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要过江,宣谕朝鲜的布告都写了,海军作为公公的嫡系部队,自是不可能违令,于是立时动员起来,组织大小战船、民船执行公公过江令。
不过,这条公公眼里的江实际上并非鸭绿江,而是啊也苦河,也就是公公前世的图们江。这条河发源于大明境内,流经朝鲜镜城都护府,最后又往北入远东地区,在后世俄朝边境注入日本海。
啊也苦河本来是大明的内河,明朝在河两岸设了多处卫所用以招抚女真人。后来李氏朝鲜通过剿杀、驱赶女真人的手段,不断向北扩张领土,最终把阿也苦河的南岸变成了朝鲜领土,设有镜城都护府管辖,下设会宁、富宁、钟城、稳城、庆源、庆兴等大小六郡(县)。
因而,奴尔哈赤崛起后,便常授意女真兵渡江袭击朝鲜人,因为在建州看来,这些地方本来就是他们女真人的。
“朝鲜乃小国,兵马不及天朝十分之一,汉城常备兵马不过数万,地方多是临时征召青壮组成的杂兵,这杂兵不经打,无有训练,望敌便溃,莫说天兵了,就是女真人都能打的他们望风而逃…”
当日上书汉城反而被捕入狱的朝鲜官员金某的担心终于出现了,原建州女真治下小奠的朝鲜人将“母国”的虚实尽数盘出,并且极力诱使明军越境侵袭。
正如金某在宽奠地区所看到的那般,明军的大小军事行动中,被俘的朝鲜人都充当了帮凶。他们或为明军引路,或充当辅役苦力,或直接披甲上阵为明军效力。明军的杀戮吓坏了朝鲜人,为了不让自己和女真人一样被残杀,朝鲜人争先恐后的为明军卖力…
大约一百多朝鲜人被编组为一个中队,担负大明皇军渡江之后的向导及前锋。他们的队长叫金国南,是原小奠建州甲喇额真金德庆的族弟。金姓和韩姓是建州朝鲜人的两个大姓,相当于汉人的张姓和李姓。
在金国南巴结讨好似的交待下,魏公公大体了解了镜城都护府的虚实。
这个所谓的镜城都护府严格来说应当是朝鲜的“道”,面积可能只是大明的一个府。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朝鲜却以都护府的名义设置,真是没来由的糟蹋了“都护府”这一名头。
想我汉人王朝所设都护府,哪一个不是地域数千里以上,包含数国乃至十数国存在的庞然大物!
看来,好吹牛逼是朝鲜一贯特色啊。
公公会心一笑。
从实际情况来看,朝鲜设镜城都护府的最主要目的恐怕就是应对女真,毕竟镜城所在是朝鲜王朝的最北方。女真各族于朝鲜而言,相当于汉王朝北境的游牧民族,因而才有这所谓都护府存在。
不过,不管你是道也好,还是都护府也好,公公最关心的是有多少兵。
结果,让他很兴奋。
镜城都护府根本没有朝鲜的“中央军”存在,都护府及下设各郡县的朝鲜军队都是轮流服役的地方青壮,也就是相当于民兵存在的“预备役”。或者说相当于大明境内的弓捕、巡检。
经“动员”后,镜城都护府能够征发的兵力应该在八千到一万三之间,但定期轮值的,也就是正常“上班”的不会超过三千人。
武器装备上面,也是惨不忍睹。
基本上镜城境内的朝鲜兵使用的都是长矛之类的冷兵器,鸟铳之类的火器是根本没有的。
不是说朝鲜没有火器部队,他们有,也很多,朝鲜人将火铳手叫“善手”,是朝鲜军队的主力,也是精锐,人数大约有三万左右。但这些“善手”归禁卫营下属的鸟枪厅统领,主要驻扎在汉城。南方各道也有一部分精锐的善手,是用来防备日本的。
壬辰战争可是吓坏了朝鲜,十多年来,朝鲜的军备几乎都是向南方倾斜的。于北方,只有平安道有少量“中央军”驻扎。
事实上,直到萨尔浒之战,后金正式崛起,并成为朝鲜的大敌后,朝鲜才将军备从南方往北方倾斜。
这会,平安道和咸镜都护府的朝鲜军队真是少得可怜,难怪魏公公会搓手兴奋了。
他这人,惯会捏软柿子。
另外,朝鲜的官制和大明差不多,都是文人治军,但却额外搞了个兵将分离制度,即无定将,无定卒,士兵都是轮流服役。中国的宋朝也是搞兵将分离制度,后果自是不须多说了。
弄清楚了对面虚实,魏公公那可真是胸有成竹,第一个坐船过江。
一同过江的除了公公的提督海事太监卤薄仪仗外,还有两千官兵。分为马队300人,步队1700人。另有从义州过来的锦衣卫十数人,带队的是田刚手下的一名小旗,名齐英。
公公的卤薄仪仗颇多,光是旗帜就多达三十多面,但这一回,公公只要打一面长幡,即“钦命提督皇帝亲军太监”一面。
渡江之后,公公命人将布告送到最近的朝鲜钟宁郡,同时下令禁止皇军官兵骚扰朝鲜百姓。
“朝藩百姓,也是我天子之民。我皇军既为天子亲军,便当严明军纪,不扰百姓,如此方能使朝藩百姓知我天子之仁,晓我皇军之义…”
在诸将约束下,皇军官兵自是谨遵魏公公令,浩荡行军,沿途鸡犬不抓,十足天兵。
在朝鲜,识不得汉字的那是肯定当不了官的,官员所着官服也俱是仿大明。外邦若不知缘故者冒然进入朝鲜,便只当自己已入大明。
钟城郡守朴正泰是从四品的官,这个从四品官放在大明,若有科道资历,是可以外放做巡抚的。若是京官,也是可以上朝议事的。但在朝鲜,这个从四品却是不入流的官。
概因朝鲜国仿明朝官制也分九品十八级,但正三品以下的官叫堂下官,正三品以上才叫堂上官。
这个正三品堂上、堂下便是朝鲜官员的分水岭,其下为不入流,其上才入流。而七品以下更是连流都不算,只能叫参下官,地位十分低。明朝七品可为县令,朝鲜却是从五品才能做县令,七品最多做个县教授,等同于吏的存在。
最先收到乡民来报,说有大明天兵入境的是朴正泰治下的南阳县令柳显忠。柳显忠乃是朝鲜已故领议政大臣柳成龙的族内侄孙,曾在李舜臣水军中做过文书,后得家族帮衬,得以就任南阳县令。
接报明军入境后,柳显忠就觉不对劲,天朝怎会无端派兵入朝,此于礼节不符,因而拒绝派人欢迎,又令关闭城门,征召乡民守城,并派人查探,又快马往郡里报讯,请求郡守立即发郡兵前来抵御,以免南阳沦陷。
钟城郡守朴正泰却大怒,于左右斥那柳显忠道:“南阳胡闹!中国者,父母也,朝鲜与日本皆子也,然我国孝子也,日本贼子也!今父母驾到,孝子岂能闭门不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