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之月雷鸣般的心跳声越发响亮，将机械之境内激鸣的炮火声都给压了下去。
慢慢的，有组成地面的齿轮、炮塔甚至是遗落的扳手，拖着身上增生的血肉组织，就要跟随祂的节奏跳起来攻击身边的活人。
甚至有等级稍低一些的正式巫师，也惊恐地发现心脏渐渐与那个频率同调。
巫师花园毕竟不是真理具象那堪比半神“圣所”的巫师秘境，就算被一位“冠位巫师”经营了上千年时间，也无法完全抵挡半神的主动污染。
甚至如果不是对方主动打上门来，而是道左相逢，在一位半神面前，逃得性命也已经是四阶最大的荣耀。
被艾文握在手中的天秤均衡圣剑已经在嗡鸣作响，迫不及待要痛饮敌人的鲜血，更要饱餐艾文的金狮。
但艾文却只是稍稍激发了神器的力量，将身边的同伴护住让他们免受邪神污染。
心疼自己的小钱钱是一方面，这里的正主一直都还没有现身则是另一方面。
上赶子的买卖不是买卖，盟友归盟友，要是面都不照一下，这倾家荡产的一剑砍出去可就太廉价了。
不过。
出乎艾文预料的是，率先在这种紧要时刻出手的，却不是这里的主人那位“冠位巫师”门农·瓦特。
叽叽喳喳好像翠鸟鸣叫般的悦耳声音在整个机械之境内响起，让那种令人烦闷的心跳声一下子削减了不少。
一个高挑婀娜的人影轻盈地闪现在空中，直面天空尽头的邪神千面之月，二话不说便已经发动了进攻。
纤细的十指轻轻在面前的空气中拨动，或抹、或挑、或勾、或剔、或摘好像以天空为琴，拨动无形的琴弦。
偏偏有空灵的乐章随之奏响。
随之就看到亿万炮塔也杀之不绝的上百道灰色触手上，那一颗又一颗头颅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知几许长的触手也跟着渐渐缩回大海。
好像已经是听着摇篮曲的孩子已经完全睡过去了一样。
禁忌咒言·森罗万象“冠位巫师”在突破全体人类的知识极限之后，除了会获得世界根源赐予的王冠之外。
还会获得来自学派知识，又超脱其上的本道路根本性法术根本法·禁忌咒言。
凭借超脱全人类的技术霸权，将本道路的强大力量浓缩在一句话里面，有些像传奇战舰的传奇战舰技，是能够实现奇迹的伟大巫术。
而这句“话”的表现形式可以有很多种，可以真的是一句话、一曲音律、一组符文、一系列手势动作等等。
都是某种强大的力量在物质世界表达的具象化而已，可以理解为“神秘源头”的某个侧面。
此时。
如果将翠鸟女士奏响的乐章转化为人类的语言，那么这句话就可以翻译为：“‘统一万有’的音律大师！”
效果：能够将“真理之门学派”的所有种类巫术尽数熔于一炉，随意调用自如。
音乐的本质其实是数学，不同音律实际上就是频率的比值，组合越漂亮的就越和谐，越古怪的就越突兀。
而且，在实践中只有音乐这一种艺术形式，能直达心灵本源调动情绪不需要调动任何智能。
无论是本国人还是天南海北的外国人，无论是石器时代的原始人还是星际时代的首席科学家，在这方面都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音律自然也成了沟通诸多道路女巫能力的最佳桥梁。
天赋正是声音的“冠位巫师”翠鸟，便将这种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借由贡献给“神秘源头·真理之门”的宝贵知识十二平均律而突破冠位。
同样拥有众多强大能力的“老巫婆”芭芭雅嘎，与这位正统女巫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一击建功。
当面向机械之境这一侧的所有头颅全都陷入沉睡，难以再被千面之月驱使的时候。
翠鸟同时伸出秀美的十指在空中用力一划，已然发动了能够连接所有音调的根本法共振谐音。
嘭！嘭！嘭！
放眼望去视野中那无数颗沉睡的头颅轰然炸裂，几乎将整片灰色的原生质大海染成白色。
禁忌咒言的力量竟然在一瞬间完成了奇迹一般的群杀，而且还是一位半神的邪恶眷属。
那颗巨型心脏再次用力跳动之后，开战以来第一次传出了一个不辨男女，尖细至极好像针尖一样的人声：
“不可饶恕，这是我多年的收藏啊！伟大的‘狩颅者’要摘下你们所有人的脑袋！”
显然在这次袭击中翠鸟的意外出现，大大出乎了祂的预料之外，道路相克之下一下子就吃了一个大亏。
但惨痛的损失也真正激怒了这位恐怖的邪神。
巨型心脏发出更加耀眼的神光，内部有三张人脸般的黑影向外猛扑，骤然将半透明的肉壁绷紧，就好像是三个只有脸的囚徒要挣脱心脏的束缚一般。
凝成实质的恐惧却已经提前散发了出来，骇得机械之境中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艾文三人的眼睛也都有些飘忽，跟众人一起不自觉地看向高塔的方向，期待着能够力挽狂澜的那位正主出现。
显然。
清楚如果让那三个古怪的玩意儿钻出来，绝对不会有好事儿的，不仅仅是艾文他们而已。
没有让众人失望。
坐在金属椅上的垂暮老人悄然出现在翠鸟的身边。
“唉！”
没敢直视半神的“神话形态”，轻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金灿灿的十字架高高举过头顶。
以微不可查的声音吐出一句：“至圣‘海上王权’！”
无穷无尽的金色光华将整个机械之境都染成了一片纯金。
下一刻。
获得了某种加持的亿万炮塔、上千门多拉巨炮齐齐调转炮口对准了灰色海洋中间的那只巨型心脏。
“嗯？”
艾文眉梢微微一挑。
作为被女神吻过的男人，他从那枚十字架上面清晰地感受到了属于“海上王权”麾下圣天使贝勒努斯的力量，还有璀璨至极万劫不灭的神性气息。
说明这不是普普通通的神赐武器，而是像天秤均衡圣剑那样的真正神器！
千面之月虽然停顿了一下，却完全没有退却的意思。
三张好像由恐惧凝结的人脸，已经挣扎着探出了上半身。
不再犹豫，作为这片巫术花园中除两位“冠位巫师”之外的最后一位四阶超凡者，艾文也完全没有怂，拔出天秤均衡圣剑就冲了上去。
不用艾文吩咐，兴奋莫名的圣剑就已经将一只巨大的天平投射到了艾文的头顶，摆好姿势只等着金主爸爸投食。
等到他投食之后？
哈，我就是你爸爸了，嘎嘎嘎跟两位冠位巫师点头致意之后，艾文却是心中暗忖：
“对强大的‘冠位巫师’来说，这位瓦特先生实在是有点老啊。”
作为目标远大的最古学派，虽然具象难度极高，但“生命树学派”在晋升四阶之后，自然而然就可以踏足四层世界中的“神性界”。
获得世界赐予的神性，这是诸多学派中少有的强悍能力。
可是。
与纪元尺度相比，显得十分年轻的“炼金学派”却没有这种底蕴。
即使门农·瓦特已经成就冠位巫师多年，却依旧没能自主获得代表不朽的神性，进而拥有无尽的寿命。
艾文想想也知道。
最近几十年时间他着力布局源大陆的蒸汽工业，必然是要在寿命将近之前，为晋升真理具象奋力一搏。
这些年各地的“炼金之光”日渐壮大，参考自己的朋友安东尼和迪丽斯就知道，每一位正式巫师的诞生，都需要开创性的知识作为晋升前置。
而学派中的每一位正式巫师都在为学派“神秘源头”贡献着资粮，最大的受益人便是当代的首席。
正是靠着这项看似学派单方面付出的政策，“炼金学派”手中至少增加了数百位正式巫师，还有他们贡献的知识。
可能距离学派的真理具象诞生真的已经不远了。
艾文看着面对三位四阶、两件神器，表现终于有些迟疑的千面之月，心头翻涌。
虽然自己已经将当世第一强国打趴下，但是在今天之后，可能就要迎接更加强大的敌人。
邪神能狙击“炼金学派”，未必不能再狙击自己的公国。
四阶纹章骑士跟三阶资深大巫师的实力虽然不错，让自己能够傲视“封号圣器”级别以下的所有超凡者。
但是不要说是邪神这种不讲道理的存在。
就是“封号圣器”的绝对性，以及四阶大巫师如同梦幻般禁忌咒言也不是自己这小身边能够抵挡的。
单单是跑慢了，说不定都有性命之忧。
一种紧迫感渐渐升起。
“现在应该考虑一下怎么完成冠位之前进阶仪式了，最根本的道路创生吗？”
正在艾文下定了决心的同时。
耳边忽然传来苍老的断喝：
“出手！”
获得神器加持的各种炼金火炮瞄准中间的心脏齐声轰鸣。
轰！轰！轰！轰！
毫不犹豫。
清越的剑鸣中，艾文也猛然刺出了手中的天秤均衡圣剑。
霎时间。
风停止了流动，云凝固在了空中。不见首尾，没有来处也不知去处灿烂无比的金色剑光，已经充斥了整个机械之境。
不等光华散去，在他洞知魔眼的感知中。
对面气息陡降，一个尖细的低鸣声倏忽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