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伯不好酒。自然不知。却博闻广记,知道个大概。说南阳出美酒,名曰:九酝春酿。
刘备怎就忘了这茬!
据齐民要术载:建安元年,曹操曾将家乡产的“九酝春酒”晋献给献帝刘协,并上表说明九酝春酒的制法。
操在上九酝酒法奏中说:“臣县故令南阳郭芝,有九酝春酒。法用曲三十斤,流水五石,腊月二日渍曲,正月冻解,用好稻米,漉去曲滓,便酿法饮。曰譬诸虫,虽久多完,三日一酿,满九斛米止。臣得法酿之,常善,其上清滓亦可饮。若以九酝苦难饮,增为十酿,差甘易饮,不病。今谨上献。”
南阳…
实在是太远。去一趟估计没有三五月,不得反。如今乱象已生,民情险恶,实在不易出远。
崔钧。
刘备立刻想到了崔钧。他父乃是天下名士崔烈,又在朝中为官。无论江湖经商还是位居朝堂,南阳人氏不要太多!说不定能找到合适人选。刘备想了想,又手书一封给崔尚书,一并带去。
崔烈能不能是一回事,愿不愿又是另一回事。论关系,崔尚书显然与刘备更熟。刘备送去的磁垫,据说疗效显著。今冬大寒。崔尚书的寒痹之症,竟未发作,足见一斑。
刘备所托,他定会尽心去办。至于办不办的成,又另当别论。
很快,崔钧和崔尚书先后手书回信。都满口应下,这让刘备不禁松了口气。双保险还寻不到酿酒高手,那便从崔钧家贩卖得了。
话说,崔氏不就是卖酒的吗。
刘备舍近求远,也不知崔钧作何感想。好在他在信中已言明,酿酒只为自用,不会贩卖他人。或许在崔氏看来,刘备舍近求远是为避嫌。谁都不想把自家的酿酒方子,转赠他人吧。
立夏后,刘备家雇佣的宗人,又开始整理秧厢,浸种、晒种、播种。犁、耖、耙寄秧田,拔小块、栽寄秧,厢田育种。只是与往年不同,刘备家百亩水田,皆要厢田育种。待秧苗长成,便可分与宗人。
初次植稻,刘氏一族颇为紧张。好在劳力足够,水田、寝肆、还有村中新修土木,都未耽搁。
村中汤池、酒垆、客舍,已打好地基。正待夯土筑墙。工匠们多忙于宗人宅院修葺,没能抽出足够人手。其实最耗费费人力的,正是刘备家祖宅的扩建。上好的盐渍木,多被用来建造前堂和中庭的两座重楼。前楼五层,中楼七层。
苏伯看过,地基深阔,承重完全没有问题。刘备并不意外。从堪比城墙的院墙便可知,祖父当初修这宅院时,耗费了多少人畜钱粮!
前些日收到崔钧手书,言已从南阳觅得良师,正送往楼桑。
刘备大喜。
结果不出半月,昨日便收到耿雍手书。说酿酒师一行数人,由官渡入大河,又入汶水,前夜已抵达老鸦渡。今日便可抵达楼桑村。
这么快?
要说不愧是名门大族。从刘备书信托付到觅得良师,不过三月余。
本以为会乘船。不料一行人却策马而来,直入村口。
刘备急忙前往村口迎接。
但见一儒服青年,背手而立。神态自若,悠然自得。
见刘备年少,青年微微一愣。这便平揖笑问:“来者可是楼桑少君?”
“正是刘备。”刘备急忙行礼:“敢问足下是何许人也?”
“区区在下,南阳郭芝,字衍长。”
等等!
刘备灵光一现。‘臣县故令南阳郭芝,有九酝春酒。’说的莫非就是他!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刘备长揖一礼。
青年一愣。跟着笑道:“我久居南阳,世代酿酒,少君如何得知?”
刘备岂能没有说词:“备之兄长,安平崔氏州平,时常提及!”
“原来如此。”郭芝笑着点头,这便冲马后一指,“一路能快马加鞭,来见少君,多亏了这位义士。我来与少君引荐…”
不等刘备伸头去看,一个如雷贯耳的浑厚嗓音,劈头炸响:“南阳黄忠,见过少君!”
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刘备整个人都出窍了。
“少君?”郭芝不知有异,这便提醒。
咕咚——
刘备吞了口大大的口水,把自己憋的直翻白眼。
好在他是‘真·人主’啊!
这便近前数步,让开遮挡的马匹,冲马背上的昂然大汉回礼道:“蒙义士不辞辛劳,刘备拜谢。”
黄忠没料到刘备会行大礼,这便抱拳道:“义之所在,黄忠不敢言谢。”
“阿嚏——”刘备正要开口,忽闻黄忠背后又传来一声异响。
见黄忠闻声表情数变,刘备猛然醒悟:“可是令子?”
昂然八尺有余的孔武壮汉,语气中颇多忧虑:“正是犬子黄叙。”
呼——
刘备在心底大大的喘了口气。
如若南阳有两个黄忠也就罢了。还生一子名叫黄叙,铁定是老当益壮黄汉升!
此时的黄汉升,正值壮年,虽未达巅峰,却也不远!
六十岁的黄忠可战关公,七十岁的黄忠能斩夏侯!
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又该如何?!
刘备一阵眩晕。
却听郭芝言道:“崔尚书信中说,少君深谙医理,能治疑难杂症。(郭)芝,这才说服黄义士,一路助我到此。不知…”
难怪。
崔尚书的书信,未必全如郭芝所言。或许只是将刘备造磁垫治好他的寒痹之症,略作说明。郭芝为了请动黄忠,保他平安到此,这才夸大其词。
刘备瞥了眼郭芝的表情,顿时了然。
这便斟酌说道:“诸君且随我先回,待(刘)备细细察看。”
这个时候,不行也要说行啊!
招募黄忠的机会,千载难逢。后世曾有人言,黄忠之所以前半生威名不显,正因奔波各地为儿子寻医问药,误了自己的功名!
稳住!
黄忠这便去牵马。刘备这才发现,还有一妙龄女眷正怀抱幼子,骑在后一匹马上。
都怪自己个子矮啊…
一路上,刘备脑筋急转。
黄叙的病,显然是慢性。得病时又年少,所以必是儿童慢性病。肺痨?不对。这种病传染,黄忠夫妇日夜守护皆都无事,显然不是此症。
寄生虫病?华佗治陈登,吐三升许虫。可见病也不难。
诸如黄疸此类,见黄叙面相红润,似也不对。
先前不过是打了个喷嚏,黄忠就如此紧张。
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