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层地狱？！

是陌生的名字。

卫光往日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但是眼前的所见所感，无不在提醒他这个地方是个什么样的所在，联系狱这一个字，他几乎立刻反应过来，这里正是针对于鬼物的牢狱。

他脸色霎时间变了，一个古老的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酆，是酆的祭祀之所吗？

赵离一手提笔，一手握着书卷，装作个判官模样，视线落在白色画卷伪装的书卷上，伴随着卫光脸色的急剧变化，以及那种清晰的恐惧之情，白色画卷上浮现出了一幅幅图卷，只是此刻仍然显得模糊不清。

根据前两次姬辛入梦的经验，赵离已经知道这个白色空间只有在入梦者心防崩裂的时候，才有机会读取其记忆中的画面片段，所以他才弄出来这样一幅场景，包括之前老家的那个空间，也是为了让卫光放松警惕，以便和现在这一幅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以眼前卫光的反应，显然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不过还差最后一把火。

赵离松了口气，念头有些纷飞。

这难道就叫杀鸡儆猴，不，杀鬼儆鬼？

看到画卷上的画面仍旧模糊不清，赵离心念微动，卫光背后，仍旧处于煞气满格状态的古教官手中长柄兵器抬起，刃口抵在了卫光的脖子上，对于只剩下了命魂的鬼物而言，无异于剧毒的煞气狠狠的压制下去。

卫光本就因为经历的一切而心神晃动，遭遇这样的攻势，双目霎那失神。

一幅幅画面瞬间清晰，然后大部分被判别为无用记忆而溃散，模糊，从白色画卷上面消失不见，剩下了三部分记忆清晰可见，赵离看到那三部分记忆渐渐稳定，转头看向卫光。

他魂体已经受损，此刻渐有不支，边缘逐渐模糊，崩溃。

赵离让古教官将兵器往后稍微抬了抬。

于是卫光的眼神恢复理智，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令他满脸恐惧，道：“你不能杀我，我是西芦鬼将麾下的人，在西芦鬼将大人那里留有法印，我一死，将军就会知道，会为我报仇，你不能杀我！”

他已经极为恐惧，口不择言。

赵离一怔，脸上露出‘震撼’之色，失声道：

“西芦鬼将？！”

卫光见到他如此反应，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声道：“不错！正是西芦鬼将大人，就算是在东澜景洲的鬼将之中，大人也是顶尖的高手，麾下聚集了阴兵数万，校尉十三，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阴兵过处，生人皆要推避！”

赵离倒抽一口冷气，满脸‘惊惧’，道：

“居然是如此的高手？”

卫光急急道：“不但如此，鬼将大人还和九黎天生神灵酆的势力有关，我曾见到大人身上一枚酆的印玺，那可是天下九宗之一啊，酆更是能够和大泽雷神比拟的天生神灵，你，你可要想清楚了！”

“厉害，厉害！”

赵离拍了拍手，满脸的敬佩和恐惧，然后在卫光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摸了摸下巴，疑惑道：

“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卫光：“…”

他脸上的希冀渐渐凝固了，赵离蹲在他面前，想了想，道：

“不过，你好歹是那位西芦城鬼将大人的人，四舍五入一下也就是酆的人了，这样杀了你确实不太好，我倒是想要问几个问题，十个问题，一共十点，你若能答对六成，我就可以放你一命。”

卫光心中一松，然后警惕道：

“你也要发誓，不能够让这个人杀我。”

赵离神色平静，道：“我发誓。”

修行者的誓言会对自身形成无形的束缚，影响突破，卫光当下稍微放松下来，忍着魂体撕裂般的痛苦，道：“那，那你问吧。”

“好，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简单的问题，卫光不加思索地回答，赵离再度问道：

“你今年多大了？”

“额，七十三？”

“成亲了吗？”

“…没有。”

“死之前一个月的薪俸是多少？”

这样几乎是在玩笑一样的问题，卫光有些不明白，但是还是照实回答，等到问了八个问题的时候，赵离突然又问道：

“你今年多大了？”

“七十…不对，这个问题已经问过了。”

卫光满脸狐疑，赵离拍了拍本子，满脸理所当然，道：

“相同的问题，不多问几遍，怎么知道对还是错？”

“你有意见吗？有意见就说出来嘛。”

“…没有”

赵离诚恳和善的态度，当然还有背后斧头那沉甸甸的重量折服了卫光，他老实回答，赵离不断将那几个问题翻过来覆过去地问，而且间隔越来越短，语速越来越快，卫光渐渐没有了思考的间隙，只靠着本能快速回答。

突然他听到一个轻描淡写的问题。

“杀了不少人吧？”

“对。”

卫光本能回答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回答了怎样的问题，脸上神色刹那间凝固，他抬起头，看到前面青年一双黝黑趁机的双眼，赵离冲他笑了笑，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土，站起身来，不再发问。

卫光感觉呼吸似乎都有些艰难，突然找到了一个救命稻草，大声道：

“我，我先前回答了九个问题，当有九点，你说满足六点就能放我一命！”

“你发誓了！”

赵离点了点头，然后道：

“是这样没错。”

“可是不好意思，刚刚那个题目的分数是五点。”

卫光瞪大了双目：“你？！”

赵离耸了耸肩，道：“题目是我出的，分数自然由我定。”

他右手触碰心口，微微弯腰俯身，衣摆和袖口散开，仿佛宣告谢幕，抬起头来，眼底冰冷，笑容诚恳温暖，略有遗憾：

“抱歉，你不合格。”

“下辈子重修吧。”

古教官瞳孔中似乎隐隐有血气炸开，伴随低沉的嘶吼声音，手中的巨斧裹挟了庞大的煞气，几乎扭曲了周围的空间，彻底将卫光的魂体斩地四分五裂，而在他身死的时候，一道流光从卫光身上浮现，形成一道扭曲的黑影，隐隐有低喝声响起：

“谁？！谁敢害我的兄弟？！”

“等我找到你，定然要把你碎尸万…”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赵离怔了怔，在那黑影未能彻底凝聚，未能明确此刻的环境时候，打了个响指，黑影身后的古教官豁然抬起兵器，用五米长的古达战斧完成了一记正义的背刺。

那道黑影只是一个印记，甚至于还没能放完狠话，被直接打散了魂体。

但是仍旧未曾散去。

两团魂体扭曲在一起。

赵离沉思了一下，握着手中那两团扭曲的魂魄碎片，用解除入梦的方式将这两个东西踢出了梦境，然后主动从梦中苏醒，从腰带里扣出巫祝刀鞘上的宝石，看了看，运起九黎炼神决，把那一团黑影的印记直接‘塞’了进去。

幸亏只是一缕气息，就算赵离也能够完成这一步骤。

接下来，只剩下一步了。

赵离看着外面。

警，不，我是说，缉鬼司的成员正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