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羡闻言气了个倒仰,他想着,抄起一旁小摊上的大饽饽,对着池时的后脑勺就砸去!难怪这厮在零陵的时候,要送他养生的药丸子,这是担心他气死得太快呢!
真是的气得连咳嗽都忘记咳了!
池时感觉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反手一抓,抓住那饽饽就往嘴中塞,“楚王府夜里干活,就给吃这个?抠抠搜搜。”
周羡抬脚要追,却被卖饽饽的小贩抓住了衣袖,“吃霸王餐啊,你怎么拿我饽饽不给钱!”
周羡想着,伸手一捞,却发现他压根儿就没有带银子,出门在外也就罢了,在这京城里,莫说有常康给钱,就算没有常康,只要报上楚王府的名号,月底去结钱便是了。
可如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张了张嘴,想唤池时,却又不好意思张嘴,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唰唰几声,小贩往后一看,在他那卖饽饽的桌案上,赫然立着几个大子儿。
小贩一喜,立马松开了周羡,又从笼屉里拿出了一个硬塞到了周羡手中,“给多了给多了,您拿着吃,拿着吃!”
周羡木着一张脸,将那饽饽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还别说,在那屋顶里趴了半宿,倒当真是有些饿了,连这有些噎人的饽饽,都觉得美味了起来。
楚王府的清白堂里,灯火通明。
曹推官难以言喻的看着大喇喇的同周羡坐在一排的池时,他翘着二郎腿,手中还拿着一个鸡腿,在她的脚边,躺着一个生无可恋的人。
今日早上,他还看见池时在查酒楼高空坠人案,没有想到,到了夜里,他们便收到了消息,楚王府抓住了杀人签案的嫌疑人。
这个案子,他同苏素追查了二十载,甚至搭进了亲人的性命,都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池时才来多久…
他想着,看了看苏仵作,他站在那里,像是一尊石化了的像,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也没有露出半点恨意,好似他不过是误闯了戏院,看到了一处事不关己的大戏一般。
曹推官心中一沉,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皱了皱眉头,“杀人签案,历经二十年,怎么可能是这种毛头小子,殿下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的话音刚落,就瞧见门口急匆匆的走进了两个人,那穿着一身儒服的人,他认识,是国子学的林祭酒,而林祭酒身边那个妇人,多半就是其夫人了。
林夫人一进门,连礼都没有行,就直冲了过去,扑在了黑衣人身上,“禹儿,禹儿!”
见那人不能说话,不能动弹,一脸的痛苦,林夫人再也忍不住,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她身子一转,跪倒在周羡脚边,“殿下,殿下,我家禹儿平日里,见到一只蚂蚁,都恨不得绕道而行,怎么可能去杀人呢?”
“更何况,哪怕就是抓到了真正的疑犯,在没有审问之前,也不能动用私刑。倘若我儿被冤枉了,他成了这幅模样,那一辈子都毁掉了啊!”
她说着,看着正在斯条慢理地啃着鸡腿的池时,怒道,“这等不知道哪里来的乡野村夫,伤了我儿,我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池时闻言将鸡腿一搁,拿起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您这话说得,我还以为,你是皇帝的女儿。我怎么着你儿子,他不是好生生的么?”
池时说着,蹲了下去,拍了拍手中并不存在的灰,抬手一兜,屋子里的人,只听得清脆地咔嚓声,只见那黑衣人林禹脱落下巴,立马又合了上去。
不等林禹反应过来,池时一把抓住他的左胳膊,咔嚓一下,接上了。
那林禹一声惊天惨叫,简直要掀翻屋顶。
“看到了吧?杀猪猪都没有叫他这么响,活蹦乱跳的,就这…观世音菩萨见了我,都要赞我一声,慈悲为怀。
毕竟那花街柳巷里,那么多人都瞧见了,他穿着一身黑衣,拿着利器,要置我于死地。但是我以德报怨,收了鞭子不说,还替他治好了脱臼。这么说来,这事儿的确不能了,治病救人的银子,可不能欠着。”
池时说着,又是咣咣三下,随着她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躺在地上的林禹,已经痛到无法呼吸,用刚接好的手撑着,趴在一边死劲的呕吐起来,他显然之前有些食不下咽,吐来吐去,吐的都是一些黄黄的苦胆水。
池时坐了回去,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没有吃完的鸡腿。她刚给林禹接了骨,手弄脏了。
“江家的车夫,你来看看,这个就是给你签的人么?”
缩在一团,看完了池时刚才举动的车夫,打了个寒颤,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数九寒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先前他觉得池时将他吊在屋檐边,简直不是人。
现在看来,对他已经是仁慈了。
“正是,他装作了算命先生,便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的。还有,王爷,池仵作,那签文还在小人这里呢!”他说着,也不敢说什么要留着卖钱了,双头举着,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池时。
池时看也没有看,指了指林祭酒,“让林祭酒看看吧,看这字,他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车夫一听,忙将杀人签递了过去,林祭酒舔了舔有些干枯的嘴唇,吞了一口口水,他的手微微一颤,接过了那根签。
只一眼,瞬间便脸色煞白起来,“殿…殿下…这里看不清楚,不知道下官可否借盏灯。”
周羡点了点头,站在他身后的常康,立马拿起一盏灯,走到了林祭酒身边,替他照亮了竹签,林祭酒手抖得厉害,他抬起一只手,想要揉揉眼睛,看得更清楚些,却是一揉,揉到了自己的眉头。
林夫人看他这副模样,焦急的上前,夺过他手中的签,只一眼,便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周羡见状,轻叹了口气,推了推坐在他下首打瞌睡的陈百人,“叫你查的事情,你查清楚了么?”
陈百人睡得正香,被他推醒,有些睡眼惺忪,他不耐烦的说道,“你们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么?还将我从被窝里抓出来。明日再审又何妨?”
“那名册在这里,符合条件的,一共有三家人。这头一家,便是国子学林家,林祭酒的父亲林平,一直在大理寺任职,在任少卿之前,外放滁州做了五年父母官。”
“林平去世之后,林祭酒一家子人回老家荆州丁忧。林家世代书香,谨遵古礼。如今有许多人一般丁忧一年,便伺机起复。而林家人结结实实的守孝三年。”
“直到陛下下召,请林祭酒主理国子学,林家人这才归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