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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君去春江正淼茫

论演员的自我修仙 姚霁珊 3890 2024-07-16 21:10

  

见到宋宝儿无恙,苏音的心也完全地放了下去,与她闲话了几句,便自袖中取出了那只岁寒三友玉盒。

  

盒中时髓业已被通玄石吸去大半,如今只剩下一小撮,还不够俩手指捻一捻的。

  

这是此行最后的问题了,一旦解决,苏音便会离开临川县。

  

“呀,神仙姐姐快拿开这东西,我不敢瞧的。”

  

宋宝儿一见那玉盒,立时吓得花容失色,将衣袖掩了面,袖缘轻轻地颤动着,显得很是害怕。

  

她此前已然获悉,神仙姐姐便是从这玉盒之中,找到了害她生病的邪物,如今乍见此盒,难免生出畏惧。

  

苏音见状,便知自己编的那套说辞起效了。

  

很好。

  

她弯了弯唇,将玉盒仍旧袖了,柔声道:

  

“宝儿姑娘别害怕,这里头的邪物已经被我祛除了,干净得很。那我先收起来不给你瞧了,咱们只说话便是。”

  

宋宝儿怯怯地从衣袖后面露出两只眼睛来,黑水晶似的眼珠灵活地转了一圈,见苏音手中果然空了,这才轻轻吐了口气,拍着心口娇嗔道:

  

“神仙姐姐惯会吓人,人家都要怕死了呢。”

  

小姑娘不去演戏太可惜了。

  

苏音眉梢微挑,面上笑容却不曾变,问道:“宝儿姑娘,能说一说这玉盒从哪里来的么?”

  

宋宝儿坐正了身子,抬手掠了掠发鬓,面上露出了几分回忆的神色,说道:

  

“这玉盒儿实则是有一整套的,不过那另外三盒儿我已经让人扔掉啦,怪吓人的东西,我可不敢留着。

  

这一整套的妆面之物,原是我半年前从宝华斋买来的,有个挺好听的名目,叫做‘玉颜花容’。”

  

“倒真是个好名字。”苏音微微颔首。

  

古风化妆品最动人处,便是那些诗情画意的名字了。

  

如今,双碟绣罗裙、金雀玉搔头的古代女子,便坐在苏音的眼面前,款款说起这脂香粉腻之事,便只这般听着,已教人无限低回。

  

宋宝儿备细说了这“玉颜花容”来历。

  

原来,这四件套化妆品,乃是临川县最出名的胭脂水粉铺子——宝华斋——去年推出的绝版化妆品,而这东西的出处,则要追溯到去年夏末秋初之时了。

  

去年六、七月间,宝华斋突然来了位顶好的香师,其所调香粉、膏泽并唇脂之属,无不润滑清香、贴合妆容,据说比京城大匠头的手艺还要出众。

  

一时间,临川县但凡有些脸面的人家,直是趋之若鹜,宋宝儿也花重金定购了一套,便是这套“玉颜花容”。

  

可惜,那香师只做到仲秋节后,便辞工而去,并无人知晓其去向,而他制下的香膏,便也自然而然地成了绝品。

  

“我记得,离着仲秋节还有三天的时候,我正等得急呢,宝华斋忽然使人来信,说是东西已然制得了。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把东西送来,却我要自个儿去取一趟。

  

我问为何,他们便说这是那香师亲口交代的,‘玉容花颜’要搭配着特别的手法和器物使动,不然没有效用,这些乃是不传之秘,不可告知于旁人。”

  

宋宝儿说着似是有些后怕,身子缩了缩,声音也变得微颤起来:

  

“如今想来,这事儿可不就透着古怪么?只我那时候哪想得这许多,心下可欢喜得紧,一心巴望着仲秋夜宴大出一回风头,便去了宝华斋,见到了那位香师。”

  

“那香师是个怎样的人呢?”苏音尽量放平语气,不令自己显出紧迫的模样来。

  

虽然她对这位半步踏虚的大能好奇得要死。

  

宋宝儿细细的眉蹙着,两眼望着案上的大花斛,显是在竭力回忆着彼时情形,喃喃地道:

  

“那香师长得么…他长得…他长得…咦,我怎么…怎么竟想不起他的样貌来了?就只记得他好像须发都白了,穿着灰朴朴的一身儿衣裳。”

  

她半侧着脑袋,眉心越蹙越紧,面上神情却是越来越茫然。

  

很显然,她已经回忆不起那位香师的长相了。

  

确切地说,她是永远地遗忘了一小段记忆。

  

苏音觉得很正常。

  

那个赠送时髓之人,可是炼虚化实的大高手,隐去真身、再让个小姑娘失去一丁点的记忆,一点不难。

  

敛首思忖了片刻,苏音便放柔了语声,诱导地问道:

  

“那宝儿姑娘还记得别的么?比如他与你说的话,他做了什么事之类的?”

  

宋宝儿怔怔地坐着,似是魂魄已不在此处,如今不过一具空壳,苏音的问话,也只让她的神情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她应该听见了苏音的话。

  

只是,她大脑反应的速度仿佛变得极慢,那段记忆的缺失,让她在回忆一切与之相关的内容时,都有些力不从心。

  

许久之后,她方才似是终于理解了苏音在说什么,于是启唇说道:

  

“嗯…香师对我说…他有件事要请…要请一个女冠相帮,请我明年春二月的时候,在我家的西厢房里,替他…替他带一句话。”

  

请一个女冠相帮?明年春二月?西厢房?

  

那不正是此时、此刻、此景以及…她苏音自个儿?

  

苏音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想也不想,立时扯开琴囊、横琴于案,两眼紧紧地盯着宋宝儿,语声却是越发地低柔:

  

“那么,香师让你带的又是什么话呢?”

  

宋宝儿的眼神仍旧很空,说话声亦是断断续续地:

  

“我那时候就…就问他了,为什么不自己去说呢,他…他老人家就说…就说…

  

那个时候的苏女冠,还不是苏女冠。”

  

她的声音忽然一变,两眼笔直地看着苏音的眼睛。

  

一股难以形容的威压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苏音竟觉出了几分战栗。

  

这娇脆的语声,的的确确是宋宝儿的声音,可发出这声问候的,却分明是另一个人。

  

苏音面色微白,手指按上了琴弦。

  

然而,未待她有进一步的动作,宋宝儿却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仿佛牵扯着神魂,每一声都让人心惊肉跳。

  

很快地,她的口角便渗出了鲜血,脸憋得通红,额角青筋凸起,大汗淋漓。

  

她猛地抬起头,迸出红丝的眼睛里寒光如剑:

  

“快去洪波江救…”

  

声音戛然而止。

  

她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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