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是很有底气的问话,底气的来源便是那面匆匆赶制的“钦差临时提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长幡。
长幡上的官衔通俗来讲,就是代厂长。
代理某事,不是魏良臣首创,这是当今皇爷的政治智慧,他只是将皇爷的精神充分领悟,并进一步发扬光大而矣。
而皇爷的这个政治智慧则是“精兵简政”的精髓,眼下六部堂官缺任四个,可缺任堂官的部衙照样维持的很好,说明什么?
说明一把手的存在重要性并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高。
没有了一把手,也不代表这个衙门就不运转了,相反,运转的很好。
以前,一个衙门有官吏百人,办事十件。现在,官吏不到一半,办事仍是十件,这说明没必要有那么多官嘛。
而各部衙代堂事的那些侍郎们,又哪一个把事情做坏了?
没有,绝对没有!
相反,在代理制下,朝廷运作的效率是前所未有的高。最重要的是,代理制下的官员们,不敢一言堂。
这就有效杜绝了贪污腐败,杜绝了盲目上马,杜绝了一拍脑袋就乱干…
治国,治的不就是一把手么。
这要是没有一把手,大家都想做一把手,是不是就能更好的表现,更好的证明自己呢。
皇爷,高啊!
魏公公对皇爷的政治智慧那是发自肺腑的敬佩。
天启年间东林党人宣称的“众正盈朝”另一个含义是什么?是大量的不作为官员涌入朝堂和地方,使万历中后期对吏治的整顿成果彻底崩溃,也加剧了国库负担,内忧外患之下,最终导致崇祯哭着求人借钱。
这大明朝的官呐,拿的可不是死俸禄。
万历,是一位不走平常路的皇帝,是一位肯有改革精神的皇帝。
身为内臣的魏公公,自是要秉承上意,进行改革。
所以,他加封自己为临时东厂厂长。
法理上,源于皇爷的上谕。
理论上,是源于皇爷的裁官精神。
行动上,是源于知行合一的思想。
知道皇爷的心思,就得在实际中予以实践。
魏良臣相信,皇爷是不会对他这个做法产生疑问的。
如果有,那就是银子不够多。但他坚信,皇爷是不会有疑问的,因为这一次,银子不少了。
皇爷真要有疑问,那就真是一点逼数都没了。
另外,他不是真的要当这个厂长,他只是临时代办一下。皇爷真要物色到合适的厂长人选,他魏公公绝不贪恋权位,坚决做到唯中央命令是从。
他自认就是这大明朝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份毛遂自荐的忠心,一言一行都将他对皇爷的赤诚之心表露无遗。
魏公公,真是大明朝的好公公啊!
霸气不霸气的,魏良臣无所谓,他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不过是让东厂上下感受一下他魏公公的实力。
不管何时何地,实力这个东西总是王道。
想要把代理厂长干好,就得展示下实力。
有人反对吗?
没有!
望着魏公公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大小档头们无一不是沉默。
沉默也是一种态度,既可以说他们不敢明着来质疑,也可以说他们是默认这个现状。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皇爷究竟是怎么想的,毕竟,曹元奎公公死的太冤枉,而另外三位能够及时了解宫中第一手资讯的内档不在这里。
从开场亮相到现在,魏良臣已经做到了先声夺人,大阵势摆出来的台面和气场,已然压制住了东厂上下对他老人家的一丝怀疑之心。
魏良臣也无所谓是不是有人反对,他朝地上跪着的众人抬了抬手:“都起来吧。”
真要有人反对,他也不会如何。再怎么说,他是朝廷的公务员,不是台北的帮会老大。
喊打喊杀这种事,实在是不合他这个层次大佬的逼格。
他顶多也就是找人和对方谈谈心,做做思想政治工作。
治病救人,惩前毖后。
陆通、邓泰他们一一起身,站在那里不吭一声。大档头们不吭声,其余的小档头和司房、领班们又哪个敢跳出来。更何况,他们当中不少人亲眼目睹了魏公公的雷霆手段,没有人想当第二个曹公公。
见魏公公的目光似有似无的老在朝自己脸上瞄,邓贤嘴角一动,想为自己过去的无知辩驳几句,但想了想,终是没有开口。他知道这会任他如何解释,魏公公都不定会信他,所以最明智的选择莫过于淡化此事,不出声胜过出声。
“属下参见厂公!”
做为第一个将身家投资在魏公公身上的东厂成员,崔应元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
“哎,不要这么叫咱家,咱刚才说的明白,咱只是代掌东厂事,可不是什么厂公…你这般称呼咱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贪这个厂公咧。”
魏公公不快的朝崔应元摆了摆手,他老人家不喜欢这种肆无忌惮的马屁。
崔应元脸皮却厚,厚颜无耻道:“卑职以为代掌东厂事也是厂公!”
“胡闹!”
魏公公甚为不满,斥了一声,“此处无你说话地方。”
“是,厂公!”
崔应元忙躬身往后退了几步。
魏公公微哼一声,扫视一眼大档头们:“尔等以后当奉公办差,忠心为君,在咱家提调东厂这段日子,万不能出了差错,要不然咱家不好跟陛下交待。”
言毕,等着这帮锦衣卫出身的外大档头有所表示。
陆通和邓泰彼此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俱是看出迟疑,这时却见邓贤突然朝前迈了一步,扬声道:“属下谨遵厂公吩咐!”
“厂公但有驱使,属下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丘万良心中大骂邓贤,你他娘的抢什么抢。
刘文元见丘万良和邓贤都表态了,不敢再傻站着,忙也出列表达了对魏公公就任代厂公的支持态度。
这一下,陆通和邓泰可不敢再耽搁了,在二人的带领下,大小档头齐声呼道:“我等谨遵厂公号令!”
众人反应让魏公公很欣慰,但他清了清嗓子,再次重申自己对“厂公”这年称呼的排斥,要众人万不可以此称呼他。
“谨遵厂公吩咐!”
众人躬身齐齐再呼。
这让魏公公有点盛情难却,实不忍寒了大伙的一片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