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毕力术把阿史那嫣等人弄出京城并不容易,至少并不似朝廷或是萧南想象的那般简单。
大唐终究是大唐,京城的城门也不是无人看守,戍卫城门的卫兵更不是瞎子或是纸扎的假人。
慢说是三四十个突厥人一起出城了,就是三五个同行,卫兵都要拦下来查问一番,顺便检查检查他们的路引。
阿史那嫣等人能安全、且没有引起官兵注意的情况下离开长安,毕力术居功至伟,除了他的聪明才智,还赔上了他在大唐十多年的人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的。
在京郊某个偏远小县城里,毕力术长长的舒了口气,太不容易了,总算把这些小祖宗平安带出京城了,等到了傍晚,接应的人应该就到了,到时候,把人一交接,他就算完成任务了。
说实话,毕力术是真不想再看到阿史那嫣了,这、这个熊娘们儿是在太讨人厌了。
他们折损了那么兄弟,才好容易把她救出来,她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她一路上颐指气使把他们当最下等的奴隶使唤也就算了,可、可她总提一些难题为难大家,就有些过分了。
毕力术很崇敬他们的可汗,但,对于可汗的这位妹妹,他实在生不出半分好感。说句不恭敬的话,这位小姑奶奶真不像阿史那家的人,别说跟可汗相比了,就是连京城那位已经改姓‘史’的史晼也比不上。
至少,人家史晼不会给父兄惹麻烦呀!
您再瞧瞧这位,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提出这种要求——
劫掠齐国夫人的儿女?
诱拐史晼的儿子?
难道这个熊娘们儿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在跑路吗?!
为了平安将她们护送出京,他们在大唐多年的经营险些毁于一旦呀!而她、而她不想着赶紧回千泉,却还在这里想着报复两个与她没有深仇大恨的人。
…毕力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能拼命的在心里祈祷,接应的那些人赶紧来吧,尽快把这些小祖宗弄走。
估计老天爷太忙了。根本就没空搭理毕力术的祈祷,原本晚上该来接应的人,硬是拖到了第二日傍晚,只把毕力术急得不行。
偏阿史那嫣时刻不忘她的‘大事’,临行前,再次叮嘱毕力术:“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儿,最迟不能超过明年正月十五,否则、否则我定会让哥哥重重的罚你!”
“…”毕力术长长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的郁闷,用力点头,“属下明白!”
就这样,阿史那嫣一行人被潜入中原的突厥密探接走了。当地的官府并未察觉。
望着远去的人马,毕力术捉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娘的,终于走了!
暂且不说打马回京的毕力术,单说阿史那嫣一行人,乔装打扮的一路蒙混过去,不过二十几日的功夫,便赶到了距离鄯州不远的小县城。
到了西边,虽还没有抵达西突厥的大本营,但贺鲁在陇右经营十几年。这里基本上可以算是阿史那家的地盘。
再加上,最近贺鲁部时常袭扰大唐延边几十个城池,弄得唐军疲惫不堪却寻不到贺鲁的主力,很是狼狈。而贺鲁部数次得手,从可汗到部众都非常得意,隐隐生出一种‘大唐也不过如此’的念头。
这使得重新整合的西突厥部很是张狂,觉得陇右十八州虽还在大唐治下。但跟自己的后花园没什么两样。
阿史那嫣一群人也是这般想法,是以,刚刚抵达县城,阿史那嫣等人便重新换上了自己的民族服饰,并骑着骏马大摇大摆的在县城里溜达。
时值正午,阿史那嫣等人寻到县城最大的食肆,准备用些饭食,顺便休息休息。
县城里胡汉杂居。但如今贺鲁部与大唐决裂,县城里的胡人或是出城避难、或是闭门不出,即便出门的也都是躲躲闪闪,似阿史那嫣这般招摇过市的,还真是头一份儿。
是以,当阿史那嫣来到食肆门前。甩蹬下马的时候,着实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食肆二楼的某扇窗户后面,一个头戴羃离的绯衣女子,正透过直栅窗冷冷的看着楼下那个嚣张的身影。
“你们动作快点儿,我都饿——”
阿史那嫣忽然觉得脖颈一阵发寒,她咽下嘴里的抱怨,凭着直觉抬头望向二楼,“谁?谁在哪里?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说罢,阿史那嫣冲着身侧的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会意,立刻丢下手里的缰绳,拔起身子,朝食肆冲去。
二楼上,那绯衣女子见状,不由得‘咦’了一声,心道:这阿史那嫣的言行神情竟与在京城时不一样了呢,楼下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像个没脑子的蛮横小贵女,反倒像个满眼算计的心机女,难道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眯着眼睛想了想,绯衣女子才缓缓的点头:是了,若阿史那嫣真是个蠢笨鲁莽的娇蛮女,贺鲁也不会派她去京城。而且,至今大家也不知道阿史那嫣去京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只为了游玩?开眼界?
绯衣女子摇摇头,就算是游玩、开眼界,为何不前两年来,偏偏在其兄欲反唐的前一刻来京城?
难道她们就不怕朝廷一怒之下扣押、甚至斩杀了阿史那嫣一群人?
绯衣女子越想越觉得奇怪,缓缓将手上的武器掩在袖子里。原本她想一枪了结了阿史那嫣,但此刻,她改变主意了,她准备悄悄跟着他们,等到了无人之地,再伺机行事。
没错,这绯衣女子不是旁人,而是借由空间来到此处的萧南。这半个多月来,萧南似是疯了一样在空间里耕种,经过十多天的努力,许久没有升级的空间终于升了一级,萧南顾不得高兴,立刻设置了新的坐标点,就是距离鄯州不足百里的一个小县城。
今日,萧南原本只是想过来看看,顺便打听下鄯州以及阿史那嫣的消息,没想到竟直接遇到了阿史那嫣,没说的,既然遇到了,那就直接收拾了她。
门外传来那护卫呼喝巡查的声音,萧南并不担心,她有桃源利器,就是被堵在门口也能瞬间回到京城。
不过,这里终究是大唐的国土,还不等那护卫搜寻到萧南的房间,坊间的武侯便赶来了。阿史那嫣见惊动了地方,也不敢闹的太过分,命人塞了些银钱给那武侯,胡乱搪塞过去。
一行人用过午饭,又在食肆里休息了半个时辰,这才启程。
而萧南也悄悄的跟了过去。
“胡洛,我怎么总觉得有人跟着咱们呢?”
阿史那嫣坐在马上,眉头紧皱,她时不时的扭头往后看一看,但四周除了荒土坡就是漫天黄沙,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影。可她的直觉却又时时提醒她有人尾随。
胡洛勒住缰绳,回头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没人呀,阿嫣,你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呀?”
阿史那嫣双眉竖起,立着眼睛骂道:“你是说我脑子不清楚吗?哼,告诉你,我昨夜睡得很好,脑子也清楚的紧。分明就是有人跟踪——”
不能怪她过于紧张,实在是她身上带着重要的东西,那可是她此行最大的收获呀,大兄那边正等着呢,决不能出任何纰漏!
忽然,耳边传来‘嗖’的一声微响,阿史那嫣脖颈的汗毛统统竖了起来,不好,危险!
阿史那嫣忙抽出挂在马背上的胡刀,但还是晚了一步,她只觉得后心一疼,似是有什么东西刺进了她的身体,再然后,嘭的一声闷响,她的后背绽开一大朵血花。
“啊”
“有刺客!”
“来人呀,阿嫣受伤了!”
阿史那嫣闭眼前,清晰的听到四周同伴们的尖叫声,以及马受惊后狂奔的马蹄声,再然后,她眼前一黑,一头栽到了马下。
十几个护卫见状,忙抽刀聚拢过来,刀口向外,一边小心的移向阿史那嫣,一边寻找刺客。
就在这时,嘭、嘭、嘭几声闷响,又有几人胸口中枪倒地身亡。
这下子,阿史那嫣的小伙伴们都吓到了,下意识的策马逃离,再加上方才被惊马带走的一批人,一阵黄沙卷过,现场只剩下阿史那嫣等十余人的尸首。
萧南闪身从桃源里出来,飞快的跑到阿史那嫣的尸体跟前,踢了踢,没动静,看来是死透了。
她蹲下身子,仔细的翻拣着阿史那嫣身上的东西,在裘衣的衣襟处翻出一个裹得严实的布袋,萧南抽开布袋的抽绳,发现里面放着一封厚厚的书信和一只望远镜。
“咦?这不是马球场的专用望远镜吗?”
萧南发现望远镜的筒壁上刻着蜀王的印迹,她不由得暗暗吃惊:看来还真是小瞧阿史那嫣了,她只去了一趟马球场就把望远镜弄到了手,还真有几分手段!
至于那信,萧南倒不急着看,直接丢进桃源里,继续搜检着。只可惜,她将阿史那嫣上上下下仔细翻了一个遍,再也没有找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算了,能杀了她就已经算是收获了,人不能太贪心呀!”
萧南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又闪身进了桃源,直接逃离现场。她不知道,她的这个举动,险些给鄯州的百姓及崔幼伯带来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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