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越国新即位的国君率领文武百官即将抵达陡北镇的消息便传到了祝烽的耳中。
跟随这一批人马一起到来的,还有刚刚筹措到的粮草。
而在这七天的时间里,边境又发生了大小十一场混战,前期双方还打得有来有回,而到了后期,陡北镇的军队渐渐失去了斗志,闭营不出,任由炎国军队挑衅叫骂,也始终按兵不动。
这一份消息和战报是崔元美亲自送上来的,这个时候祝烽原本应该回去用午膳了,见消息一来便留下了,拆开文书看了一遍,他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
幸好还算平静。
祝烽道:“依朕的估算,越国朝廷的粮仓存储的粮草应该不超过十五万石,这多出来的十万石——”
崔元美道:“李无伤登基之后接连杀了朝中数个三品大员,抄了他们的家。当然,也凑不齐这十万石粮草,微臣猜测,他应该还打了一些大户。”
打大户,也就是寻一些罪名扣到国中有名的富商的头上,然后抄他们的家。
历朝历代,有名的富商在朝廷里都是登记在册的,平日里修城筑墙就让他们出钱,若是战时粮草不济也让他们出,但若是一下要出一笔大的,便索性随便扣个罪名去,抄家,一了百了。
李无伤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这么大一笔,必然是用了这个手段。
祝烽道:“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跟朕打这一仗了。”
崔元美接着道:“跟着这批粮草一道过来的,还有李无伤随行的两万人马。这两万人马,最终也一定会编入陈文枭率领的部队,到那个时候,项将军那边的压力会更大。”
祝烽道:“前些日子一直都在小打小闹,他自己也打得不过瘾。若真有这么一仗,倒是能让他松松筋骨。”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小顺子立刻进来禀报:“皇上,贵妃娘娘到了。”
祝烽抬头一看,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想必是南烟在那边等着自己回去用午膳,等得不耐烦了所以过来催促。果然,崔元美像是也知道一般,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了一点笑意,道:“皇上,那老臣就先行告退。”
祝烽摆摆手:“下去吧。吃过午饭再过来。”
“是。”
崔元美应声便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果然看见贵妃一脸不悦的神色站在外面,但见到他还算客气,崔元美行了个礼,便离开了南院。
南烟这才走进书房。
一进来,还没来得及抱怨,就听见祝烽说道:“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就这么一点时间就过来催。朕难道是个小孩子,不知道回去吃饭么?”
南烟道:“皇上还有理了?”
其实,她也是因为一直关心着这边的情况,听说越国那边又有大的动静,加上坐在饭桌边左等祝烽不回右等祝烽不到,这才索性让人把饭菜装了盒子自己领着人过来了。
这个时候她也不跟祝烽废话,直接挥挥手让若水他们拎着食盒进来,走到书房的另一边,把饭菜都摆在小几上。
祝烽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走过来。
他看了看饭菜,虽然菜不算风声,但都是比较合他口味的家常菜,倒是让他原本寡淡的食欲稍稍的恢复了一些,于是便坐下来,南烟从盒子里拿出了碗筷奉到他手上,祝烽接过来问道:“心平呢?”
“她在自己房里吃的。”
“她不跟你一道吃?”
“就因为皇上那些话,她这两天食不甘味睡不安寝的,看她那样子妾自己都吃不下了。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呢。”
祝烽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这当娘的怎么当的?”
南烟道:“这么大的姑娘了,吃饭还要当娘的管,那留她有什么用?”
两个人一边斗着嘴,一边坐下来吃了起来。
南烟吃了两口,才说道:“妾刚刚在外头看见崔大人了,他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祝烽一边吃饭,一边把崔元美报上来的事说了。
南烟微微蹙眉,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他这是铁了心了。”
祝烽道:“若非铁了心,怎么会轻易发动一场战事?他刚刚即位,既没有战功,也没有政绩,更没有民心,若不靠一场胜利给他树立威信,他的位置就很难坐稳。”
南烟皱着眉头道:“可他现在这么做,位置就能稳了?”
“杀高官,打大户,国君上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安抚民心,稳定朝局,而是大开杀戒,这样一来,人心更不稳,他拿什么去得人心?”
“皇上养了他这么多年,怎么会养成一个草包来的?”
祝烽道:“这你倒误会他了。他这么做,可不是一个草包。”
南烟道:“哦?”
祝烽道:“他现在只是孤注一掷,把一切都堵在了这场仗上。只要赢了这场仗,赢了我们,他就有了战功;战胜之后再谈判,两国邦交他们越国就能占领先机,也就有了政绩,到那个时候,身为国君的威信也树立起来了。”
“这是一举三得,他精明得很。”
“所以,事情的关键,就在这场仗的输赢上。他是铁了心要打这一场,而且一定要赢。”
南烟皱着眉头道:“可皇上不是说了,若打得太难看,将来的邦交也是个问题。那我们就算赢了,那岂不是也不利?”
祝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就没考虑过,我们会输?”
南烟板着脸道:“大战在即,怎可做此悲音,动摇军心?皇上这话传出去,是要出乱子的!”
祝烽原本是有意逗逗她,却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
两个人又埋头吃了一会儿,南烟的心里却好像挂上了这件事,一直有些悬而不定。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祝烽:“我们不会输的,对吧。”
祝烽勾着一边的唇角,道:“又来了。你那天不是还跟心平说,朕不会输吗?今天怎么又摇摆不定起来了?”
南烟道:“若皇上亲自打这场仗,妾根本不会担心。”
“可妾感觉,皇上好像并不打算亲自打这场仗。”
“皇上好像,在等一个打这场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