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乡间小路上,入目是低矮的淡黄色乡间农舍,乱糟糟的北非风,荒废的基础设施,就这些硬件来说,完全称不上有多好。
新闻上说,法国经济停滞了,到了这边,看到这乡村的景象,陈川信了。
但是即便如此,法国仍然引领时尚,为什么呢,因为从15世纪起,从意大利手中接过文学艺术传承,一直到20世纪仍没有丢掉这接力棒。
巴洛克洛可可艺术,引领了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三场重要的文学艺术运动,产生了印象派,电影起源,奢侈品和时尚概念的构建,并且让香水,时装,法式料理在全世界流行。
所以说,她们内里还真有蜜汁自信。
但是,在陈川面前,这位波尔多市区的会计师玛丽恩小姐,收敛了过度的自信,保持着热情礼貌的微笑,她怕冷场,所以一直在找话题。
两人并肩走在乡间路上,她穿了高跟鞋。她肯定是知道要走一段路的,但是还是选择了高跟鞋,而不是运动鞋,这说明…在娇贵和舒适之间,她选择了前者。
玛丽恩告诉陈川,她喜欢看美剧,看权力的游戏,喜欢看日漫,喜欢美食和旅游。她的收入近6000欧元,这足以支撑她做一些她喜欢做的事。
要知道,在法国只有5的人月收入超过4500欧。
“我的妹妹是一名警察,在街头查看扒手小偷,经常在市中心的LV店附近巡视,她的薪水税前2300欧,税后1700欧。我弟弟是事故保险理赔员,薪水也是2300欧,弟媳妇是酸奶厂工人,薪水是1500欧…说起来,我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一个,巴黎第六大学并没有白念。”玛丽恩说。
“巴黎第六大学,有些耳熟。”陈川道。
“居里夫人在那里读过。”玛丽恩说,“哈,前几天一直下雨,难得今天有太阳…”
她的话题又说到天气上,但是陈川更在意这段路。
走路的感觉是不错,路边都是葡萄园,一望无际,只不过是冬季,还都没有发芽,景色看上去差一些。但如果能看车直达就更好了。
玛丽恩看出陈川走得有些不耐烦了,指着前面一片高大的森林,说:“先生,您的庄园就在前面。”
“酒窖有通往外面的公路吧?”陈川问。
“有,酒窖距离庄园有6公里,穿越大片大片的葡萄园就可以到达酒窖。我按照您的吩咐,没有通知路易斯您是新的庄主。”玛丽恩说。
两人边走边聊,走进了前方的大片森林里。
一进到里面,便有一种梦幻的感觉,刚才还觉得景色不过尔尔,哪知森林里别有洞天。
高大的树木,古堡,雕塑,修剪整齐的园林,草坪,游泳池,上午的阳光洒在古堡上,像是童话里的世界。
“在15世纪,这里曾经是个修道院,那边高耸塔尖的建筑是教堂,后来被约瑟夫男爵收购,这里一度成为贵族宅邸,在1795年Bergeron家族接管庄园,开始大面积种植葡萄,将庄园发展为拥有70公顷葡萄园的中级酒庄,再后来几经转手,庄园年产量1.2万箱,单瓶售价为20欧,算是品质不错的AOC产区酒,在您的国家也有销售。”玛丽恩介绍说。
陈川知道,在波尔多,葡萄酒是12瓶一箱,这一箱就240欧,所以年产值为288万欧。
“除掉成本,利润是多少?”陈川问。
“按照往年来看成本约为30,净利润为200万欧。”玛丽恩说。
陈川算了下,系统购买这里花了1000万欧,需要五年回本。好在他是零成本,一切都有系统买单。
在前方不远处,也就是古堡院子门前,有一位白人女性接待。
玛丽恩上前和她打了招呼,那位接待打开了庄园的铁栅栏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在波尔多,大大小小8000个酒庄,有许多的对外开放的,通过接待旅游参观团挣点外快,但也有一部分庄园是私人宅邸,不对外开放。如果要参观这些庄园,需要提前发邮件预约。
很显然,玛丽恩已经预约过了。
陈川和玛丽恩走进了栅栏门内。
玛丽恩小声说:“尊敬的陈先生,欢迎您来到属于您的古堡,图威尔古堡,您将是这里的新主人。我愿意为您效劳。”
“我应该说什么?”陈川打量这恢宏大气的古堡,令他耳目一新的是,这里的建筑竟然是包罗万象的,除了洛可可风格的教堂,竟然还有东方的钟楼,印度的大象雕塑,苏丹木雕门等许多东方风情的元素。
玛丽恩微笑说:“作为古堡的主人,庄园的庄主,您只要巡视您的领地就可以,这里的一切都是您的。包括酒窖里的2017,2018年份的新酿的葡萄酒。”
“包括你吗?”陈川问。
“只要您愿意。”玛丽恩道。
“这么痛快?矜持呢?”
“在您面前没有矜持可言。”她道。
陈川拍了拍手,看着占地6.5公顷的巨大古堡建筑群,这拍手一来是恢弘的建筑群震撼,二来,也是为了这位法兰西小姐小嘴甚甜。她虽然看上去像尊贵的女王,但是表现出来的姿态像是个谦卑且忠诚的女骑士。
“这里的建筑够特别,并不是纯正的巴洛克风格。”陈川道。
玛丽恩随着陈川的目光,也打量了一圈,她回答说:“据我所知,这里在梅多克产区内是与众不同的一座庄园,曾经的主人进行了扩建,以《一千零一夜》为灵感,重新布局了城堡。我在和您通过电话后,来过这里,城堡里面装修奢华,想必您会喜欢。”
陈川和玛丽恩走进城堡,发现人并不多。
询问之下得知,在陈川买下这里后,并没有接手原先的佣人管家团队,只保留了酿造间,酒窖工人等一些必要职位。
也就是说,确实需要重新招人。
但是如果陈川不在这城堡常住,那也不必招许多佣人,只招几个能打扫卫生,修葺庄园的就可以了。
诺大的城堡里,并没有人,但是收拾的很干净。
挂毯,丝绸织物,名贵木材等东方元素打造的28间卧室,包括4间套房,显得气派又不张扬。
推开窗,是私密花园和一望无尽的葡萄园。
玛丽恩站在陈川侧后方,说:“陈先生,这一大片葡萄园都是您的,种的是赤霞珠,以及少量美乐。”
客厅里,脚下是手工制作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柔软舒适。
陈川站在客厅的窗户旁,对这里甚是满意,墙壁上的装饰,竟然是出自清朝年间,看来装修这里的那位贵族,曾经是很喜欢东方文化的。
二楼的露台上,铺面明媚的阳光,两人站在露台上小憩,品尝着接待送来的红酒,一切似脱离时间轨道的浮生若梦。
“陈先生,庄园所产葡萄酒为典型的圣埃斯泰夫风格,以单宁充沛细腻、结构清晰、风味集中优雅且带有丰富的层次感而著称。您喝的惯么?”玛丽恩问。
陈川砸了砸嘴,确实喝不惯,过于酸涩。毕竟这庄园产的酒,图威尔正牌,在国内也有卖,只有298元一瓶。他虽然不是很懂品酒,但也是喝惯了价格上万的一级名庄酒,对这种中级庄的酿酒,自然没什么兴趣。
陈川没回答喝得惯不惯这个问题,而是问:“中午吃饭的事,怎么解决?”
毕竟来时看了一圈,这边都是村子,到处是乡间农舍,没有餐厅。
而且,时间临近中午。
“城堡的私家大厨团队保留了,而且已经采购了当日应景的食材,随时可以为您烹饪。这里已经是您的产业,您可以在这里用餐,也可以去村子里吃,有简易餐厅。”玛丽恩说。
“你想在哪吃?”陈川问。
“我?我肯定是想在这城堡里尝试一切。”玛丽恩一笑,笑容里多了一分妩媚的神采。
于是,陈川决定中午在城堡里吃,品尝一下法式大餐,听说法式菜讲究多,有什么前菜后菜什么的,今天就要在这里品鉴一下,看看滋味和国内的有什么不同。
希望,能带给他一些耳目一新的感受和体验。
加斯顿·路易斯·安东尼是图威尔酒庄的总经理兼酿酒师,他今年五十一岁,在过去十年里,他全面主持酒庄的运作,协助庄主更新酒庄的酿酒设备、扩大葡萄园面积并积极拓展海外市场,是老庄主最得力的下属。
但是,他在四天前接到老庄主电话,得知庄园已出售,新的庄主即将到访。
按照以往,路易斯并不担心自己的职位,他在图威尔酒庄效力十年,熟悉这里的一切,无论是人际关系还是业务能力都很强。但是…近期发生的一件大事,让他忧心忡忡。
庄园的地窖里,储存了2017年份,2018年份两年新酿的葡萄酒,这是和庄园一起打包卖给新庄主的。正常来说,这些酒已经全都是新庄主的财产了。
那问题来了,这两批酒刚在装瓶时,才发现酒质受葡萄种植时的一种米国农药的轻微影响…只不过,是轻微影响,对人体并不致害。
他现在站在地下酒窖里,面对22000个橡木桶,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橡木桶里都是这两个年份的酒。
在17和18年,从葡萄发芽开始,阴雨连绵,又湿又冷。葡萄叶子上开始长霉菌,并且大片蔓延。
他记得当时和原庄主打电话汇报,“再这样下去,如果不打农药,今年就要颗粒无收了!甚至葡萄园都要保不住了!”
老庄主接受了他的意见,用直升机喷洒了农药,如今经过2年的发酵,新酒酿出来,果然还是受到了农药的轻微影响。
这个事,如果被新来的庄主知道,他能不能继续干下去两说,如果对方苛刻一点,追责也是有可能的。
“路易斯先生,我们调查了一下,已经出售的2016年份的葡萄酒也受到了轻微影响。”助理前来汇报。
路易斯嘴角抽搐,他问:“新庄主什么时候来?”
“没有接到消息,不过听到城堡那边说,今天接待了两位客户,是市中心VAT会计事务所的玛丽恩小姐,以及一位东方面孔的年轻男子。”助理说。
这一瞬间,路易斯的额头冒出了汗珠,即便是在恒温的地下酒窖里。
他摸出手绢擦了擦汗,问:“这3个年份的酒,如果你是新庄主,你会怎么处理?”
助理想了想,说:“只是酒质受到了农药的轻微影响而已,对人体并无害处,口感差了些而已,我会选择正常销售,顶多是价格会有多降低…总不可能全部销毁吧?那可是四百多万欧的货。”
路易斯陷入沉思,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法国是农药大国,波尔多葡萄园这边,遇到潮湿的年份,各个种植园都会使用农药,区别在于剂量和农药的品牌。
农药轻微影响酒质,如果美酒品鉴协会不查,或者是竞争对手不搞事倒也没什么。
但如果有人要拿来做文章,至少是对庄园的正牌影响很大。
这件事属于他的失职,他可以选择隐瞒,赌一赌运气,万一这件事无人知晓,无人追究,过去就过去了。
也可以选择跟新庄主坦白。
至于,处理结果,他不清楚新庄主的为人,不知道对方会怎样做。
思考许久,他离开酒窖,开车往城堡方向去了。
路上,他接到城堡打来的电话,厨房开始运作,正在准备午餐。
这一点,就证实了,那位和玛丽恩同行的东方年轻人就是新庄主。
酒窖和城堡之间,是通车的路,他一路开回去,在城堡停车区停好车,就隐约听到城堡三楼的某个卧室里,确切说是东头的套房里传出女人婉转的声音。
他听了一会儿,赶忙倒车离开,先回酒窖等着吧。
在回酒窖的路上,他又接到了自己女儿的电话,女儿在巴黎第十一大学读二年级,一年花销可是不少。女儿嬉笑着和他聊天,他却没什么兴致,只能应付的哼哼几句。
他有三个女儿,两个读大学,一个念高中,虽然他的薪水不低,但是妻子并没有工作,所以如果丢掉这份工作,家庭会陷入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