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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0章 江左阅兵

崇祯十五年 韭菜东南生 6781 2024-07-16 19:35

  

江左军营。

  

隆隆隆隆…

  

急促密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如同奔雷一般。而尘土中的旗帜和甲胄,也渐渐清楚。

  

角楼上的卫兵吃了一惊,看旗帜和甲胄,这可不是咱南京的兵!

  

正这么想着呢,就看见那一队骑兵已经奔回了营门之前,离着还有很远,带领的骑兵百总就已经忍不住惊慌,大声呼喊了起来:“快去报,太子殿下来了”

  

什么?

  

太子殿下?

  

无论是角楼上观望的卫兵还是营门前的守卫,第一时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军官奔到营门前,再一次呼喊,他们这才确定,然后急急慌慌向里面禀报。

  

很快,营中聚将的鼓声就敲了起来。

  

咚咚咚咚…

  

但不等鼓声停下,那一大队的骑兵大军就已经裹着漫天的尘土,来到了营门之前,然后左右两翼一分,马上骑士纷纷下马,尘土渐渐落下之后,营门前的八个卫兵连同刚刚冲出来的一个执勤百总,这才看清楚,冲到营门边的骑士,全部都是圆盔鳞甲的北方壮士,长刀弩箭一应俱全,跨下的战马,也都非常雄健,比他们巡营的战马,好像高大了不少,中军闪开处,一杆杏黄军旗亮了出来,上面绣着斗大的一行字:都督同知保定总兵虎。

  

军旗之下,一个全身甲胄、披着总兵大氅的虬髯汉子在马上喝:“太子殿下驾到,营中各将,速速出迎”

  

江左军营中,一阵慌乱。

  

脚步声,呼喊声,急急穿甲的声音,响成一片。

  

主将张鹏翼是第一个奔出营门的。

  

一出营门,见到营门外,两队盔明甲亮,异常雄健的北方骑兵正分列两边,中间十几个全身甲胄的将官,簇拥着中间一名银盔银甲、罩白色战袍、银盔上系有白色孝带的少年时,张鹏翼就知道,那就是当今太子殿下了。

  

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太子殿下,但保定总兵虎大威的军旗不会有错,武襄左卫那独特的甲胄和祥云旗不会错,那众人簇拥之中,安稳如山的尊贵之气,更是不会有错,于是急忙奔过去,在少年面前单膝跪倒:“臣江左营张鹏翼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不说话,只冷冷看着他。

  

虽然还是春季,但江南午后的阳光,是非常灼热的,太子一身银甲,里外两层,又一路疾行,脸上满是汗水,但却不曾抬手擦一下,连身边的唐亮要擦,都被他阻止不是因为他不热,而是因为从虎大威宗俊泰以下,所有人都是内外湿透,此时很多人正抱着水壶猛灌,他虽为太子,但却也要和将士们共甘共苦。

  

相比之下,眼前这一位张鹏翼却是清瘦俊逸,保养得体,如果不是一身甲胄,还以为他是一个文臣呢。

  

没有太子令,张鹏翼不敢起身,继续跪在地上。

  

接着,营中众将三三两两地从营中奔出,和张鹏翼一样,都惶恐的跪在太子面前。

  

好一阵,营中游击以上的将官才全部凑齐。

  

太子身边的虎大威宗俊泰等人眼中都是怒意,一个聚将都这么困难,如果是敌人杀到,这营中之兵,如何能够迎敌?

  

望着眼前的这三四十人,太子朱慈烺脸色沉沉:“今日营门值守是谁?”

  

“是臣。”

  

一名游击脸色惨白的回答。

  

“你居然比张鹏翼来的还迟…”朱慈烺冷冷扫他一眼,再看张鹏翼:“张指挥使,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营门不严,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江左军营。

  

张鹏翼是金吾卫指挥使兼江左军营主将。

  

面对太子喝问,张鹏翼满头大汗的回答:“呼名不应,点时不到,是慢军。营门不严,擅离职守,乃懈军,按律…当斩。”

  

“那你还等什么?”朱慈烺冷冷。

  

张鹏翼倒也是果断之人,立刻站起:“来呀,将他拖下去,立刻斩首,首级悬于营门,以儆效尤!”

  

“啊,饶命啊”那游击没想到自己会被杀,惊恐求饶,但无济于事,两个甲兵扑了上去,将他拖了下去,随着一声惨叫,很快,一颗血淋淋地人头,就呈了上来。

  

江左众将,一个个都是脸色发白,眼中敬畏之色更多。

  

朱慈烺这才起身,说道:“进营!”

  

兵道之上。

  

“驾!驾!”

  

忻城伯赵之龙正快马加鞭。

  

“砰砰砰”

  

号炮响起。

  

“太子殿下驾到,宣令阅兵”

  

一声声的传令之后,整个江左大营很快就沸腾了起来。

  

中军大帐。

  

太子朱慈烺坐在帅案后的大椅子里,翻看桌上的兵册和功册,唐亮和佟定方站在身后,虎大威和宗俊泰坐在左首边、头两把的椅子里,而张鹏翼正立在帐中,表情忐忑的等候训话。

  

太子殿下代天巡狩,假天子节钺,宣令阅兵,作为江左军营品级最高的主将的张鹏翼,不敢拒绝,也不能拒绝,原本他想要亲自去安排阅兵,以免露出什么破绽,但太子殿下不准,只令他身边的副将参将去准备,却把他留下来,细细询问营中情况。

  

兵册也就罢了,江左营虽然兵额有短缺,但并不严重,功册却有很大的学问,里面有功提拔的大部分都是忻城伯的亲信或者是有门路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用大臣,将官用部下,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都喜欢用自己亲近、信得过的人。这原本也没有什么,但关键是,功册上的很多记载,并非实功,或者说,很多做战英勇,该提拔的没有提拔,反倒是花银子、使路子的人,提拔了不少。虽然功劳册记载简单,写的也是滴水不露,但太子可不是一般人,如果真让太子瞧出什么破绽,忻城伯就麻烦了…

  

想到营门口的那颗人头,张鹏翼就更忧。

  

张鹏翼的担忧不是白来的,他清楚看到,在兵册和功册之外,太子面前还摆着一个小册子,太子不时就会拿起来看,隐隐是在和功册做对比…

  

张鹏翼正自忐忑,忽然听见脚步声响,一名武襄左卫进帐禀报:“禀殿下,忻城伯和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在帐外求见。”

  

“就他们两人?”太子头也不抬。但心中却是叹,史可法,终于是要见到了。

  

“是。”

  

“让他们进来吧。”

  

“脚步声急促,有两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张鹏翼回头一看,正是忻城伯赵之龙和南京本兵史可法。

  

两人都是大汗淋淋。

  

赵之龙超史可法半个身子,他三步两步进到帐中,向坐在正中的太子纳首就拜。

  

“臣南京留守赵之龙参见太子殿下。臣来迟,殿下恕罪。”

  

崇祯十五年之前,赵之龙一直都在京师,对太子的模样,他是有印象的,他离开京师时,太子好像还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储君,但仅仅两年,太子却已经内平流贼,外抵建虏,声望直抵陛下了。日前忽然到扬州,处置了扬州官吏,今日又突然杀到江左军营,不召集他这个南京留守,立刻就下令阅兵,难道是有什么针对性吗?

  

赵之龙心中极度不安。

  

史可法却是安稳,等赵之龙跪在地上都说完话了,他才赶到了赵之龙身边,撩袍跪下:“南京兵部、参赞机务史可法,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赐座。”朱慈烺还是头也不抬。

  

史可法坐在右首边第一张椅子里,虎大威和宗俊泰自动挪了一个座位,将左边上首让给了赵之龙。

  

张鹏翼则是自觉的退出。

  

待史赵二人坐下,朱慈烺抬起头,看向史可法。

  

个字不高,清瘦,面黑,目烁烁有光,穿着绯袍,甚是威严,就容貌来说,史可法和史书记载,几乎完全相同。史书另有记载,史可法清廉有信,与将士同甘苦,士不饱不先食,未授衣不先御,得士兵爱戴,就安庆巡抚和漕运总督两任来说,史可法的政绩是非常卓越的,整饬兵马也见成效,但坏就坏在,史可法不善谋权,在政治上过于幼稚和犹豫,以至于被马士英抢先拥立弘光帝,继而坏了大事。

  

最终,权臣掣肘于内,悍将跋扈于外,心力交瘁之下,史可法乱了分寸…综合来讲,史可法所长,不在带兵,对于带兵,他没有天赋,他有的只是气节和清廉。

  

这一世,史可法有河间府之功,声名更胜前世。

  

但据军情司的密报,史可法就任南京兵部尚书已经两个月了,但却并未完全掌握南京兵权,最大的原因就是赵之龙和刘孔昭这两个勋贵,一个南京留守,一个操江提督,他们两人虽然对史可法尊敬有加,但对兵权却始终抓的很紧。史可法一时也没可奈何。

  

太子看史可法的同时,史可法也在观察着太子。

  

和一般人不同,史可法对太子的了解,可不是从市井流言而来,而是从各种咨文,以及在京师的好友同僚的书信中得知很多人隐隐担忧,当今太子会是下一个明武宗,史可法虽然不这么认为,但从心底里讲,他对太子的某些作为和言行,也是不赞同的,最大的一点,太子疏离士子,却亲近异端(汤若望)。

  

但从抚军京营,到击退建虏,太子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挽救了大明的危急之后,史可法的心思,渐渐有所改变,太子殿下虽然不太守礼,不好学习,但极有谋略,庙堂之上提出的财策之法,也都一一得到了印证,尤其是废除辽饷,更是完成了东林人十几年不能完成的任务。

  

太子看似不羁,但细究起来,却并没有出格的举动,只要善加劝谏,太子未来定可成为明君。

  

今日急急赶来,看到营门口的那颗人头,一惊之下,却也更明白太子治军之严厉,怪不得京营能击退建虏。

  

现在和太子同帐而坐,史可法抬眼望去,见太子果然是天颜冷静,英姿勃发,心中不由升起宽慰…

  

和史可法对视一扫间,朱慈烺微微点头,目光再看向赵之龙。

  

乌纱帽,狮子袍,面容端坐,三缕长髯,看起来雍容贵气,一下就知道是从小无忧、没受过艰难的世家子弟,如果只论容颜,赵之龙倒像是一个正直之臣,可用之勋贵,就历史表现来说,他却是极其龌龊。不说他率领二十万大军投降建虏,只说他配合马士英,迎合阮大铖,排挤史可法和朝中的正直之士的恶劣表现,就足够推出去斩首了。

  

但朱慈烺不能这么做。

  

赵之龙是忻城伯,世袭的勋贵,没有十足的大罪,不要说他,就是崇祯帝也不能轻易处置。

  

虽然厌恶,但现在只能忍。

  

“殿下,您兼程而来,车马劳顿,不到江岸,不进南京,匆匆祭拜太祖之后就到江左,臣听闻,乃是为了阅兵?”史可法的声音飘来,虽然声音很平和,但隐隐却透出劝谏之意。

  

祭拜太祖,非是小事,光礼部就得准备好几天。太子却都一概略过了,简直是儿戏。

  

史可法只差把儿戏两字,脱口而出了。

  

朱慈烺看向史可法,淡淡:“军情紧急,容不得多耽搁,不得已从权”

  

太子稍有低头,史可法也不再揪着不放,说道:“阅兵乃是大事。仓促之间,江左军营怕是难以发挥…”

  

朱慈烺心中叹,心说你个愚笨的史阁部啊,我只所以今日阅兵,就是为了你呀。避开史可法灼灼目光,看向赵之龙:“忻城伯以为呢?”

  

“回殿下,确实是有点仓促…”赵之龙斟酌着。

  

朱慈烺笑:“忻城伯,你是十五年到南京的吧。”

  

“是。”

  

“两年时间,南京京营怎么着都应该有点起色了。再者,阅兵的目的,就是为了检验军容军貌和士兵的战力,显露不足,如果提前准备,什么事情都预备好了、演练好了,还还阅什么兵?如今流贼在湖广肆虐,南直隶不平,随时都会有战事爆发,敌人若是杀来,又岂会给我们准备的时间?”朱慈烺声音不高,但却透出严厉。

  

“是。”

  

赵之龙心中一颤,急忙起身抱拳称是。

  

此时,脚步声响,张家玉和张名振进帐,向太子抱拳躬身。

  

“阅兵事急,请忻城伯、史部堂去准备吧。”朱慈烺道。

  

史可法和赵之龙起身告退。

  

待两人走后,朱慈烺立刻问:“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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