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躲避、不能防御的话…能够攻击的机会,大概率只有一次。
就像是牛仔决斗一般。
要么是两人同时倒下…稍快出手的那一方,就能轻而易举的击倒稍慢的一方。已经承受了伤害的那个人,基本不可能再做出有效攻击。
“那么就由我来倒计时!”
几乎兴奋到手舞足蹈的悲剧作家,扬声道:“十秒的倒计时,在结束的瞬间——”
他说着,向前伸出手来。
一道光流在他手中闪过——一把朴实无华的短枪出现在了他手中。
这曾是在短枪刚刚诞生之时、暗杀了联合王国的统治者那把武器。作为祭祀被献给了悲剧作家。
“听到枪声后,允许自由攻击!”
悲剧作家宣告道。
如同看着两人赛跑时,兴高采烈要去当裁判的人一样。
他只是想要看乐子而已。
可他自己却又不屑于成为乐子的一部分——不过假如只是打个下手、亦或是来当个见证人这种程度,他反而是会非常乐意的。
“十、九、八、七…”
没有得到两人的承认,但悲剧作家也并不会有那种矜持。
他的脸皮自是相当的厚——看到两人都没有理会他,他便精神十足的开始了倒计时。
而安南则是直接侧过身来。
换到左手握持的三之塞壬,被他藏到了身后;而他右手抬起、将埋骨婆婆赠予的魔枪对准了逆冬者弗拉基米尔的胸口。
没有对准头部的原因,是没有那种必要。
名为“捡骨者的宽恕”的纯白短猎枪,是在“枪”的概念出现之前、就已然诞生的东西。说是最古之枪、亦或是猎枪的原型也没有问题。
但在古老的过去,“捡骨者的宽恕”显然还有着其他的用途——
它没有弹匣、也没有保险与方便复位的扳机。
这把魔枪的下半部分,比起猎枪、更类似于大力钳。
安南模模糊糊间,有了些许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
只要自己想的话,就可以将这人“抹掉”一样。
另外一边,弗拉基米尔也感觉到那种危机感骤然上升。
在安南刚刚取出这把武器的时候,他就顿时感觉到脊背发寒——弗拉基米尔的超凡感知,能够让他对足以杀伤自己的攻击感到警惕。
实际上,弗拉基米尔并不知道这把武器的具体效果。
但他从自己脊背发寒的程度能够判断,只要被它擦到边、自己可能就没了…而且就连黑玛门尼,也无法抵抗它的效果。
不过,它既然需要瞄准自己、需要将手放到那个“击发位置”,就说明它并非是条件击发或者意念击发。
也就是说,它一定有个“击发”的动作。
弗拉基米尔眯起眼睛,快速思考着。
“…五、四、三…”
悲剧作家的倒数依然没有停滞。
但弗拉基米尔已经敲定了战术。
——既然需要击发的话,安南想要发起攻击、就一定是有动作的。
他能多快进行击发?
0.1秒?0.01秒?亦或是更短?
但是,无论如何——
弗拉基米尔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后的崇高假身躁动着、身下展开灰暗绝望的领域,也如同被唤醒的活物一般…逐渐向着安南爬行着。
——无论如何,安南都必须做出“攻击动作”才行!
“…二、一!”
悲剧作家毫不犹豫的,抬起枪来、扣响扳机。
在枪声划破天际的瞬间。
弗拉基米尔的瞳孔骤然化为深渊般的黑色。
这是…他曾经作为“冬之手”的时候,学到的第一个冬之手独有的失能学派法术。
其名为深寒凝视。
从冬之手心底凝结出的纯黑色寒冰,足以冻结敌人的时间观念——换言之,就是以自身所抱有的负面情绪为扳机、瞬间震慑正与自己对视之人心神的法术。
心中所抱持的憎恶、恐惧、绝望等负面情绪越是强烈,黑色的坚冰就越是寒冷。
因为这个法术的发动条件、仅仅只需要目光交汇就可以触发——百分之百的命中率,哪怕是白银阶的巫师也会被震慑心神。
因为这个法术,并非是眩晕、也不是昏迷或是催眠。
而是暂停敌人对时间流逝的感知。
就像是发呆了一会,突然惊觉时间过去了好久——这个法术所起到的效果,就是“忽略一部分的时间”。
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控制了…也因此就无从谈起解除控制的可能。
强大的意志属性、依然可以大幅削弱控制时间。但即使是拥有白银之魂的巫师豁免成功、也同样要被控制一瞬。
而在这个瞬间,就可以使用另一个失能法术。
——战意丧失!
仅能对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操控身体的敌人使用,在短时间内冻结对方的“进攻意识”。这个法术初次被超凡意志、等效果豁免时,会优先解除“无法操控身体”的负面状态来作为替代。
一个痛打落水狗、强制更换先手的技能。
与深寒凝视联合使用时,无论如何都能让对方第一时间停止攻击——以此在突袭过程中确保获取先手。
这两个法术的结合,也正是冬之手黑暗传说的来源:
传说中,冬之手是彻底冰封内心感情的失能巫师,毫无感情的监视者。
他们能够瞬间冻结敌人的心智、使对方丧失抵抗能力,甚至可以冰封他人的某段记忆、或是心底的某种感情,让敌人变成朋友…
相比较冰脉术士一系的法术,冬之手其实更精通“沉默术士”一系的法术。这是更接近于的夺魂学派的法术,只是缺乏可塑性。
之所以这个新学派被命名为“失能”,除了“失去热量”的寒霜之外、同样也包含心灵上的“失去动力”。
——是的,弗拉基米尔从最开始,就没打算使用要素之力来先手对安南进行攻击。
如同弗拉基米尔也知道,安南正背负着一道创世之秘…他本身也是仪式师。或者说,上位冬之手的“十指”,或多或少都要了解一些仪式知识。
他仅仅只是看着安南灵魂的重量,就知道他肯定持有一道创世之秘。
这种程度的神秘知识,本身的确就是力量。
它也足以重创、甚至杀灭弗拉基米尔。
但是…
——只有关于凛冬的密言,不会杀死安南。因为安南持有反转的冬之心,免疫来自霜寒系攻击的致死打击。
其他的创世之秘,都会连安南一并杀灭。
安南敢不敢启用这份神秘知识,还另当别论…
哪怕安南所持有的,真的是老祖母给予他的创世之秘…安南也根本没有那个时间,能够把它念出来。
——咏唱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只能用嘴咏唱。录音设备是无法承载那种程度的力量的。
而弗拉基米尔显然不是那种…会看着勇者变身或者勇者放回忆杀给自己加BUFF时站着不动的BOSS。
如果安南真的敢于站桩咏唱,他就必败无疑。
安南自然也知道这件事。
所以他不会使用这种延迟极长的杀招。
他唯一的攻击手段——就是那把奇怪的枪、
同理,弗拉基米尔也不会使用他的要素之力。
弗拉基米尔那已经提纯到足以展开崇高假身的要素之力,的确是他的最强之矛。
就像是刚刚见面的瞬间——安南完全无法抵抗这种攻击,而他只需要一击就能使安南瞬间瘫痪。
但领域的扩张本身就需要时间。
要素之力只能对领域之内的敌人、或是被崇高假身接触到的敌人生效。
于是弗拉基米尔就专门激活了自己的要素之力,仿佛特地要使用要素之力对安南进行攻击一般…但他最终却是虚晃一枪,反而先手控制住了安南!
“抱歉,我赢了。”
弗拉基米尔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他从最开始,就没打算杀掉安南。
就像是他所说的一样——
直到最后,他也绝不会忏悔。
因为只要还能动,弗拉基米尔就绝不会放弃!
假如能够成功进行第一轮控制,就能使用冬之手的特性来冻结安南的敌意。如果战意丧失成功将安南的攻击欲望抹除,接下来就可以使用强制和平化来进一步阻止安南的动作。
如果强制和平状态持续一定时间,就可以使用友好术给自己添加一个“无害”标签。
然后就可以使用敌意消除来化敌为友。
完全失去敌意之后,就可以使用高等友好术来获得一个“亲近之人”的标签。之后无论是想要使用催眠能力控制对方、还是进行讯问都会得到更为正确的结果,甚至可以直接转入到夺魂学派的领域开始修改记忆。
冬之手就是这种…只要被命中一次控制,接下来就会面临层出不穷的各种连锁控制的职业。
这是其中的一个连锁转化方向。
除此之外,还有使人的心智与人格直接被彻底冻结、化为人偶的“捕获模式”;或是心灵与身体的控制交替进行的“干扰模式”。
这正是他们用以服务凛冬大公,保护“冬之心”的持有者的施法技艺。
如今却正好被弗拉基米尔用来对抗安南·凛冬。
这正是悲剧作家想要看到的东西——
但弗拉基米尔快速咏唱着强制和平化这一失能法术的时候。
他却突然看到安南嘴角微微上扬。
那一瞬间,弗拉基米尔的瞳孔骤然收紧。
安南刚刚…居然没有攻击欲望?
只要对方想要攻击,那么战意丧失就可以将这一情感彻底冻结。
但如果安南的心中完全不存在这一念头,战意丧失的效果就会完全被无效化。
如同恐惧加深这一夺魂法术必须要求对方的恐惧强烈到被显化到意识表层;但是无畏无惧的偶像学派法术,就可以在没有恐惧状态的情况下被施加。
一般来说,冬之手是不会直接对毫无了解的敌人,裸放战意丧失的。
这意味着控制断档。
反而让对方对深寒凝视增加了一次豁免的可能。
深寒凝视的后续,同样可以衔接深寒显化、使得对方的心灵被冻结的同时、身体也被一并冻结;或者也可以用来衔接怠惰之眼,来进一步强化深寒凝视的控制效果。
衔接战意丧失时,通常是在面对绑架犯、或是即将发起攻击的黑巫师…是在对方已经获得先手、不得不阻止他的时候,才会这样。
而弗拉基米尔,他之前所暗示的“我已经输了”、“我讨厌不体面的缠斗”,以及最后对安南提出的“谁也不许逃、也不许躲避”的规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只要安南相信了、并且打算抢时间对弗拉基米尔进行先手抢攻——他的先手权就反而会彻底丧失。
甚至于,被弗拉基米尔直接夺走对心灵的控制权!
继而对弗拉基米尔使用三之塞壬…以此印证弗拉基米尔的预言!
…难不成,安南从最开始就预判到了他的举动?
甚至于放弃先手权,赌他会使用冬之手的标准“抢攻套路”?
可那样的话,如果他使用要素之力的话…安南就根本没有还手的可能!
这简直是赌命!
——不对!
弗拉基米尔突然看到,安南身后的三之塞壬中…
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一道颜色!
但那并非是属于“疯狂之血”的白色。
…那一瞬间,弗拉基米尔就明白了。
安南的决策…与他是一样的。
他假意以要素之力攻击,实际上使用以视觉触发的失能法术——而安南也根本没有将那把奇怪的枪,作为翻盘的唯一希望。
“——丽歌雅!”
安南高声呼唤塞壬“清调”之真名。
湛蓝色的,极美的光华从弗拉基米尔面前一闪而过。
他甚至没有看到名为“丽歌雅”的塞壬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的右手突然一空——
那股被隔离于世的冷静与淡漠,也随着黑玛门尼的消失而瞬间消散。
或者…不仅于此。
他的整个意识,都在逐渐消散。
最开始失去的,是对于声音的洞察。整个世界化为一片寂静…紧接着是色彩、然后是光。
他不再生气,也不再痛苦。不再怀念,也不再犹豫。
——于是弗拉基米尔如尚未出生的胎儿一般,静谧的停止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