只有陆延一人见过虎骑是何军容,身侧的军将突然有人就认了出来:“虎骑,城下是虎骑?”

  

“闭嘴…”

  

陆延怒声厉吼,但显然已经晚了。

  

不论是认得,或是认不得,所有军将及守卒皆是脸色一变,肝胆俱寒。

  

昨夜聚饮之时,这一众心腹何等的豪气干云、义勇冲天,此时无一不目露惧色。

  

“便是虎骑又如何?”

  

陆延咬牙喝道:“尔等皆是领军之将,难道就未看出:这城下军容虽壮。但若论甲士,至多不过三千…且无冲车、云梯等利器,他如何攻城?”

  

若是平日,一众心腹早就开始附和、恭维了。但此时却出奇的安静。

  

虎骑甲雄,至少在“人”的范畴之内。他们更怕的,是那天雷…

  

陆镇军,难道你就没听到那如鬼嚎一般的惨叫?

  

说明那雷,是真的能劈死人的…

  

正惊疑不定,突听三声鼓响。抬眼一看,城下大军陆续亮起了灯火、号旗,及一座好像比城头还要高的云车!

  

也就几息,那云车就动了起来。而后便听号角此起彼伏,听军令,竟似是要攻城?

  

只一座云车,这城如何攻?

  

定然不会是拿马撞墙,十之八九,是要用那雷…

  

陆延显然也想到了此节,脸色一变,急声吼道:“城弩都尉何在?”

  

“末将在!”

  

“眼瞎了不成,竟任由柔然贼子在城下耀武扬威?给我射…”

  

说的倒好听?

  

这一射,就坐定了造反的事实。若无你号令,谁敢开弓?

  

城弩都尉心中暗骂,又急声喝令着下属:“城下并非中军,而是蠕贼(柔然人)所扮,不然为何是人着袍、马裹毡?莫慌,给我射,射那帅驾…”

  

兵卒将信将疑,但军令如山,不得不举起榔头,狠狠的砸向城弩的机括。

  

“嘣嘣嘣嘣…”

  

仿佛锅底被捅穿,几声闷响后又听“嗖嗖”一阵,七八支弩枪带着劲风疾射而下。不但将车驾射翻,竟还将四匹挽马洞穿而过。

  

李承志被射死了?

  

哈哈,我让你装神弄鬼…

  

陆延刚要狂笑一声,突听心腹一声惊呼:“镇…镇军,你看…火…火流星…”

  

猛一扭头,陆延满脸呆滞,仿佛被冻住了一样。

  

像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一颗接一颗的流星倏然冒起,冉冉升于半空。又忽的炸开,散出漫天星光。大半个西天都被照的透亮。

  

见颗流星都当做神迹的年代,城头上的一众兵卒何时见过如此奇景?

  

竟当场就有兵卒跪了下来,狂呼“神仙”。

  

完了?

  

如此军心,谈何奋战?

  

陆延只觉万念俱灰,眼前猛的一黑。

  

将倒未倒之际,胳膊一紧,又觉鼻下一痛。陆延“唔”的一声痛呼,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依稀认出是任沃野镇戍主之一的从弟陆遥。

  

“大兄,这分明就是百戏(魔术),就如吞刀、吐火,你在洛阳又非未见?

  

你再看城下,甲骑尽皆西移,摆明是受这火流星所召,要移往西城强攻。

  

故而方才那雷,也定是贼人掩人耳目的把戏。用来惊骇于我军,并诱使我等分兵之计,好围三攻一…故而大兄有何惧之?”

  

戏法…围三攻一?

  

好,即便如此,但你又如何让城上的这些军将、守卒相信?

  

更何况,城中足有七成的守军不知我陆延已反。原打算等柔然大军临城,内逼外迫之下,再令源奂去收服的。

  

但如今见了天雷、星雨这等异象,等再见到了虎骑、天子旌节之后,说不定都不用李承志主动攻城,这城从内部就先破了。

  

人心已散,大势已去,来不及了…

  

心中虽这般想,陆廷却用力的一咬舌尖,嘶声交待道:“六弟所言甚言,真是愧煞为兄…如今之际,我陆氏就要全靠六弟了:

  

你即刻率领家臣及你我亲信赴赴西城,务必不能让贼子奸计得逞,其余三城,可皆交予为兄…”

  

重重的一拍陆遥的肩膀,陆延又厉声吼道:“来啊,拿我强弓,随我守城…城在,陆某在。城失,陆某亡…”

  

竟真有不少军将被激起了几分血性,跟着吼道:“城在人在,城失人亡…”

  

“大兄保重!”

  

陆遥重重的往下一拜,起身往西冲去。边走边喝道:“陆洵、陆谦、乙斤、段荣…各率本旅随我杀贼…”

  

四个宫将大声应着。又一阵呼喝,刚聚至城墙上的几队兵丁一窝蜂似的冲向了西城…

  

“嗖嗖…嗖嗖…”

  

李承志躲在一处民房的墙根下,不亦尔乎的放着烟花。

  

这玩意比手雷好造多了。陶制的炮筒外面又用铁皮卷固,故而不用怕被炸着手,射的也够远。

  

看时机差不多了,皇甫让率先发动,将引信点燃,奋力的往上一抛。

  

这就是令信。

  

同一时间,七八颗手雷同样被甩上城头。也不管有没有甩进城垛,几个身影像狗撵一样的往远处跑着。

  

城头、门洞耳房内的守卒呆呆的看着漫天的烟花,正惊的不知所措,胆惊心惊。稍一恍神,又有几颗冒着火星子的东西飞了上来,滚到了脚地下。

  

“这这是何物?”

  

一声惊吼刚刚出口,数道雷光猛的爆开。

  

虽是黑火药,但架不住量大,每个足有两斤往上。再加上有意制的酥脆的生铁罐、及混在火药中铁珠、铁屑等,经火炸,就如催命的阎王。城头上顿时被炸的人仰马翻,惨嚎声四起。

  

“我的眼…我的脸…”

  

“雷…是天雷…”

  

李承志猫着腰,像贼似的奔到了石阶下,大手一挥:“跟我上…先炸城弩!”

  

皇甫让飞一般的挡住了去路:“郎君且慢,仆来便可…”

  

“也好!”

  

李承志无可无不可的应着,“那我去抢闸楼,去放吊桥…”

  

皇甫让顿是傻了眼。

  

闸楼也不安全,天知道里面藏着多少兵?

  

因为怕炸坏绞盘,导致放不下吊桥,所以不敢用雷去炸。就只能从唯一的入口强攻…其危险比之抢夺城墙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甫越是犹豫不决,心里就越恨李丰:你个怂货,被郎君一吓,什么都敢答应?

  

等着被六哥(李松)扒皮吧…

  

窥见李承志不善的目光,皇甫用力的一咬牙:相对而言,攻夺城头、炸毁城弩相对要安全许多。因为雷还剩许多,在城头上可以放心用,只要谨防不要误伤。

  

况且被炸了一轮之后,城头上的守军已然吓破胆了…

  

“仆去夺闸…李孝彦、皇甫忠,率部曲夺墙,带好所有天雷…李孝先,护好郎君…”

  

“得令!”

  

三个披着麻甲的壮汉齐声一应,有两个抢李承志一步冲上了石阶,两什部曲像一群白蚂蚁一样的跟了上去。

  

剩下的那一什就像看贼一样,把李承志圈在了中间。虽无人言语,但用意不言而喻:他们就是看李承志的…

  

李承志恨的牙根发痒,手里的槊枪攥了又攥,终是化做了一声长叹:“罢了,登城!”

  

李孝先高兴的应道:“仆替郎君探路!”

  

说着话,人就抢先一步奔上了城头。

  

“一群王八蛋…”

  

李承志嘟嘟囔囊的骂着,被十个白甲兵簇拥着上了城头。

  

皇甫让没料错。

  

在雷炸响的那一刻,城上的守卒就被吓破了胆。

  

因为无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就如死亡…

  

即便是学富五车的大儒,也无法解释“雷”、“火流星”这种现象,何况一群大都是文盲的大头兵?

  

也只能当作天相对待。

  

当看到穿着白甲的李孝彦、皇甫让,及一众部曲奔上来时,这些兵卒还以为是天兵天降。

  

莫说抵抗,就有不少人跪了下来?

  

一什护着李承志,另两什各行其事:一半往城下赶着守卒,一半往城弩底下放着手雷和炸药包。

  

不是李承志装圣母舍不得杀,而是城头守军太多,根本来不及杀。

  

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人?

  

一个不好就会适得其反,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撵下城去。

  

只要放下城门,待元鸷入城,有的是时间…

  

城头是乱哄哄,有的守卒以为得天之侥幸,疯了一般的城下跪。也有不少心思异动,努力的睁着眼睛,打量着三什白甲兵。

  

原来不是天神?

  

但当第一座城弩被炸的飞起之时,这些守卒已无瑕考虑这是人,还是神了。

  

什么人,能引来天雷?

  

不多时,眼能所及的城头之上竟荡然一空?

  

炸药这种东西放在南北朝,堪称降维打击…

  

李承志心生感慨,又朝北城角张望着。

  

天色已然半亮,眼中已能视物。虽还看不到元鸷的大军,但能看到那辆帅驾已然转向,正向北城角移动。

  

委实是太过显眼,顶上的灯笼竟比沃野镇的城墙还高。

  

跑这么快,也不怕翻车?

  

转着念头,李承志大声喝道:“去问皇甫,为何还不放下吊桥…”

  

话都未说完,如狗熊一般的皇甫让满身是血的奔上了城头:“郎君,仆无能至极,被门卒毁了绞盘…绞索皆是铁链所制,无法斩断…”

  

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李承志张嘴就要骂,但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压了下去。

  

并非皇甫让无能,而是没人想到闸楼里的守卒竟如此悍勇。

  

换自己去,九成九也是这般结果。

  

“打不开,那就炸…要炸不断绞索,那就炸门,炸桥…”

  

“是!”

  

皇甫满脸羞愧,连声喝令着属下搬运着手雷和炸药包。

  

等他堪堪奔下城,帅驾已然驶过了城角。

  

离的太远,看不清全貌,只见车上的灯笼串的就跟糖葫芦似的,火红耀眼。

  

来了…

  

李孝先一声惊呼:“郎君…贼兵!”

  

贼兵?

  

那是虎骑才对…

  

嗯…不对?

  

李承志猝然回头往东,一群兵卒挤过城角,如闸口泄洪般的往西奔来。

  

距此已不足一里,甚至已能听到守卒“杀贼”的呼喝声。

  

果然,终究有人会不信邪,更不怕死!

  

但好死不死的,皇甫让刚刚才将所有的手雷和炸药包搬下去。

  

更见鬼的是,为了尽可能快,且能悄无声息的潜至城下,除了李承志、皇甫让等几个头目带了槊枪与弓,剩余的兵卒除了身上的棉甲,每人就背了两颗雷一把刀…

  

意外真是无处不在?

  

李孝先骇的寒毛:“随我去搬雷…”

  

“搬个鸟毛?”

  

也不看看这离着才几步,等搬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为今之计,就只有挡住这伙守军,尽快炸开城门。不然他们就只有跳墙这一条路可走…

  

“告诉皇甫,再炸不开门,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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