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的硬气在李牧面前没能坚持一息,瞬间就告破改为求饶:“那侯爷您说,能给多少?”
“一成!”
“太少了点吧?”王珪叫道:“侯爷,一共十成股份,我太原王氏占两成不多,要么一成五如何?”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李牧懒得解释那么多,只是说道:“未来你就会知道,本侯对你太原王氏不薄。”
王珪见李牧态度坚决,也只好答应下来,叹了口气,道:“既然侯爷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办。不过,能不能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李牧不耐烦道:“说!”
“侯爷,能否让别家的股份,不要超过我太原王氏?”王珪的眼神近乎哀求,李牧看到他这样子,无奈道:“好,答应你,别家的股份,只会小于太原王氏。”
“侯爷大恩大德,太原王氏没齿难忘!”王珪说着,就要给李牧跪下。他这把年纪,李牧怎敢让他跪?传出去名声尽毁不说,这老小子要是有个好歹,还得吃官司,他赶紧避开,示意王普把他扶起来,道:“少来这套,把事情做好,别跟我动小心思就行了!“
“岂敢!”王珪恭声说道,仿佛李牧应下了太原王氏的股份,就成了他的上司一样,在李世民面前,他的恭敬也就是如此了。他看了眼王普,道:“侯爷,舍弟年轻不谙世事,求您念在从前的情分上,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李牧笑了,道:“什么一般见识不见识的,我怎么听不懂?我让他去把你请来,这不是请来了么?我还有什么不满的?”
王普一愣,知道李牧这是在给台阶,也急忙就着台阶下来了:“侯爷宽宏。”
李牧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说,问外头:“酒宴安排好了么?”
传过来魏璎珞的声音:“已经准备好了。”
李牧对王普、王珪兄弟道:“都不是外人,一起吃点,咱们再聊聊细节。”热络的态度,好似刚才发火的人不是他一样。王普和王珪两兄弟,哪能还上这个当,都舔着脸赔笑,不敢多说话,生怕说错了,惹怒了他,刚才事情又打水漂了。
王珪逗留了两日便告辞走了,他不得不走,因为他现在还是养病之身,按道理是不能离开太原的,出现在长安城附近,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授人以柄的。王普还是留了下来,作为太原王氏与李牧之间的沟通人,同时,也是为了他备选继嗣堂堂主熬一份资历。
李牧可不会养人百吃干饭,他给王普派了活儿,一面在临近工厂的附近盖房,一面出面与附近村落的百姓谈,用盖好的新房以及工作的机会,来置换他们手中的土地。
虽然说,大部分百姓手里的土地,也都是今年才分到手里的。朝廷白送的,想收回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但李牧怜悯这些百姓,知道他们得到土地都不容易,肯定是拿着当成是命一样对待,所以,他告诉王普,绝对不能使用武力,一定要用谈判的方式,给老百姓他们想要的补偿,只要不太过分,多多少少的都可以答应。
他以为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所以李牧给出的时间是半个月,但是没想到进行得如此容易。严格说来这才第三天,王普就完成了李牧的任务,只用了五分之一的时间。
没想到这厮还办事还挺得力。看来这一年在林邑,还是有所长进的,从原来的纨绔子弟,也训练成了一个有两把刷子的干将了。
“起来吧。”李牧的神态和蔼了许多,笑眯眯对他道:“之前的小小不愉快,就算是解决了,往后别发生这种事情了,会让本侯失望的。。”
“哎,多谢侯爷。”王普如蒙大赦,赶紧站起身来,却仍然弓着腰以示谦卑。
“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李牧可是好奇的很,怎么这个时代的百姓,亦或者只是蓝田的百姓,对于‘家’这个概念这么模糊么?他们竟然会愿意舍家撇业,不要属于自己的耕地了?
“侯爷,这件事真是不值一提、”王普略显尴尬,道:“蓝田的百姓都挺穷的,他们的家不说是家徒四壁,也差不多,听说有好房子住,都恨不得立刻就搬过来。而且,蓝田土地贫瘠,种地也不出粮食,算下来,如果能在厂里做工,半年的工钱,就能顶两年种地,除非是傻子,否则肯定知道怎么选。”
“啊!”李牧恍然,道:“原来如此、”他叹息了一声,道:“百姓太苦了。”
王普张了张嘴,似乎有话,但又担心不敢说似的,李牧瞧见了,问道:“有话就说,本侯难道会吃人么?”
“那我就说了。”王普凑到李牧耳边,道:“侯爷,小人这些天走访百姓,发现有人在暗中接触,打听水泥厂的事情。小人建议,要不要调查一下——”
“那怎么能行?”李牧却大摇其头道:“人家有好奇心,又不是坏事。岂能让人家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那显得咱们多不好客?”
王普提这些人捏了一把汗,心中狂叫,瞧见没有,这就是藏着掖着的后果!这些人也不想明白了,跟李牧办事儿耍心机,这不就是自掘坟墓么?
王普大概都能猜到这些人是什么人,赔笑道:“这,侯爷现在主抓蓝田了,工厂还没建好,需要的是平稳,万一在这里闹大了,对你也不好…”
“放心,我自有分寸。”李牧勾勾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小声吩咐起来。
王普听完面色数变,暗叫道这还叫有分寸?要是没分寸的话,还不得闹出人命来?
见王普犹豫,李牧不悦道:“你就说吧,干不干!”
“小可自然愿为侯爷效劳,可是这样一来,也算是把人给得罪死了。”他可怜兮兮的看着的李牧,想央求他放自己一马。虽然现在太原王氏绑上了李牧的战车,但是对于其他门阀,他们也是不想得罪的。
“放心,办完这件事,非但咱们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往后本侯还是如往常一样重用你。”李牧拍了拍王普的肩膀,大包大揽下来。
“这…”王普想起了王珪临走时的话,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只好咬牙点头道:
“得罪就得罪把,以后全靠侯爷维护了。”
“嗯,去吧。”李牧颔首,对王普微笑道:“将来你会庆幸今日的决定的。”
翌日傍晌,王普如往日一样闲逛,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做着他平日做的事情,区别在于,与他平日见到的人又预见了,不会再装死,而是主动打招呼。这人他认识,怎么认识的呢?这还得追溯他的纨绔时代,这几个小子,都说他仗义疏财的时候,认识的小老弟。一个姓崔,一个姓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清河崔氏失去了崔玉铮之后,愣是又培养出来一个接班人。博陵崔氏最擅长的生意,便是走私。蓝田正是他们走私路上的一站。李牧跟百姓置换房屋,他们是第一个不同意的,如果百姓都集中了起来,他们的生意还怎么做了?不说别的,走私的东西都没地方藏。
因此他们四处活动,也不完全都是为了水泥。赚钱谁都想,但是如今,保本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
他们不是不想接触王普,但是之前王普刻意回避他们,他们也不敢当着锦衣卫的面儿,跟王普接触,故此虽然点头示意,但是一直也没说话。今日王普主动打招呼了,这些人顿时像是闻到味的苍蝇似的扑了上来,等王普走到拐角的时候,他身后已经七八个人了。
“你们都跟着我做什么啊!”王普苦笑道:“我啥也不知道。”
这些人都与王普认识,从前也是厮混过的,都道:“王家哥哥,咱们才是一头的,你可不能帮着李牧,坑骗自家兄弟啊!”
“是啊哥哥,就算是有便宜,你也不能一家占了。咱们门阀世家,可都是同气连枝的啊!”
说话声引来了本地百姓的驻足围观,说话的人赶紧把声音压低了下来,央求道:“好哥哥,你就透露几句,这水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叫咱们不糊涂不是?”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王普被逼的没有了办法,急道:“你们这是想逼死我啊!”
“王家哥哥——”
“好了!”
王普气急败坏,道:“这样吧,我只破例这一回!”众人见事情有缓,也都不在逼问,关切地看着他。
王普压低了声音,道:“我在这儿待了有小半个月,终于算是得到了侯爷的信任。但是对于水泥到底是什么,我也是一知半解。不过今天,侯爷交给我一件事儿,他说需要一批工人,在厂里干活,如果你们实在想知道水泥是怎么回事儿,我说不明白,你们自己去看。谁也别说自己出身,装成老百姓干活,眼见为实,你们看咋样?”
“这…”众人有些犹豫,他们都是世家子弟,虽然沦落到了做生意,但也都是锦衣玉食娇贵的人儿,岂能做苦力?
王普见状,便要甩袖而走:“我能帮的,就这些,不愿意也不强求,以后别跟我提这事儿了。”
“王家哥哥,我去!”一个人呼喊追上去,又有十几个,也来不及细想追了上去。众人一看,都要追上去,王普忽然站住,回头瞪他们:“你们是傻么?回去换衣裳,哪有苦力传绫罗的?给你们半个时辰准备,半个时辰后,就在这个巷子里,过时不候。”
“啊,对对对!”
众人恍然,齐齐转身四散,王普看着他们,暗自叹息。世家子弟,都是这个智商的话,看来这辈子,都注定要被李牧玩弄于股掌之上了。
半个时辰后,说来的人都来了,而且还多了不少。王普看着不知从哪儿淘换来脏衣服的众人,心说就这等打扮,谁看不出个假来?但偏偏这些人,一个个都不自知,也不知道这些年走南闯北做生意的眼界都哪儿去了。
他也不多说,带着这些人来到了水泥厂的厂址,如今厂房正在盖,用的就是水泥,所以是一边生产,就地就使用了。王普也没骗他们,确实是能看到水泥。只不过是成品的水泥了,看不到制作过程。
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生怕错漏了一个细节,有些人还互相合作,想要一人记一个细节,然后回去再还原。王普把他们的样子看在眼里,心里越发的觉得这些人蠢不可及,也不动脑子想想,人家敢这么放着让人看,就是知道你们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人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我去个茅厕。”王普按照李牧说的,使出了尿遁大法。众人都被用水泥砌砖的工人吸引过去了,哪有时间看他。王普顺利溜走,躲在一处角落注视着。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发现,王普不见了。人群有了一瞬间的慌乱,有人喊他的名字,但他怎敢应声?
“王家哥哥去哪儿了?该不会是掉茅坑了吧!”有人夸张大笑,一群人附和。王普心中暗骂,小子,不是你刚才求我的时候了!
不过这样,也让他心里觉得舒坦不少,至少骗人的罪恶感抵消了。
“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如炸雷一般,惊醒了这群人。他们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足有八尺的巨汉,手里拎着一根熟牛皮编织的鞭子,粗细约莫小孩儿手臂一样,看着就极为骇人!
“我们,我们是——”众人刚要把王普供出来,巨汉已经不让他们说话:“你们是干活的苦力吧?在这儿晃荡什么,跟我走!”
“我们不是苦力!”终于有人奓着胆子说话了:“我们是王普的朋友,进来看看,现在就走。”
“走?”巨汉笑了一声,道:“水泥厂何等机密,岂是你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他甩了下鞭子,把刚刚说话的人甩飞,冷着脸喝道:“一个都不能走,工钱,安家费都少不了你们的,踏实的干你们的活儿吧!”
“跑啊!”也不知谁发了声喊,众人作鸟兽散,但是很快,他们就都被赶了回来,锦衣卫早已经埋伏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