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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千年前的布局

论演员的自我修仙 姚霁珊 7868 2024-07-16 21:10

  

能够减少灵力的消耗,于娄玉笙而言,自是好事。

  

打从那一天起,木笔便开始不定时地告诉娄玉笙怎么做,以及去杀谁,而他也逐一照做。

  

那个叫侯婉华的美貌女子,便是木笔命他杀的第一个人。

  

依照它的指示,娄玉笙与侯婉华在西洋画展中相识,二人秘密约会了数次。随后,他便将这女子带进了魔都一所著名的玫瑰园,在盛开的花丛中,为她画了一幅普通的肖像画。

  

本就对他有着好感的侯婉华,因画而生情,终是爱上了他。

  

那是发自于内心的最真实的爱慕,而非神智昏乱时的迷恋。娄玉笙承认,这样的爱慕,让他有些许的心动。

  

于是,在侯婉华约他外出、向他表明心意之时,他含泪将她入了画。

  

这其实也是木笔交代的。

  

它说,唯有如此,那焕发出耀眼光芒的爱的生命力,才会转化为最为精纯的寿元,于他大有裨益。

  

那一次,娄玉笙确然享受到了那带着女子爱慕的寿元精萃,而在将侯婉华入画时,他灵力的消耗亦是史上最少的。

  

从那以后,他对木笔的指引越加深信不疑。

  

在它的指示下,他杀了好些人,其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除侯婉华之外,还有一个叫做何丛的男人。

  

那是个长相极俊美的男人,可惜却是得了痴病,智力只有三岁。

  

娄玉笙只用了几句话的工夫,便哄得那痴儿欢欢喜喜地抱着小提琴来给他当模特。而当何丛在画布前渐渐变成干尸时,他口中还在喃喃地念叨着,“要帮晨晨挣钱钱”。

  

那幅画作,娄玉笙很满意。

  

何丛虽然智力有亏,可他的生命却很完美,笑容尤其干净纯粹,像是孩子一样。

  

为此,娄玉笙还特意将那具尸身做了防腐,以感谢对方置换予他的那纯净如雪的寿元。

  

那样干净的灵魂,在娄玉笙悠长的生命中,亦属罕逢。

  

其后,依旧是在木笔的指引下,他离开帝都前往辽城,并在火车上搭识了汪洁母子,杀之取寿。

  

而来到辽城以后,木笔又以奇术为他择定了一处地窖,将之作为他的私院,并利用彼时辽城尚不发达的户籍系统漏洞,为他搞到了明面儿上的身份。

  

他先是入学辽城高中,随后考进了东北美院,师从张远。

  

安稳下来之后,娄玉笙便经常光顾那个地窖。

  

他很喜欢那里,阴暗、潮湿而又隐秘,可以由得他尽情地布景作画、欣赏藏尸。他徜徉在青春与美的海洋之中,收割了无数生命。

  

再后来,木笔先后给了他两个名字:

  

许雅婷、陈芷瑜。

  

今晚挟陈芷瑜入画,亦是依它之言。

  

它说,良夜美人,最是宜于他的寿元。

  

“呵呵…呵呵呵…”

  

娄玉笙发出了一阵瘆人的低笑。

  

诡异而又苍凉的笑声,令得正扒结界扒得起劲儿的苏音,亦觉出了几分毛骨悚然。

  

她停下动作,专注地打量了娄玉笙片刻,复又地扫了一眼地上的三个人。

  

程北郭他们犹在沉睡,对外界的一切全无所觉。

  

苏音真切地希望着,他们能够就这样一直昏迷下去,直到她将他们带离险境。

  

思及此,她立时抛开所有杂念,继续投身于挖结界的工作当中,埋头苦干,不问别事。

  

“趁他病、要他命”,这个相素无华的道理苏音还是知道的。娄玉笙此际明显神游天外,不趁这机会把结界挖穿,更待何时?

  

娄玉笙显然已将苏音完全给忘了。

  

他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尽皆投注于那已然变得陌生的识海。

  

所以,这是你设的局,是么?自百余年前起,你便一步一步引我至此,是么?

  

娄玉笙并不能够确定,神念是否也可传递情绪。

  

这刻的他只觉满腔悲愤,既哀且痛,无法言说。

  

大半生羁旅,如浮世飘萍,身无寄所,他与识海中的木笔从无相弃。

  

他不曾、亦不敢想,有朝一日,他会被他最笃信、最依赖的伙伴背叛。

  

在逐渐洞悉前因的瞬间,他的心上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热血与暖意飞快泻去,留下的,唯有彻骨的寒凉。

  

是,也不是。

  

神念终于有了回应。

  

只是,那回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让娄玉笙那颗本就哀切的心,愈加如锥如蚀,比砭骨刺髓还要痛上百倍。

  

居然…真的是一局?!

  

它甚至都懒得添一句否认。

  

此念甫生,娄玉笙只觉神魂震荡、灵胎不稳,身体更是再难支撑,双膝一软,踉跄欲倒。

  

然而,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及时托住了他,令他得以重新站稳。而被他握在掌心的那一抹虹光,亦发出了一声细细的悲鸣。

  

遭逢大变的娄玉笙,此时已是神智昏昏,竟根本未觉出这股力量来得诡谲,依然聚神于海,问:

  

为何?

  

为何设局陷害?

  

为何欲杀我而后快?

  

莫说这一局只是随意而设,只看这苏音来势汹汹,便知今日乃是死生之局。

  

不是他生,便是她死。

  

为何?

  

何以至此?

  

这已经是娄玉笙今晚第二次这样发问了。

  

识海中乌云翻滚、天沉如夜,似有惊雷将起。而回应的神念便在这浓夜般的墨色中传来,答非所问地道:

  

吾设计于尔,实则尚在千年以前。

  

寥寥数语,直若一记重锤砸向心头,娄玉笙眼前冒出大片金星,头疼得仿佛要裂开。

  

千年以前?

  

居然是千年以前。

  

原来,从那样久以前,与他相依为命的伙伴,便开始在暗中算计着他了,可笑的是,他不仅对此一无所知,甚而还将对方的所言所行奉若圭臬,且还总觉心中对它有所亏欠。

  

简直是蠢到了家。

  

娄玉笙一脸木然地望着虚空的某处,眼神空洞,脑海中一片混沌。昨因今果,在这个瞬间全都缠杂于一处,让他根本理不出半点头绪。

  

千年以前,吾初次与尔传念,便是令尔立下毒誓:非至绝境,不可杀戮修士。尔曾记否?

  

平和的意念不见起伏,而娄玉笙的识海,此时已然被黑暗笼罩。

  

天空、云团和海水搅和在了一起,分不出谁是谁来,腐烂的尸臭气息溢满各处,即便只是意识体,也让他忍不闭住了呼吸。

  

那是源自于魂海神识的味道。

  

神、念、魂、灵、胎、府…当此际,凡娄玉笙内视所及,再无一寸净土,只有秽浊朽烂与无边无际的黑。

  

他恍惚地看着、想着、思考着,记忆一点点地剥离回溯,最终,来到了千年前的那一日。

  

是了,那天正是木笔第一次与他传念,所言之事,便是命他不得再对修士动杀心。

  

可这与后来诸事又有何干?

  

思及此,娄玉笙脑中陡然像是划过了一道闪电,雪亮的光柱刺破重重阴云,将一件事呈现于他的脑海。

  

他记起,千年前的那一日,他似乎是想要杀一名散修来着。

  

那散修不过是个初阶,貌甚昳丽,颇令娄玉笙眼馋。

  

谁想,他这厢方一动念,木笔便忽尔传令,命他止杀。

  

娄玉笙第一次得到木笔的主动沟通,心情大好之下,便听其所言,不曾对那散修动手,还在某种愧疚与喜悦交织的心情中,赠了那散修一部功法。

  

那散修甚是欢喜,谢了再谢,还与他自报了家门,娄玉笙记得他好像是姓…姓…苏?

  

慢着,苏?!

  

苏…苏音?!

  

娄玉笙猛地抬起头,瞬也不瞬地看向头顶那正跟结界较劲儿的女子。

  

所以,就是她?

  

千年种因、而今得果。

  

这个十八线女演员,便是千年前设局的起始,而今日,便是他娄玉笙的收梢…么?

  

悟了?

  

浓黑的识海深处,一道神念泠泠而来,如冰击水,其声悲肃、其意凄怆。

  

娄玉笙并未注意到那原本总是很平静的意念,此次终是有了情绪。

  

事实上,他的脑袋已经完全乱了套,无暇分辨旁事,只一任自己陷于纷繁的思绪中。

  

良久后,他终是颤唇低语:

  

“苏…苏氏…时空之术…预知未来…果然如此…”

  

直到此刻,他才将全局想了个通透。

  

他识海中那管神异的木笔,确实有预见未来之能,这并非诳语,只不过,它将这件事足足隐瞒了九百年,而已。

  

直到百余年前,它才肯透露给了他。

  

那时的它,想必已然将前路的每一点变化,都看在了眼中。

  

所以,它仔细地、珍重地,地为他拣择了一条路在千百万种可能的未来里,它选出的那条路,是死路。

  

它想他去死。

  

即便他死后,它亦不能独活。

  

布局千年,一世收官,这支木笔处心积虑,其目的只有一个:

  

杀了他娄玉笙。

  

借助旁人之力,杀掉他这个游离于天道之外的偷生者。

  

娄玉笙放声大笑了起来。

  

“轰隆隆”

  

惊雷击碎了识海中的浓黑,整个识海都在这雷鸣声中摇摇欲坠,大块黑色的黏稠物自无形处脱落,现出了识海四周的屏障。

  

那屏障已经极其薄弱,似是随时都有可能迸散。

  

痴儿,放手罢幽幽长叹声中,浓墨如聚,渐渐凝作极紧的一团,旋即,“嘭”地一声炸开,墨点般的物质如倾盆大雨,纷飞散落。

  

正挖着结界的苏音,陡觉四周一空,卡得死紧的结界居然莫名其妙便消失了,她倒悬于半空,头下脚上,形容颇为狼狈。

  

这是怎么回事?

  

苏音心头微惊,却也不曾慌乱,飞快调动天元真灵稳住身形,旋即凭借着多年来普拉提课练习出的柔韧度,凌空一个高难度折腰,调正姿势,缓缓下落。

  

与此同时,她手中已然挥出三条儿臂粗的星索,分别缚住程北郭三人,运足力气将他们拉至身后,再以灵力重重将之包裹。

  

这一切不过眨眼即成,半秒钟后,苏音已是身若轻云,双足稳稳落地,反手向后腰一抽。

  

凛凛青丝已然在握,剑光飒然,直迫向对面的娄玉笙,而她的身后,则多出了三只大白粽子。

  

将灵力具现为护甲,这是她上次与千目一战之后便悟出的办法。

  

有她的天元真灵护体,娄玉笙再想将程北郭他们拉入画境,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除非他想尝尝九九八十一炸的滋味。

  

苏音仗剑而立,凝神看去,眉梢忽地向上一挑。

  

咦,娄玉笙的脑门儿怎么在冒烟?

  

方才光顾着救人拔剑,她一时竟没发现,娄玉笙此时的情况,很不对头。脑门儿冒烟尚在其次,他整个人都透着股子怪异。

  

紫黑色的雾气正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渗出,就好像他体内有一个巨大的墨锭,正不停地向外研墨。

  

他黑了。

  

浓墨染得他乌漆嘛黑,唯一双苍白的眼珠子,死人般地盯视着苏音。

  

“琮”

  

二人视线甫一相触,青弦便即大振,掌中青丝寒光湛湛,娄玉笙那双眼珠子立时一缩,目中两点漆黑也颤抖了起来。

  

然而,这剑意并未让他老实太久。

  

很快地,一股阴冷的气息便自他的身上散发出来,须臾便在他四周形成了一片场域,无数怨灵自阴气里冲出,又飞快没入他体内。

  

在无数怨魂的冲击下,娄玉笙原本清俊的脸,渐渐异化成了一张张怨灵的脸,而他的身体亦在阴魂的侵蚀下变得干枯如骨,双手长出又黑又硬的指甲,身上冒出无数的脓泡。

  

只用了十秒不到的时间,他便从年轻俊秀的大学生,变成了浑身流脓、躯体畸形的怪物,糜烂的身体各处长满肢节,像是黑暗版的千手观音。

  

苏音目色微寒,掌中青丝剑长吟不绝,识海中的赤弦已是红光大炽,威严的女声骤然传出:

  

“禁”

  

整个天地仿佛为之一凝。

  

娄玉笙身形滞了滞,紫黑色的雾气仿佛淡了几分。

  

紧接着,那些阴灵怨魂纷纷从他身上抽离而出,在他的身后重新集结,而娄玉笙,也渐渐恢复了人样。

  

苏音从平视到仰望,目注着他身后那黑黢黢的阴影如吹气般拔地而起。

  

直长到四五层楼高,阴影方才定住,紫黑色雾气四处弥漫,那雾气带有极强的腐蚀性,辣得她两眼发酸、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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