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抬起头来看着他——
“皇…上…?”
就在她喃喃的说完这两个字的时候,突然,她的眼睛一下子被染红了。
她看到了,祝烽的眼睛,完全赤红,那种血一般的红色甚至掩盖了他眼瞳的深色,让他的两只眼睛,好像两个血洞!
还有他的身上,也有血腥,甚至,他的手上,还沾染着鲜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
他——
怎么会变成这样?
即使见识过战场上的祝烽,那种浴血搏杀的血腥场面,万人斩的气势,南烟也从来没有觉得害怕过,但这一刻的他,却和战场上的他,完全不同。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从地狱最深处杀出来的修罗恶鬼!
南烟愣了一下,突然将目光看向了他的身后。
顿时,呼吸都窒住了。
她惊愕的睁大了眼睛,看到他的身后,护卫,宫女,已经倒了一地,全都死状惨烈。鲜血四处流淌,几乎将整个寝宫的地面,都染红了。
连墙壁上,还有鲜血喷洒上去的痕迹。
这个地方,刚刚经历了什么?
一转眼,她看到连许妙音也跌坐在墙角,口角淌着血,一只手捂着胸口,显然,是受了重伤。
她也看到了南烟,急忙想要说什么,但只一动,整个人就痛得缩成了一团,可是南烟看到她的眼神,急切的似乎也在告诉她,让她快走。
这一切,都是祝烽,都是他做的吗?
他怎么了?
一时间,南烟完全惊呆了,她竟忘了动作,只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
祝烽在这一瞬间,似乎也有了一刹那的停滞。
那双赤红的眼睛,盯着她。
但其实,这一刻他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到她。
他看到的,是漫天黄沙,被狂风卷着呼啸而过,是完全混乱的洪荒世界,只是,在这一瞬间,突然在迷茫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轮廓,而在他混乱的脑海中,有一个短暂的理智的声音告诉他,这个身影,是熟悉的。
她,是谁?
他粗重的呼吸滚烫而急促,每一声,都如同野兽的低咆,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头猛虎站在自己的面前,正用他的獠牙和滴血的利爪,对着自己。
下一刻,这头老虎对着她,伸出了手。
“娘娘!”
站在南烟身边的冉小玉,一闻到鲜血的气味,一看到鲜血的颜色,原本全身就因为警惕而绷紧了,一看到祝烽对她伸出手,那只手的手指上,甚至还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鲜血,顿时反应极快,立刻要伸手将她揽到身后。
不管是任何人,她都不允许他伤害南烟。
可她刚一动,祝烽突然暴怒了起来。
他长臂一展,带着雷霆气势的拳头轰然而至,正正打在了冉小玉伸过去的肩膀上。
“啊!”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冉小玉整个人被他打得飞了起来,跌落到院中。
“小玉!”
南烟惊呆了。
她没想到,祝烽连冉小玉,也会动手。
回头一看,冉小玉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咬着牙,撑起身子对着南烟道:“娘娘,快跑!”
这一下,南烟也真的有些乱了方寸,但她并没有想跑,只是看到冉小玉这个样子,下意识的要转身过去看她伤得怎么样。
可是,就在她刚一动的手,祝烽的手直接抓住了她的脖子,一把将她捏到了自己的面前。
“啊——!”
她的声音立刻被阻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感觉到那只手像铁钳一样,甚至比昨夜,漆黑一片的时候,他抱着自己,几乎要将自己的整个身子融入到他的身体里的时候,更加的用力。
喉咙,要断了!
不要…
皇上,不要…
没有想到,昨夜那几乎还没有褪去的“噩梦”,这个时候又出现在了眼前。
南烟被他紧紧的扼住脖子,两脚,甚至都已经离地。
好难受!
而就在这时,身后已经受了伤的叶诤他们也跑了过来,一看到这个场景,全都惊呆了。
叶诤更是看到倒在园中,吐血的冉小玉。
“小玉!”
他急忙过去扶着冉小玉,冉小玉被他一碰,嘴角更多的鲜血流了出来。
她咬着牙,说道:“别管我,快救娘娘!”
叶诤回头看着这一幕,却不敢动。
因为冉小玉不知道,刚刚在寝宫当中,他们一动,落下的结局是什么。
除了他们几个都受了重伤,其他的宫女太监,没有几个活下来的。
如果现在,再去刺激祝烽,只怕——
“皇上,快放手!”
“那是贵妃娘娘!”
身后的喊声一声盖过一声,祝烽的手指一时紧,一时松,而两个人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南烟看到他的眼睛里,仿佛一瞬间有火焰在燃烧,一瞬间,又好像冰雪封天。
他的内心,此刻,也不知是怎样的煎熬。
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是个正常人,也会被逼疯的!
她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皇…上…”
祝烽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
然后,南烟用尽力气,慢慢的抬起手来,抚上了他捏着自己脖子的两只手。
他的手,滚烫得像是烧红的烙铁。
南烟的指尖已经冷得像冰,只能虚弱无力的抚着他的手背,这个时候,像是感觉到了她的触碰,祝烽的手臂忽然僵了一下。
就在这一刻,突然,眼前身形游走。
一阵风吹过。
鹤衣如云一般的身影猛然逼近过来,指尖带着无限的劲立,如同闪电一般。
一指,直接点在了他的额头。
这一次,祝烽没来得及伸手遮挡。
他只是睁大眼睛,盯着眼前迷蒙的一切,以及在这一片迷蒙当中,那熟悉的轮廓。
而随着眉心一点,眼前突然一阵刺眼的光。
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随即,眼前一黑,便陷入了黑暗当中。
灵魂,一下子跌落进了一个幽深又漆黑的谷底。
周围所有的呼喊,尖叫,一瞬间都变得那么遥远,好像从千万里以外传来,而他,再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