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自然是要趁对方不备一击而过。
可是萧伯芝却派人通知金军今日突围,且指明是从南线,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得他萧备御特别的无知,或者说特别的自大。
自古以来,目空一切、特别无知的将领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魏学文却不这么看,他认为这位被自家十三叔许了都督前程的萧大胡子还是很厉害的。
因为,突围的方向不是南线,而是西线。
此举,用他十三叔的话讲,叫战术欺骗。
一夜没有合眼的镶白旗主阿拜很快就发现了明军真正的突围方向,这让他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就在一个多时辰前,考虑到索浑对明军有畏怯,并且第五甲喇并非满编,缺了留在长甸的两个牛录,所以他果断的听从多喀纳的建议,命令第一甲喇额真固尔托带着他的残兵700余增援了第五甲喇,又命西线的第三甲喇都安超部抽了三个牛录派给第五甲喇。
这令得南线的第五甲喇拥有了十一个牛录的实力,仅兵力这一块就是突围明军的近三倍多。
如此厚实的兵力,再加上明军是突围,阿拜怎么也不认为南线会顶不住。
明军无法突围,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可比放他们一条路咬着更强。
阿拜很为自己的部署得意,现在,这点藏在心中的得意劲却是荡然无存了。
“三阿哥,是西线!”
“明军果然狡猾!”
将领们的愤怒声让阿拜的脸上有着因为愤怒而导致的涨红色,他被骗了!
“龙古大,快去!”
多喀纳第一个反应过来,顾不得旗主还没有发号施令,就让懵着的梅勒章京龙古大赶紧带人增援西线的都安超,要不然明军很有可能会冲破第三甲喇。
一想到第三甲喇额真都安超对明朝发自骨子里的害怕,多喀纳不由更是焦虑。
虽说被旗主抽走了所部三个牛录,都安超却有着异乎平常的镇静,甚至于他还考虑是不是在明军突围不顺时率领所部抢占他们的营盘,那样的话头功轮不到自己,但怎么也能从中分杯羹。
该出手时就要出手,身为大金八旗的高级将领,都安超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害怕明朝,他只是认为对明作战要谨慎而矣。
可是,旗内总有那么一些人却把他视为鼠辈,这让都安超很是委屈,因而,他需要给自己证明一下。
只是现在,他似乎没法证明什么,也镇静不了了。
明军出营之后就直奔他第三甲喇来了,前面的骑兵已经开始加速。
因为明军的欺骗,第三甲喇所处的西线可是没有半点防御准备。面对明军的突然打击,都安超甚至都没有时间组织一两个牛录和明军对冲,以减缓他们的冲锋速度。
“放箭,放箭!”
都安超气急败坏,号角声和各式旗帜挥动起来。
得到命令的第三甲喇金兵急忙调整开来,最先做好防备的第三和第四两个牛录的金兵已经开始张弓搭箭。
明军的火器是厉害,可女真儿郎擅长的大箭也同样不差。
“嗖嗖”声中,金军防线前射出一轮轮箭雨。
对于担任全军突围前锋的骑兵大队而言,他们根本不可能下马和金兵对射火铳,只能冒着金军呼啸而至的箭雨不要命的向前突击。
在有经验的军官指挥下,明军士兵纷纷伏低,有的则是一边勒着马绳,一边将临时配发的挨牌挡在身前。更有那马术高超的直接从侧面翻在下面,双手死死抱着套在马肚子上的鞍绳。
这些动作都是极度考验士兵对战马控制能力的,也是金军乃至那些北虏蒙古兵中的高手才会使的动作。
人类在战争中学到的经验,从来都是互相学习的。
眼看着那些明军越冲越近,后面的步兵队伍也赶着各式马车靠了过来,都安超是又急又怒。
他只恨手里没有明军擅使的火炮,要不然炮声一响,怎么也能让那些明军死伤一片。
冲锋的明军骑兵哪怕骑术高超,面对密集的金军箭雨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金军使用的弓箭很厉害,只要中箭,身上穿的不是铁甲的话,那顿时就是“噗哧”一声没入体内。
“嗖!”的一声,一根大箭贴着魏学文的左脸而过,正中其身后亲兵胸口,那亲兵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往马下栽去,腿被马鞍挂着,身体被战马带着向前拖去。
“射,射死这些明蛮子,射,射!…”
第三甲喇虽然因为甲喇额真都安超畏惧明朝的原因,在镶白旗几个甲喇中对明军普遍畏惧,但也不缺乏敢战的勇士。
“射,射死他们!”
牛录额真喜塔腊亲自拉开大弓,“嗖!”的一声,羽箭发出尖厉的鸣声,直直的对着一个手中举旗的明军额头而去。
“扑哧”一声,那明军瞪大了右眼,大旗从手中滑落,本能的伸出双手想去拔箭,可是不等他的双手抬起,人已经向后倒去。
喜塔腊狞笑起来,他清楚的看到自己这箭一下射中了那明兵的左眼,劲道之大,活生生的连着那明蛮子的眼珠都钻出了脑后。
“主子好箭术!”
喜塔腊的戈什哈不失时机的拍了声马屁。
“小子,好生学着,这大弓可是咱女真人看家的本领,把箭练好了才是真正的女真男人!”
喜塔腊一击得手,迫不及待拉弓张弦,便要去捕捉下一个短命的明蛮子。
在牛录额真的鼓舞和剌激下,金兵们也开始兴奋起来,努力瞄准那些躲伏的明军。
一枝枝利箭腾空而去,不时有明军中箭坠马。
总旗禇得海耳畔传来的都是箭啸声,在感觉距离差不多了准备翻上来时,心头却是不由自主的一紧,抬眼看去,一枝闪着寒光的箭枝已“呼啸”而来。
“扑哧”一声,大箭正中他的后背,巨痛之后,禇得海只觉自己的心突然收缩了一下,胸间血气上涌,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扑通”一声,整个人重重落地。
战马依旧向前冲去,马上却再无主人。
能穿铁甲的自然不是普通小兵,很多金兵将弓箭瞄向了正驰奔的魏学文。很多箭枝都朝这位年轻的将领射了过去,大部分落了空,却也有一些射中了目标。
只是,那些箭枝落在魏学文身上,却好像碰到铜墙铁臂一般被弹开。
全身包裹在铁甲里的魏学文根本不畏惧任何箭枝,他只死死的勒着战马向前冲去。
身边不时倒下去的士兵让魏学文骨子里散发着仇恨。
“放铳!”
冰冷的声音从面罩后响起,两名亲兵将手中的小旗举向半空挥了几下。
瞬间,那些趴伏躲避金军箭枝的明军骑兵纷纷伏起,两百多手中端有三眼铳的士兵将铳口对向了前方正在张弓搭箭的金兵。
而那些没有三眼铳的士兵则摸出一个个用绳子吊着的怪异东西,在空中使劲挥舞,然后狠狠甩向前方。
那些东西在半空中转着圆圈,散发着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