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几人潜入龙江宝船厂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偌大的龙江宝船厂静悄悄的,突然之间一片火光若隐若现。
龙江宝船厂许多作坊大多都是木质房屋,如今突然之间起火,很快就蔓延开来,最为要命的是这起火点竟然足足有十几处之多,更是遍布整个龙江宝船厂。
守护龙江宝船厂的人发现龙江宝船厂当中有火光冲天不由的神色大变,尖声叫道:“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
数十人看到龙江宝船厂当中十几处起火点,尤其是那火光隐隐有扩散的迹象不禁发了疯的扑上去试图救火。
可是如果只有那么一处起火点的话,发现及时的情况下,或许还有救下的希望,然而这起火点足足有十几处之多,数十人看似很多,可是分散开来却是根本不足以扑灭起火点的火势。
尤其是当这些人试图冲进龙江宝船厂的时候,十几道黑衣人自龙江宝船厂当中冲出,寒光闪过,这十几人竟然手持凶器扑向这些试图救火之人。
“杀!”
很明显龙江宝船厂当中的大火便是这些人所点燃,而这些人竟然还要阻止他人救火,可见这放火之人那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龙江宝船厂化作灰烬啊。
一统乱战,等到那十几人拖住救火之人盏茶功夫,火势已经彻底的蔓延开来,整个龙江关都可以看到那冲天的火势。
漆黑的夜色当中,火势之大,便是城中都被惊动了。
从南京城当中向外看去,天边被映红了一片,不少人都被惊动,满是疑惑的看向龙江关方向。
范亨今日折腾了一整天时间,回到自己府上,在美妾侍奉下沐浴过后,刚刚躺下没有多久。
突然之间房门之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范亨惊醒。
范亨坐起身来,带着几分不耐烦道:“何事如此惊慌,不知本公正在歇息吗?”
房门之外,做为范亨的心腹,太监李英略带着急道:“总管大人不好了,龙江宝船厂,龙江宝船厂出事了!”
睡意朦胧的范亨陡然之间听得李英传来的消息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一个翻身下了床,换上衣服一把拉开门,盯着门口处躬身的李英,眼中闪烁着厉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龙江宝船厂怎么会出事?”
怪不得范亨如此之震怒,毕竟白天的时候他才同楚毅将龙江宝船厂的事情交代过,当时他可是向楚毅信誓旦旦的保证,龙江宝船厂绝对不会出事。
可是这才过去多久啊,言犹在耳,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原本他信誓旦旦保证绝对不会出事的龙江宝船厂便出事了,这是在打他的脸啊,他还如何去见楚毅。
一把抓住李英,李英做为范亨的心腹,自然知道那龙江宝船厂的重要性,甚至派去守护龙江宝船厂的人都是由他一手安排的。
李英被范亨给抓住衣服,脸上满是惶恐之色颤声道:“总管大人,龙江宝船厂于深夜子时时分突然失火,足足十几处起火点,我们派去的人试图进去救火,结果却是被一群人给拦下,等到杀退了那些人之后,龙江宝船厂大火已经彻底蔓延开来,救无可救…”
深吸一口气,范亨咬牙道:“龙江宝船厂如今究竟如何了?”
范亨这会儿只关心龙江宝船厂到底结果如何,而李英面色苍白,指着那红光一片的龙江宝船厂方向道:“总管大人请看,宝船厂方向火光冲天,只怕…只怕是完了啊!”
范亨这才注意到龙江关方向红彤彤的一片,只看那火光漫天就能够猜到那宝船厂方向的火势到底有多大。
“好狠,真是好狠啊,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之胆大包天,连宝船厂都敢放火焚烧。”
范亨咬牙切齿,如果说这会儿放火之人在他面前的话,范亨绝对会将死撕碎了。
李英低着头颤声道:“总管大人,宝船厂失火,我们该如何向督主交代啊!”
李英很清楚楚毅对宝船厂的看重,做为范亨的心腹,楚毅此来江南的目的并没有瞒着李英,所以李英才清楚这么一座宝船厂被焚烧一空,楚毅那里绝对会为之震怒。
范亨眼睛一眯,缓缓道:“备轿,本公先必须前往龙江宝船厂方向查看一番。”
很快范亨便坐着轿子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龙江宝船厂方向而去。
而这会儿南京城之中,一座幽静的院子当中,几道身影坐在高高的阁楼之上,足足四层高的阁楼在这南京城众多建筑当中那也算得上相当高的了。
临窗而坐,几道身影正在小酌美酒,不过只看几人神色就知道他们的心思并不在眼前的美酒佳肴之上,反而是不时的向着远处望去。
“魏兄莫急,我等派去的皆是得力死士,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龙江宝船厂那么大,潜入进去一些人放一把大火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就见在座的一人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向着其中一人举杯。
魏民举起酒杯向着对方回敬了一杯道:“莫兄,我所担心的不是龙江宝船厂是否能够被烧掉,我只是担心这一把大火烧下去,那阉贼楚毅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莫离一口饮尽美酒冷冷道:“料想那阉贼一定会被气死吧,想要开海,那也要看看我们是否答应。”
边上一人将酒杯放下眼中杀机毕露道:“如果不是那阉贼一身修为高深莫测,加之身边又有东厂、锦衣卫高手护持的话,老夫定亲率死士将那阉贼给斩了!”
莫离缓缓道:“烧掉造船厂不过是第一步罢了,只要楚毅不死,区区一座造船厂根本就阻止不了楚毅开海的决心,所以我等必须要想办法弄死楚毅。”
一旁的魏民目光落在莫离身上道:“莫兄,南昌城中的那位究竟联系的如何了,有没有回话!”
莫离捋着胡须,眼中带着几分笑意道:“那位素来野心勃勃,蓄养死士,私造甲胄并械,也就是朝廷不知道罢了,就算是没有我们去推一把,那位早晚都会走上造反的道路,如今我等一起联手推动,就算是他不想造反都不行。”
魏民击掌赞叹道:“如此甚好,只要宁王造反,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到时候朝廷必然动荡,而身为司礼监总管的楚毅便是最好的替罪羊,到那个时候,朝中文武百官乃至天下汹汹之民意逼迫之下,纵然是天子也休想保全阉贼楚毅。”
说着魏民冷笑道:“想一想刘瑾是怎么垮台的,就凭他楚毅,也想开海,那也要看我等答应不答应!”
一人轻笑道:“诸位大可安心便是,木斋公那里已经在联系朝中故旧了,只等宁王起兵,我等便可助宁王杀入京师,斩了那昏君,纵然是阉贼楚毅有天大的本事,没有了朱厚照这昏君的支持,他只有死路一条。”
魏民轻叹道:“如今只能希望宁王能够顺利起事杀入北京场了,否则我等只能也只能行险一搏,击杀楚毅。”
就在这时,龙江关方向火光冲天,坐在高高阁楼之上的魏民几人第一时间便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
“哈哈哈,起火了,快看,大火冲天,龙江宝船厂彻底完了!”
龙江关附近,四周被惊动了的百姓这会儿也自发的前来救火,只可惜大火已经蔓延开来,将偌大的龙江宝船厂给吞噬其中,这会儿莫说是救火了,就算是想要靠近宝船厂数十丈都会被那滚滚热浪所灼伤,任何人都无法接近。
一顶轿子停在了宝船厂边上,范亨自轿子当中下来,顿时感受到一股滚滚热浪而来,一眼望去,熊熊大火剧烈燃烧,火光冲天,虽然陈旧,却是配置齐备的龙江宝船厂就这么的在一场大火当中烟消云散。
看着那大火之中的宝船厂,范亨眼中闪烁着冷色向着李英道:“可曾有抓到放火之人?”
这么一场大火下来,必然要有一个交代,先前李英曾说过他们派来守护龙江宝船厂的人曾与放火之人交手,所以范亨才有此问。
李英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虽然说抓到了几人,可是这些人明显便是死士,如今不过是几具尸体罢了。”
范亨并没有觉得惊讶,如果说真的能够抓到活口的话,范亨自己都不会相信,能够派出死士火烧宝船厂的人绝对不简单。
甚至幕后之人究竟是什么人,范亨自己都能够想到。
无非就是他同楚毅之间的对话外泄了,而楚毅此来江南的目的也为人所知,江南的那些豪绅、商贾们不敢说所有吧,至少一半左右都同海贸有所关联。
可以说有诸多权贵、豪绅、商贾就靠着海贸获得庞大的利益,以此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这么一个利益集团盘踞于江南,甚至朝堂,已然达百年之久,可以说但凡是有人敢开海,必然会遭受到这一利益集团的疯狂反扑,哪怕是天子在这一股力量的反扑之下,都不得不慎重考虑,以至于无法开海。
正是因为明白这些,范亨才更为为难,因为这一场大火的幕后之人,可以怀疑的对象实在是太多了,甚至可以说包括城中的勋贵们,就算是魏国公府,那也有嫌疑。
微微一叹,范亨道:“随本公前往春秋别院,本公要去拜见督主。”
春秋别院楚毅打发了曹少钦带杨琉璃下去,浴室当中也因为同杨琉璃一统乱战而搞得四周都是水渍,简单的清洗了一下身子,楚毅便换了以身衣衫出了浴室。
夜风带着凉意,虽然说已经初春时节,可是这夜里的风还是透骨的凉,目光一扫,楚毅只发现城外红光漫天,不由皱了皱眉头。
一道身影出现在楚毅身旁,正是东厂大档头齐琥。
楚毅背着手,看了齐琥一眼道:“齐琥,可是有什么发现?”
见到楚毅看向那一片红光,齐琥拱手一礼道:“回禀督主,城外似乎着了大火,而且火势非常之大,以至于偌大的南京城都能够看到那火光。”
楚毅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道:“大火?”
陡然之间心中一惊,楚毅身形飘落在高高的房顶之上,遥遥望去,就见城外红光冲天,只听得楚毅道:“若是本督没有记错的话,那一处方向应该是龙江关方向吧!”
紧跟着楚毅上了房顶的齐琥微微点了点头道:“督主所言甚是,那一处所在正是龙江关方向!”
看着龙江关方向,楚毅眼中闪烁着一抹寒意,就听得楚毅冷笑道:“很好,这些人还真的是消息灵通啊,竟然连官办督造的造船厂都敢付之一炬。”
感受到楚毅身上所弥漫的杀机,齐琥微微躬身不敢言语。
正在这会儿,别院之外传来一个声音:“督主,范亨公公有要事求见!”
楚毅身形飘落,缓缓道:“请范公进来叙话。”
就见范亨疾走而来,行至近前,轰然拜倒在了楚毅面前,以额头触地,尖声道:“督主,龙江宝船厂大火,范亨有失察之罪,特来向督主请罪,还请督主降罪!”
看着趴伏在自己面前的范亨,楚毅冷着一张脸,一脚踹在了范亨肩膀之上,只将范亨踹倒于地,范亨却是心中一松,爬起身来再次拜倒在楚毅身前。
楚毅冷哼一声道:“龙江宝船厂失火,这就是你向本督保证的安然无恙,你自己想一想,这才多久,言犹在耳,你便来告诉本督,龙江宝船厂失火了,本督要你还有何用!”
一脸震怒的楚毅再次抬脚踹在范亨身上。
范亨哀嚎道:“奴婢失察,不敢辩解,还请督主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定然抓到那放火之人!”
冷冷的看了范亨一眼,楚毅喝道:“给我滚去查,不管是什么人,若是查不出的话,你就不要来见我了。”
范亨叩拜楚毅,退出了春秋别院,冲着李英等一众手下尖声喝道:“给咱家去查,哪怕是掘地三尺,咱家也要将放火之人给挖出来。”
在范亨离去之后,原本一脸怒容的楚毅这会儿却是神色平静,哪里还有方才那副震怒的模样。
这会儿安置好了杨琉璃的曹少钦出现在楚毅身旁,目光自远处收回,显然方才楚毅训斥范亨的那一幕被曹少钦看在眼中。
只听得曹少钦低声道:“督主,范公公未必能够找得出放火之人…”
楚毅淡淡道:“南京远离京师,相隔千里之遥,范亨日子太悠闲了,只怕都忘了他的职责了。”
说着楚毅冷声道:“若非是念及昔日其对本督有提拔之情,单单他此番失职,本督便可砍了他的脑袋。”
无论是曹少钦还是齐琥都没有说话,因为楚毅对范亨真的是很是宽容了,也真的是念及昔日情分,也不看看当初地位尚且在范亨之上的王岳如今落得何等下场,而范亨,若非是有楚毅念及旧情照拂的话,可能早就如王岳一般被人弄死了,又怎么可能如现在一般在这南京城当中执掌大权,安享荣华富贵。
转身走进书房当中,齐琥还有曹少钦以及被惊动了的唐寅、方立几人也都进入到书房当中一个个立在一旁。
楚毅坐在那里,轻轻叩击桌案,目光落在方立身上道:“方立,你素来足智多谋,你且说说看,此番纵火烧了龙江宝船厂的那些人,本督要如何处置才是?”
方立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当即上前一步向着楚毅恭敬一礼道:“回督主,依属下看,对付这等无法无天之辈,唯有一个字,杀!杀他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方可。”
唐寅不禁看了方立一眼,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楚毅注意到唐寅的神色不禁向着唐寅道:“唐寅,你可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
唐寅连忙道:“督主,方立所言的确是一个法子,然则治标不治本,伯虎生在江南,深知江南这一滩浑水到底有多深,督主想要开海,所要面对的不是一家两家那么简单,而是数十上百,乃至更多的同海贸有着密切联系的家族,这些人在江南之地交织成一场大网,绝非是靠杀戮便能够摧垮的。”
楚毅微微颔首道:“那你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唐寅眼中闪过睿智的神光道:“其实督主心中怕是已经有了主意,伯虎斗胆建议督主分化拉拢,唯有如此,方可在这一张大网之上打开一个缺口,否则只会激起江南变故。”
赞赏的看了唐寅一眼,方立虽然才学不差,然则却是偏重于阴谋算计,而失之于堂皇正道。
正如唐寅所说,单单是靠杀戮是不行的,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拉拢、分化、打压,如此方才是解决之法。
不过在拉拢、分化之前,一场血腥的杀戮那是绝对不可避免的,唯有将其中最为激进的一批硬骨头给铲除了,如此方才能够施行拉拢、分化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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