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重诺。
庙堂江湖,一袖之隔。
自高祖“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虽四百年,豪气不除。然终归“贵贱有别”。蓟国大汉一藩,蓟王威信天下。南榖,蕞尔小国。不及大汉一下县。南榖王,更是名不见经传。却与蓟王歃血为盟,结为兄弟之邦。何其幸也。二国邦交,需呈报朝堂。蓟王上表,备说详情。料想,甄都自当,有求必应。下赐国号、国姓。并诸侯仪制,及王仪卤簿。
互市港城,取名南榖。顺延高岗,分上城、下城、港津,三郭区,绵延五里。待营中将作寺大匠师,上呈南榖城微缩建模。南榖自王以降,奔走相告,普天同庆。
蓟国营城术,冠绝宇内。拓土先锋营数万工匠、力士,虽各有分工。然南榖王一声令下,南榖国民,踊跃入营,修造南榖城。蓟王从不白用人。与南榖王相约,日薪二百蓟钞。蓟王许诺。蓟国将作寺、市舶寺等,诸多署寺,亦立枝署于此城。
南榖王感激涕零。
章木川水,下通榖水,入枝扈黎大江航道,亦先行确立。
待裁弯取直,凿石通江。疏通上下游水路。修栈楼,开船闸。凡水网所至,皆可船达。再支渠四通,圩田稻作。南榖,焉能不大兴。南榖国,群山环抱,邑落散居。“七山二水一分田”。榖地七条枝津纵横。只需圩田大成,当可一季三登。
国中究竟多少人口,便是南榖王亦无从知晓。
蓟王笑道,此事易耳。
于营前,排设机关厨车。蒸屉高叠,日夜不休。便有南榖人,闻香而来。一日数百,乃至数千。
登记造册,募壮劳力数万,另有数千山夷健勇,入开山营。
开山营,乃拓土先锋精锐。蓟王先擢升都尉玄,为燔史(关)中郎将,秩二千石,银印青绶。再擢升杨秋、成公英为左右武猛都尉,领开山营。
杨秋、梁兴、张横、成宜、田乐、伍习、阳逵、成公英,等开拓先锋,共号“常山之蛇”。后随庞硕、庞德归国,演武决胜。庞德受封牙门将,庞硕转任护军校尉。众师兄又一分成二,追随庞氏兄弟至今。常山之蛇,杨秋、成公英,分居头尾。皆有将才。蓟王慧眼识英,擢升为武猛都尉,秩比二千石。与校尉同俸。拓土先锋营,需继往开来,守备羌身毒道。稍后还需增筑大章道,修筑南榖城。断不可轻易裁撤。
都尉玄喜获擢升,亦是积功所致。
开山营制式装备,营中良匠,已着手制备。务必跋山涉水,营造御敌两相宜。蓟王有意,以南榖城为基,笼络周遭小国。由拓土先锋营领护。开山营,可担此重任。
蓟国吏治,天下闻名。蓟王一声令下,诸事次第顺发,井然有序。具体施为,何须蓟王操心。经停半月,诸事既定。蓟王与南榖王依依惜别,率军出征。
赴竹隅女王,霹雳川之会。
自入南榖。“山南诸国”,风土民情,纷至沓来。被幕府大营公车令,“汝南六贤”之郭珉,收集整理,呈报蓟王。
竹隅女国,西邻南榖国。背靠大雪山,其东与车离国相接。
“车离国,一名礼惟特,一名沛隶王,在天竺东南三千余里,其地卑湿暑热。其王治‘沙奇城’,有别城数十,人民怯弱,月氏、天竺击服之。其地东西南北数千里,人民男女皆长一丈、八尺,乘象、橐驼以战,今月氏役税之。”
车离国,即古东辉国(Danava),位于汉越国(注①)以西,国土相当于,后世印度阿萨姆邦西部,及梅加拉亚邦。
至三国时,华夏仍与车离、汉越,往来密切。汉越亦曾是蜀汉,最西部边陲。《三国志》载:车离国“乘象、橐驰以战”。魏晋之后,始融入身毒。
车离国以南,又有达光国,又称掸国。位于今孟加拉国贾木纳河三角洲,及印度特里浦拉邦。达光国虽亦是身毒之属,但在笈多王朝(GuptaDynasty,约320年~约540年)之前,该地多与汉朝交往。
达光国以西,便是大秦婆罗门国。位于今印度曼尼普尔一带,或今阿萨姆北部以西,至恒河流域。《新唐书·地理志》:“弥诺江水,千里至大秦婆罗门国。”《蛮书》:“大秦婆罗门国在永昌西北,正东与诺诺江安西城楼接界。”既此。大秦婆罗门国,乃身毒传统东部边陲。再往东,车离国、汉越国等,皆是汉朝所属。
稍后,汉越与车离,两国融合,更名为迦摩缕波国(Kam乳p)。见唐玄奘《大唐西域记·迦摩缕波国》载:“此国东,山阜连接,无大国都。境接西南夷,故其人类蛮獠。详问土俗,可两月行入蜀西南边境。然山川险阻,瘴气氛沴,毒蛇毒草,为害滋甚。国之东南野象群暴。故此国中象军特盛”。
按《后汉书‧西域传》载:“天竺国,一名身毒”,“东至盘越(汉越)国,皆天竺之地”。
可知。魏晋以后,该地逐渐融入身毒。至隋唐时,已为“东天竺”一部。
魏晋之前,身毒并不包含汉越之地。
一言蔽之。时下以南榖国为界。其东,皆是汉家势力圈。
车离国、汉越国、达光国、大秦婆罗门国,或为大汉羁縻,或与大汉交好。皆非身毒属国。
其种所出,亦非身毒。如汉越国,自称秦人。乃古蜀国或古羌遗民。
大雪山以南。这片被蓟王称为“山南诸国”之地。心向大汉者,何止南榖一国。车离、汉越、达光、大秦婆罗门国,若能效南榖王,缔结邦交,为蓟王所用。何必迁岭南十万汉家。只需效西域诸国,立山南联军。枝扈黎大江,枝津纵横,三登之地,必为蓟王所有。
蓟王又闻。竹隅女王,与诸国主,交往甚密。此次相邀,未尝没有代山南诸国,投石问路之意。蓟王携十万大军南下。兵锋所指何处,焉能不慎而又慎。
故霹雳川之行。于双方而言,皆意义重大。
“闻竹隅女王,长袖善舞,绝艳山南。夫君此去,定要小心。”上元不无担心。
“无妨。”蓟王成竹在胸:“区区美人计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