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成锦心中微动,仔细思索弘治皇帝的意图。
门头沟、香山、浑河都是山头耸立的荒地,磐石虬结,无法耕种,留在朝廷手中也无用。
但如果赚了银子就不一样了。
朝廷一定会想法子收回,严成锦琢磨得想个法子,留在自己手上。
“臣若解辽东之急,不求御赐挂件,只想要山西的荒地,造福百姓。”严成锦微微抬头。
谁也不知道,山西地下藏着大量煤矿,若无烟煤一出,必会掀起一阵掘金潮。
百官有些诧异,严成锦要荒山做什么。
弘治皇帝看向萧敬:“查查山西有多少荒地,给朕报上来。”
山西并不适合耕种,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才会诞生许多盐商。
他考虑的是,万一荒地超过千顷,赐给严成锦的地,就得等他死后,才能收回来。
此子若真有所图谋,他也不好张口要回来,毕竟,他是言出法随的皇帝。
严成锦道:“臣不急。”
弘治皇帝看向刑部道:“派人查查,哄抬木炭价钱的是何人!”
是你奶奶的小舅子!严成锦暗自嘀咕一句。
还不等魏绅回话,牟斌面露尴尬:“陛下,据宛平县令吴鉴所言,是长宁伯。”
弘治皇帝恍然大悟,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人,也只有长宁伯了。
朕许久不找他,他又在坊间兴风作浪!不过,此事需要他私自惩处。
“退朝!”
百官不明所以,不过能看得出来,陛下想以家事处置,陆续退出大殿。
萧敬知道,弘治皇帝担忧的是太后:“奴婢听闻仁寿宫的太监说,太后两日极有胃口,要不要请汪机进宫看看?”
萧敬送走好几拨主子了,先皇和万贵妃都是他送走的,还有弘治皇帝的爷爷,先先皇,也是经他的手,去了往生极乐。
年纪大了,胃口忽然好起来,一定是准备要走了。
弘治皇帝不想让太后知道长宁伯的事。
宫中的人都知道,太后时日无多了,他转身吩咐萧敬:“宣召周彧进宫。”
都察院,值房严成锦估计,陛下划给他的荒地,应该不会超过千亩,否则,藩王和百官不服。
不过,这是最好的法子,若无烟煤能盈利,他也不能一个人握在手中,会被官绅构陷和弹劾。
朝廷分去一半,是最好的平衡。
正在这时,门皂冲进来禀报:“大人,长宁伯来了。”
周彧闯进值房,刚迈入一只脚,就堆着满脸讨好的笑意:“贤侄啊,老夫听说你要买一百万斤木炭送去辽东?老夫便宜卖给你,两百文一斤,怎么样?”
京城没有煤炭了,只能买他的,他想喊二百文的,真是便宜严成锦这个狗官了!
你当本官傻?严成锦伸出五个手指。
周彧双眼放光:“贤侄想出五百文?老夫就知道,全京城你最有银子!”
“五文钱。”
还是看在太后的份上,若不是看在太后份上,白送他才要。
周彧傻眼了,气急败坏:“你拿老夫当叫花子呢!”
“木炭很快就会降到五文钱,伯爷不信就罢,一文钱也不能再多了。”严成锦说道。
周彧心想就是运到城外烧了,也不便宜严成锦这狗官!
看他拿什么交差!气咻咻地拂袖离去。
方学见严成锦把周彧气走了:“大人,五文钱,是否太低贱了些?若陛下答应赐地,大人用什么交差?”
虽能从散户手中,收集到一些木炭,却远不足一百万斤。
五文钱太低了,夏天也不止这个钱,况且,现在是冬天。
“不少了,本官没打算给银子的。”严成锦浑不在意,周彧很快就会来找他了。
良乡,
宋景折腾了两天,将煤锤碎后水洗,经过炼制后,有些依旧有怪异的味道。
煤大致分为三种,明煤、碎煤和末煤。
明煤最好用,不用风箱,用一点木炭就能点燃,其次是碎煤,多被用来冶金,末煤最次,用黄泥和水,勉强能烧。
宋景以明煤做原料,筛选出少许的煤石,宛如拇指大小。
其余工程师站在一旁,面色有些麻木了:“小宋师傅,煤怎么可能会无烟,我等都试了三十遍了。”
“严大人说可以,那世间就一定有此物。”宋景笃定道。
他用火钳夹着新炼制的煤石,丢进火炉中。
无烟?
众人瞪大眼睛,齐齐看向火盆,竟无烟发出,但能闻到淡淡的硫磺味。
谢丕脑中闪过一抹灵光,看向宋景:“小宋师傅,工艺相同,缘由应当在煤上!”
“不错!”宋景也想明白了,连忙看向拉煤的师傅:“这车煤从哪儿弄到的?”
“房…房山。”
严成锦的心情不错,长期采煤的人,能从土的表面辨别,地下是否有煤炭。
挖五丈深左右,真就在房山挖到煤炭了。
听宋景禀报,这种煤可轻松制得无烟煤,在良乡封锁消息,试验了两天后,才运一些到府中,让何能继续试验。
翌日,他打算先送一车去李清娥府上,女子体寒,容易生病。
此时,李府。
李东阳靠着火炉看书,府上舍不得烧木炭,下人们都想挤到正堂里,沾沾暖意。
火炉上,铜壶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翻滚声。
李清娥小心翼翼拿起铜壶,李东阳却心疼地大呼小叫:“让下人来吧,哎!小心些,千万别烫伤了。”
胖丫鬟冲进来一喜,小声道:“小姐,姑爷来了。”
李清娥双颊微红,怕被父亲注意到,忙低下头去泡茶。
李东阳早已听到姑爷二字,十分刺耳,“净瞎说,罚你今日不许吃饭!”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罚这丫鬟不许吃饭,反倒越来越胖。
门皂小跑进来:“老爷,严大人来了,在府外呢。”
李东阳斩钉截铁:“不见!”
“可…可严大人说,他是来送煤的,此物一出,木炭的价钱就降了。”门子按照严成锦的吩咐说道。
李东阳眸中一亮,放下书:“让他进来。”
严成锦踏入府中,下人们抬着无烟煤跟在后头。
到了正堂,何能激灵地往火盆里添煤,动作娴熟,李东阳也不阻止,反倒好奇地看着。
煤他自然烧过,可此煤十分奇怪,竟然无烟,且燃烧十分缓慢。
李东阳知道,全京城的百姓,都在等木炭过冬。
“这是什么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