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莲也知道自己素来性子柔顺,也不敢违着长辈的意愿来,这会儿嫂子声音大了,她也不恼,反而自责道:“也是我的不是,老爷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伺候好太太,如今却成了这样。”
王熙凤见她自责了起来,心里也不好受,忙劝说道:“你不好意思,这不打紧。我回来了,还有我呢。明儿起你按着太医说的药方子抓药来,太太若是不吃药,我便是灌也灌下去。”
妯娌俩商量好了,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平儿过来说二爷这边散了,妯娌两个才往回走。
英莲这边回了屋里,倒是喜笑颜开的,贾琮见了问了句:“妹妹们不在,嫂子回来才有人与你说说话,今儿可是尽兴了?”
英莲笑道:“这都是其次,早与你说过太太的身子总不好,我又劝不动太太吃药。如今嫂子回来了,就有人劝了。”
贾琮忙问:“嫂子知道了可有怪你?”
英莲摇了摇头道:“嫂子是个爽快人,虽直言直语,心却极善。是个正经的刀子嘴豆腐心,这我是知道的。”
贾琮松了口气道:“偏这会儿妹妹们也不在,儿子们说的话,在娘跟前是皆不管用的。多说两句,她还要瞪眼睛。嫂子回来就不怕了,一切有嫂子呢。”
而贾琏这边,听了妻子将方才跟弟妹的对话复述了一遍,也是拍了拍心口道:“好在这是回来了,这会儿调理也还来得及。明儿你亲自看着娘喝药,若是她不喝…”
王熙凤打趣道:“她不喝你又能怎地?”
贾琏一噎,仔细想想,娘这脾气,真的不肯喝,他还真没法劝。搞不好自己才说两句,娘就要丢枕头砸他了。
“罢罢罢,总之你有法子。我是不行了,又不是姑娘身。”
王熙凤大笑起来,又对丈夫道:“娘这独爱闺女的性子,我倒是极喜欢的。就不知道我这一胎是个什么。”
贾琏无奈,拿起手边的图纸卷成一筒,轻轻敲了下妻子的额头:“是个什么?乱说话!不管是男是女,皆是咱们的老大。”
王熙凤掩嘴直笑,又道:“若不是儿子,是个闺女,你当真喜爱?”
贾琏笑着道:“若是个闺女,咱们搞一台钢琴回来怎样?以前读书,看西乌尔家的女孩们各个都会钢琴,咱们也学母亲那样,把女儿送出去,让她也学学外头的东西。”
王熙凤忙道:“这当然好,不过还是得跟妹妹们一样,先学些咱们的东西。”
夫妻俩都兴奋了起来,为着肚子里这个,展开了无数的遐想,一个说要学钢琴,一个说要学画画,将他们知道的和听说过的东西,都幻想了一遍。
邢霜这边一觉起来,还不知道儿子儿媳们已经抱团准备“刷副本”了,这边贾芸来送庄子铺子上的总账,她看着账本,听着贾芸汇报那一年的税收,眼睛一点一点又快眯起来了。
贾芸说了半天,见没了声响,抬眼一看叔婆打起瞌睡来了,赶紧住了嘴,瞧瞧的退了出来。
甄英莲正经院来,大老远的看到贾芸站在廊上,隔着游廊问:“那边的可是芸儿?”
贾芸回头一看,忙走了下来,给甄英莲行礼,口唤:“三婶。”
甄英莲笑着问他:“你是来见太太的?怎地不进去?”
贾芸忙道:“才跟叔婆说今年的账目,叔婆听着快睡着了,侄儿心想叔婆这一年忙碌的,还是不要吵醒她才好。”
甄英莲听了,心里一阵紧张,赶紧进屋去看,见邢霜都微微打鼾了,忙指了指邢霜,无声的让丫鬟们给邢霜盖上铺盖。
这边让人挪了火盆到太太身边,英莲便退了出来,小声对外间的金钏道:“你守着太太,切勿让那被褥被点着了。”
金钏点了点头,甄英莲这才出去,叫贾芸到花厅里坐。
婶侄两个说了会儿话,正说到学里的时候,邢霜打里头出来,问贾芸:“你说完了?还是我没听完就睡着了?”
贾芸忙起身拱手道:“才说到海南珍珠场的项目,叔婆就睡着了。今儿叔婆太累,各庄子铺子也无甚大事,所有的进项出项都在本子上头,叔婆派人查账就是,侄孙儿也不打扰了。”
邢霜摆了摆手,将账本交给一旁的金钏,自个去主位坐了,又对贾芸指了指凳子。
贾芸这才重新入座,邢霜问他:“方才你说,学里这一季才入了两个学生?”
贾芸道:“正是,今年有十几个十六岁的,皆毕业了。”
邢霜又问:“就没有留级的人?”
贾芸笑道:“若是往年倒是还有,只是今年有了监理,这抓得紧,学风好了,学生们也不敢乱来。成绩倒是各个都好了起来,就连先生们都有些诧异。”
英莲好奇道:“这族中适龄儿童,怎么就这么巧,只有两个到了入学的年纪。难不成,从这一季开始,学里就只有两个学生了?”
贾芸忙解释道:“这倒不是,侄儿说的新入学,只得是一年级的。其余的还有人在,统共也有十几个人呢。”
邢霜也笑着对英莲道:“那监理你也知道,就是往年来家里的那个刘姥姥的女婿。”
英莲笑道:“原来是他,那年太太说要提携他,竟是真的。”
邢霜又对贾芸道:“今年还同以前一般,你拿一百银子给那王狗儿,再叫请他们一家子初四来吃饭。”
贾芸笑道:“王监理早料到了,说是今年年礼一路跟他们一块送来。”
甄英莲也笑了起来道:“说起来,今年太太给他家备了年礼,我还只道奇怪,似是没有收着回礼,还当他家不懂礼数,又或是过的艰难呢。”
邢霜扭头对英莲说:“你是不知道他家,就是那王狗儿一时忘了,刘姥姥也不会忘。那刘氏也是极懂事的人,这些年下来,跟着学了几个字,如今也越发的中用了。”
甄英莲倒是心里盘算了起来,又问她婆婆:“那刘氏今年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