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站在祭坛上,这个时候也有些掌心发汗。
她现在,担心两件事。
其中最要紧的一件,自然就是祝烽的身世,如果真的在这里被暴露出来,结果,不言而喻。
这个迁都的第一天,只怕就是他当皇帝的最后一天。
但,还有一件,就是在这里,闹出刀兵之事。
毕竟,是迁都的第一天,又是在祭天大典上,万一真的闹出什么事来,对祝烽接下来的统治,包括整个大炎王朝的民心,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毕竟,人都是迷信的。
大炎王朝在求进的时候,也必须要稳定,才可能进!
想到这里,她上前一步,朗声说道:“王爷,定国公的话有道理,王爷既然是为皇上着想,那么现在要进行的,是本宫的女儿,心平公主的玉碟入殿的大礼,还请王爷不要耽误了时辰!”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
尤其,在这祭坛上说话,传播开去,甚至还带着阵阵回音,回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祝煊微微的震了一下。
他的眼中,也突然闪过了一道亮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
目光,看向了不远处,已经在等候的心平公主。
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仿佛是笑意的弧度,然后后退了一步,微笑着说道:“贵妃娘娘说得有理,成国公的话,也有理。”
“看来,是本王糊涂了。”
“其实——”他抬起头来,看向祝烽,微笑着说道:“本王也不是有意要阻拦心平公主的玉碟入殿。”
“只是,从小到大,我们兄弟几个的玉碟都曾经拿出来记录过,只有皇上的玉碟,是被高皇帝亲自封存,从来没有见过天日。”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得惊了一下。
皇家的秘辛,他们很少知晓,毕竟高皇帝对于一些人和事,把控得非常的严格,即使在他过世之后,流传出来的也很少。
所以,大家只知道皇族成员的玉碟供奉在大祀坛的偏殿,却从来不知道,原来祝烽的玉碟,是封存起来。
而且,从来没有拿出来过。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升起了一个同样的疑惑。
而祝煊这时,将这个疑惑慢慢的说了出来:“做臣弟的,只是关心皇兄,想要知道,皇兄的玉碟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是不能——让人看见的。”
他这句话,已经说得非常的危险了。
似乎,已经是在暗指,祝烽的玉碟上,有见不得人的内容。
南烟皱起了眉头。
他虽然看上去是放弃,但却偏偏在话语中,留下一个这件事的引子。
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手?
想到这里,南烟的心跳也有些乱了起来。
看来这个宁王祝煊,比他们之前想象的,还要更不好对付,这个人步步为营,看似已经山穷水复,但每一次,都又会被他抓到一件事,大做文章。
只怕,今天的事,真的没那么容易了解的。
想到这里,南烟深吸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她的视线中突然晃过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的往前看去,因为是站在祭台的第二层,她可以看到比别人看得更远的地方。
不过,周围都是红墙碧瓦,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
那,刚刚一闪而过的黑影,是什么呢?
正在她有些疑惑的时候,宁王祝煊已经微笑着说道:“不过,皇上,臣弟已经知道错了,这个时候也不应该耽误心平公主的大事。”
祝烽看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祝烽突然皱紧眉头,他伸手,轻轻的抚了一下额头。
脚步,好像也有些虚晃的踉跄了一下。
一旁的许妙音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皇上,你怎么了?”
祝烽没有说话,只是皱紧了眉头。
南烟回过头来,看到这一幕,也惊了一下,之前感觉到祝烽的情况已经比较稳定了,但为什么现在,他会显得有些难受,难道,凤姝又在他身上搞了什么?
她下意识的上前一步:“皇上,你,没事吧?”
祝烽仍然没说话,只是拧紧了眉头,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南烟突然愣了一下。
她可以分明的感觉到,那不是祝烽被人控制,或者迷失心智的样子。他身上散发的那种沉重的气息,反倒有些熟悉。
像是——
就是当初,她为他的守夜的时候,感觉到他散发出的那种沉重,又难受的气息。
他怎么了?
祝烽咬着牙,极力的将脑海里翻腾的那些血色的,模糊的画面都压抑下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将心平公主请上来。”
立刻,下面的礼官从彤云姑姑的手中接过了心平公主,将她也抱上了祭坛。
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位公主,可以在祭祀天地的时候,登上祭坛。
下面的人都很明白,这是皇上宠爱公主的表现。
也算是,旷古绝今了。
若是在平时,南烟一定会欣喜若狂,她也很明白,若是在平时,周围的嫔妃,尤其是吴菀他们,肯定会妒忌得眼睛发红,咬牙切齿。
但现在,不是平时。
此刻的南烟,不知为什么,心跳比之前还更剧烈。
就连吴菀他们,都有些紧张,满头冷汗的看着他们。
这时心平公主被抱到了祭台之上,按照过去高皇帝的惯例,要给小皇子和小公主在玉碟的最后一页拓上手印,标志这一册玉碟是属于这位皇室成员的。
这个时候,南烟才恍然想起——
之前,她打开祝烽的玉碟的时候,并没有在最后一页,看到他拓印上去的手印。
为什么?
难道,他出生的时候,没有这样的规矩?
还是——
脑海里一瞬间各种疑问在翻腾,但她的目光,还是定定的注视着上面。
就在这时,祝煊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说道:“不愧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果然是天生富贵,旁人,也都羡慕不来啊。”
一旁的官员立刻问道:“王爷,何出此言?”
南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的就开口阻拦道:“心平公主乃是皇上的女儿,自然是天生富贵,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羡慕得来?”
祝煊看向她,微笑了一下。
然后说道:“贵妃娘娘这话自然不错,但本王的意思是,就算公主殿下没有生在皇家,不是皇族的一员,她这一生,也注定了是天生富贵,要做人上人。”
南烟眉头一拧。
难道…
不等她回过神来,祝煊已经指着上面的心平公主,朗声说道:“不信大家请看,心平公主的手中,有一个月形的胎记。”
南烟立刻转过头去。
的确,礼官正握着心平的小手,准备拓印,她的掌心那个月形的胎记,清清楚楚的展示在了众人的面前。
祝烽的眉心一蹙,也低下头,牵过心平的小手。
前些日子在船上的时候,因为已经恢复了不少,他也时常到贵妃的房中陪伴她和孩子,心平手上的胎记,他自然也看到了。
不过,小孩子的胎记,是很常见的事。
他的面色一沉,转头看向祝煊,说道:“这,又如何?”
祝煊微笑着说道:“皇上不要误会,臣弟只是听人说起,小孩子的手心若有星月为记,那表示此子天生富贵,有翻云覆雨之能。”
祝烽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朕的女儿,天生富贵,翻云覆雨,理所应当。”
说完,放下了小心平的手。
往日,小心平总是会在靠近自己的父皇的时候,兴奋得嗷嗷直叫,但今天,或许是感应到了这个地方强势的气压,和周遭不安的气氛,她也只是乖乖的待在礼官的怀里,一言不发。
只对着祝烽轻轻的喊了一声:“父…皇…”
祝烽伸手,请抚了一下她的脸颊。
然后说道:“继续吧。”
“是。”
礼官正要上前,但就在这时,祭台之下,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皇帝陛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这个声音,非常的陌生。
只有南烟听到这个声音,蓦地一下转过头去,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走出人群说话的不是别人,竟然是作为倓国使者前来的那位满都大人。
此刻,他走到了祭台下。
那张端正的国字脸上,透着一股复杂的神情,眼睛微微的有些发红,好像激动得难以自已。
他,要做什么?
不仅是南烟紧张,祝烽也皱起了眉头:“你是倓国的使者,现在是朕的心平公主玉碟入殿的大礼,你要做什么?”
满都大人说道:“皇帝陛下,刚刚听说,贵国心平公主的掌心有月形的胎记,在下,想要一窥真假。”
“你什么意思?”
“朕的女儿手心的胎记,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祝烽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激动,他原本是非常镇定的,但一见到倓国的人站出来,眼睛也有些发红。
满都大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瞒皇帝陛下,在我国的皇族,皇室女子的掌心,就有一个月形的胎记!”
“什么?”
“是以,”满都大人说道:“每一个皇族女子的册封文书上,都会有月形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