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数罢之,能为朝廷添多少良田?”李嘉轻声说道:“此次征战江南,数万大军南下,又千里奔袭金陵,奖赏无算,军功所奖土地,怕也是不少。”
“若是这些屯田能收回朝廷,奖励给那些立功的将士,也算是减轻朝廷的负担。”
“恐怕甚难!”孙钊摇摇头,叹道:“据金陵户部历年记载,屯田所获,日趋减少,如今每年所得之粮,不过数万石。”
“若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些屯田,要么被将校吞噬,要么被官吏、豪族霸占,归于朝廷的,十不存一。”
“数十万被劳役的百姓,苦不堪言,逃亡者甚多。”
“也就是说,等于是百姓们向那些贪官污吏们服徭役咯?真是岂有此理!”
李嘉很是气愤,这可是官田,就这样变成私人的,然后还驱使百姓耕种,简直是太过分了。
“富者阡陌纵横,穷者无立锥之地,江南亡国,果真是还是不冤的。”
“诸位相公认为如何处置?”李嘉询问道。
“陛下,臣等深知屯田之弊,所以,皆一直认为,将屯田奖赏给耕种的百姓,乃是最佳选择。”崔相公沉声说道。
“赐予他们?恐怕真正到他们手里的,能有一半,就是菩萨保佑了!”
李嘉冷哼一声,很不满意,把分配权交与官吏,这不等于是纵容他们上下其手吗?
“屯田之策,自古有之,但皆不长久,魏武因屯田,也因屯田而亡国,须得细细思量!”
李嘉看着这些宰相们不解的眼神,无奈地说道:“曹魏之屯田,剥削犹甚,百姓不满,最后无奈抛弃屯田,但却被世家豪族侵吞,等若是朝廷之粮资,没于私人,这也是司马氏居国,世族难抑的原因之一…”
曹魏的屯田,一开始是非常不错的,把荒天给流民耕种,对半分,服兵役,但后期兵役重,且,钱粮分配乱套,八公二民都有。
由于民屯的不断流失,无奈之下曹魏只能废除屯田,而大量的屯田,就这样流入到了世家大族手里,壮大了他们的力量。
明朝的军户制度也是如此,一开始兵卒有田,但土地不断地被侵吞,或将校,或地主,结果从自耕农变成了佃户,逃亡自然就产生了。
明朝初期,仅屯田,就有八十九万多顷,也就是八千九百万亩屯田,明初规定,凡军户(世袭为兵的人户)都授予一份屯田,一户约五十亩(低时仅二十亩,最高不过一百二十亩)。
当时全国总田亩也不过八百五十万顷,待军户的土地被侵吞后,朝廷少了稳定赋税,又需要发放银钱与兵户,如此一加一减,明朝国库又怎么负担的起?
为什么说张居正牛逼,因为他的一条鞭法,硬生生地从官绅口中,逼出了三百万顷的土地,相当于明初总田数的三成。
地主豪绅何其嚣张。
所以,军屯的土地不能放出去,不能肥了那些豪绅,反而,要进行清缴,检地,吐迟的,全部吐回来。
几个人明显懂了皇帝的意思,不免有些发楞。
屁股决定脑袋,作为宰相,他们本来就是富裕阶级,良田数千亩不等,脑海里自然认为,百姓地主豪绅,而那些种地的,就是提供赋税的人型工具,价值甚至低于牛马。
这次把军屯给取消了,江西也被剥削狠了,整好发一些土地给‘百姓’们,正是好好的收买人心之举。
“陛下,您的意思,是再兴屯田?”孙钊问道。
“不,屯田已经不合时宜,这些军屯乃是朝廷的财产,不得轻易地舍弃。”李嘉沉声道。
“可是,那些无地百姓该当如何?”
“迁徙到湖南来!”李嘉兴致勃勃地说道:
“湖南在籍百姓也不过数十万,不及江西一半,甚至湘西、长沙二府相加,比不得荆南府,土地荒芜甚多,正缺人力!”
“至于那些屯田,某要一一清点,哪怕是尽数发卖,也不得任人随意侵吞。”
“诺——”几位相公相继无言。
崔泉则心中一喜,他是兼管户部的,这些土地到头来,还是要由他管辖,虽说不至于上下其手,但却意味着权势的增加,怎个舒服了得。
他虽然是首相,但却难做到一言绝断,其他的几个相公也不是省油的灯。
转运使司衙门,一直由孙钊兼管,可以说是半个财相,天下的赋税征于他手,极为重要。
赵诚则作为次相,倚仗着资历,把控着吏部和礼部,两个清贵权势大的衙门,可以与他相抗衡。
王宁更是不一般,作为军机领班大臣,与中原的枢密使一般无二,虽然只是在战时中转协调,但在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举足轻重。
而他自己,作为首相,掌管户部,钱只是经过他手,工部、刑部也是管控,虽然也算是位高权重,但总是差点意思。
前任钟允章可是威风的紧,除了宫廷的那些宦官们,他可是一言九鼎,百官拜服。
哎,不知何时,某才有这番威风。
撇了一眼淡定的王宁,其不过四十就位列政事堂,虽然是末位,但深得君心,看来,我也要让皇帝见识一下我的实力了。
“陛下,臣察之,江南之国,凡两税外,共有十四种杂税,对于百姓而言,重若泰山而且进项难看,陛下可尽数罢之,必令百姓欢愉。”
闻言,李嘉则看了孙钊一眼,笑着赞叹道:“此议甚嘉!”
孙钊则有些别扭,这可是他的话语,如今却是崔泉说了,颇令人尴尬。
崔泉不以为意,这可是获取君心的好时候,证明自己的能力,可不能让,他继续说道:“除了百姓以外,士子之心,也更为重要,臣请陛下再开恩科,收江南之人才!”
“不可!”赵诚一听这个,连忙否决道,崔泉竟然还抢他的话,顿时,他脸色一变,心中已经捏好了词汇:
“前年陛下登基已有恩科,去年复开,今年若是再开,等若是三年三次,这让天下人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