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土地这件事,其实早就有过先例,比如,郭荣攻略江北,夺得十州之地,但还剩下四州,由于禁军损失惨重,将无战心,官无胆色,所以只能请降,将四州之地,送与了中原。
对于此事百官们还是了解的,毕竟打不过嘛,而且还是中原大国送点土地不丢人。
但是岭南的这个伪国又是什么鬼?区区一小国,国力卑弱,值得咱们大唐赠送土地吗?
若是这般行事,我大唐的脸往哪搁?这还是南国霸主吗?
强烈的自尊心,让李煜脸色涨红,他看着韩熙载的目光,好似要杀人一般,这可是祖宗打下来的天下,就这样送与人,而且还是伪国,这对于他而言,绝对是打脸。
践踏他作为皇帝的尊严。
见到皇帝脸色成猪肝色,作为两代帝王的贴身小棉袄,徐游立马站出来,驳斥道:
“荒谬绝伦,天底下领竟然有这番言语,这闽国四州之地,乃是元宗皇帝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你竟然敢一言送之了事,真是目无君上,你韩熙载作为老臣,对得起先主吗?对得起百姓吗?”
这一番责骂,着实让李煜缓了口气,舒畅了些。
百官们也被这样的一段话震慑到了,停止了讨论,担忧地看着韩熙载,这样的一顶帽子扣下来,一般人可支撑不住。
但,韩熙载是普通人吗?
他凛然不惧,挺起胸膛,说道:“臣之一言一行,皆为大唐,为陛下而虑,若有违背,天理不容。”
发下誓言后,见到皇帝缓过来了,他抬起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闽地四州,如今却不在朝廷手中,都在伪国之手,据林仁肇的军报,这四州之地,起码有三四万兵马,且皆被加固。”
“一个小小的汀州城,就高达三丈,驻兵两万,若不是章水可以输送粮草,大军早就不攻自破了。”
“而泉州、漳州,建州?皆要翻阅大山,粮草输送极其困难,再面对坚城,五万人够吗?最起码得十万,一个月,三个月,半年?”
“伪国拖的起,咱们大唐可拖不起啊!”
“先帝时,不也能灭闽国吗?”有人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微臣不再细言。”
韩熙载摇摇头,看着皇帝,沉声道:“这闽地,就是个无底洞,朝廷本就钱粮不济,若是执意收复,恐怕不待收复之日,朝廷就自溃了。”
一席话,让群臣无言。
南唐的财赋本就亏空严重,如今泰半的江西赋税都去养兵了,百官们心知肚明,若不尽快解决,拖延的话,到时候发不出军饷,那些禁军们虽然听话,但饿着肚子,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
财赋干涸,这对于朝廷而言,绝对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李煜犹豫了,看向诸位臣僚,其一个个低头,躲避,不敢再提出反对的意见,所有人都对韩熙载的话,感同身受。
畏惧战争,也是一方面。
“陛下,中原已派人来催促,今年的岁贡,可得提前了。”
看着皇帝还在犹豫,韩熙载坚定心思,出声道,朝堂瞬间变色。
高坐的皇帝,脸色再次变化起来。
一旁的宦官们看着都心疼。
价值五十万的岁贡,简直是在刮南唐的最后一层油,财赋干涸的朝廷,哪里能拿出这笔钱来?
所有人都在看向皇帝,等待着他的意见。
只见皇帝艰难地抬起手,喉咙仿佛好几天没进水了一般,沙哑,而低沉。
“今日,就这般吧!”
“臣等恭送陛下——”
皇帝选择了退却,躲避,他不想做出选择。
他迫切地想投入皇后周氏的怀中,融入那宽广的胸怀,来抚平自己的焦虑与不安。
长江是中国人母亲河,这是举世公认的,由不得怀疑。
对于长江两岸的渔民们而言,长江不仅是他们的母亲,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命脉。
长江不像黄河,泛滥成灾的时间很少,大部分的时候虽然波涛汹涌,但依旧按照惯例,东去入海。
能进入长江进行渔猎的,都是比较大的船只,捕捉一些味美的,普通的湖泊中难得到鱼获。
长江的馈赠太多了,沿江的湖泊数不胜数,鱼获从来不缺,只有胆大心细的人才敢入长江。
“阿大,你看咧,这是黄唇鱼,好几十斤呢!”半大的小子,拉起渔网,看着其中一头巨大的大头鱼,不由得欣喜道。
“哈哈哈,好小子,做的不孬!”男人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赞许道:“这黄唇鱼一斤可得有五十钱咧,城里的老爷们争着要,这一条得能弄好几贯,到时候我送你去读书。”
“嘿嘿,我不想去读书,就像天天跟着阿大一起捕鱼。”黄二狗挠了挠头,憨笑道,被父亲夸奖,让他很快活。
“你小子,读书可是好事,在前几年咱们皇帝还是姓李的时候,当官的,可都是读书人,威风的很咧!”
阿大责怪道:“好好读书,到时候成为官老爷,吃香喝辣的,阿大就享福了。”
“好!”黄二狗立马答应道,扭头看着江面,只见远处满是黑点,密密麻麻,着实吓人:
“阿大,这些是啥?”
“这些,不像是商船,好像是军船,不好,咱们快走。”
父亲连忙将黄唇鱼捞上来,其他的也不要了,直接划着船,开始逃跑。
只是,他的速度再快,能有顺流而下的船舰快?不到一刻钟,这对父子俩就被捉上了船。
“这里是哪个地界?”李信看着这对短衣黑肤的父子,冷声问道。
“将、将军,我们是良民,不是水贼。”男人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双腿发软,颤抖地说道。
说的话,与岭南有五六成相似,李信大概能听懂,只是要说慢些。
“这里是哪个地界,再不说,我就把你们投入长江喂鱼!”李信没有耐心,再次问道。
“将军,这里是舒州,舒州——”
“舒州!!”李信跟着说了一句,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仿佛硬挤的一般:“如此说来,咱们距离金陵,已然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