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末明初时,小说盛行过一段时间,后来遭皇帝打压便消逝了,再有盛行的势头,已是弘治朝之后。
严成锦和那些一落地就开启挂笔人生的穿越者不同,他并未轻举妄动,毕竟史书是前人所写,不可尽信,还是留个心眼好。
犯了事,狗头铡才不管你是不是穿越者,手起刀落,照样取你狗命。
稳妥起见,他暗中观察了六个多月,如今心里才有了点底。
要说起穿越的缘由,这个必须提一提。
十字概括,足矣。
就是,无聊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上辈子,他对史学和文学有着魔怔般的兴趣。
一次看某个大教授直播时,只不过跟着视频里开心地念了一句。
“找仙人,采仙草,炼仙丹。”
竟就穿越了!
而如今副身体的前主人,是严府独子,严府举家刚搬来京师不过一二十年。
严恪松在翰林院当了近十年编修,没有意外的话,这辈子的官运,恐怕也就这样了。
老爹没有忧患意识,他不能没有啊。
严府在京师,毫无地位可言,连吃饭都刚迈过温饱线。
若不趁着弘治老儿在位时,趁机发展壮大,等正德那个昏庸的王八蛋继位,就没有机会了呀。
严成锦痛心疾首地捡起地上的稿纸,仔细瞧了瞧,能叫十几年不曾碰过‘荤腥’的人反应如此激烈,只有一种可能,
这里头…
有车!
“少爷!有人闯进府上了!”府上的房管事,上气不接下气进来通报。
“我家既无钱财,也无闺中待嫁的妹子,是不是闯错门了,可问清楚了?”严成锦思索着。
怕不是讨债的闯错了宅子?
房管事愣了会儿,片刻才道:“没…没问,只听他哭嚎着,他要见少爷,我以为…”
严成锦道:“怎如此不谨慎,京城有成百上千个少爷,你怎知,他就是要找本少爷?万一砍错了人,你如何赔?”
“…”房管事哑然。
“罢了,你走前面,带我去看看。”房管事以前给人当过护院,手上有些功夫。
到了院中,严成锦看见一个衣裳褴褛的流民,蹲在地上哭嚎。
就像出嫁的婆娘回了娘家,虽是哭嚎,声音却是藏着一丝丝的窃喜。
看到严成锦,忙不迭要冲过来:“少爷…我是何能啊!一年前,您让我去学些拳脚功夫,好保护您周全,如今总算回来了啊。”
严成锦心里一惊,早已忘了这茬。
转念一想,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记得有个长随来着。
只是这长随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早晚是个祸害,便随手一指,让他找仙人、采仙草、炼仙丹去了。
没想到,这个祸害竟然回来了!
“寻到那嵩山的寺庙了?”
何能哽咽道:“少爷…小的寻到了。”
严成锦心中一喜:“给本少爷露两手,能打几个?”
何能从背后拿出三节棍,脸色一怒,如白脸武旦,转一圈,随后有模有样耍起三节棍,疼得自己龇牙咧嘴。
“就这?”严成锦瞪大眼睛,棍棍打蛋功?
不对,像是练金钟罩的罩门!
又惊喜地问:“哪个方丈教的?”
“是…跟戏园子的威武大将军学的。”何能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小的去了嵩山那寺庙,他们让小的出家,还收银子,小的又不是专程去出家的,也没银子,便转寻其他寺庙,路上遇上戏园子,里头的威武大将军武功厉害,将各路将军都打败了,小的就拜他为师,学了一门武艺,便回来了。”
“………”严成锦。
“少爷,小的以后还跟着您。”
见严成锦一脸不愿意的样子,何能忙道:“少爷,小的在外头闯荡,学成了功夫,还练就了一张巧嘴,给少爷办事,定不会辜负少爷期望。”
严成锦在想一个问题。
直接赶走,会不会太寒心?
严府多一张嘴,就要多吃一份粮。
虽然下人不多,除了房管事,还有几个下人,老祖宗攒下的老底,也花得差不多了,全靠老爹一份薄俸养活。
严成锦看向房管事,有种想让房管事去当账房先生的冲动。
“少爷?”何能哭嚎道。
“留下吧,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随后到正厅来见我。”
良久,何能才洗干净,换了身衣服出来,显得比方才还要瘦弱。
“嘿嘿少爷,这是?”此刻在他身前,摆着一张大告示。
严成锦一改刚才的随意,满脸郑重地道:“这是本少爷制定的家规,也是严府上下为人处世的道理,你识字吗?”
何能忙点头笑道:“小的识一些。”
“念吧。”严成锦总算有了一丝丝赚到的感觉,家丁是有点文化的好。
“严府家规第一条,大难临头,少爷先飞。”
严成锦极为认真地听着:“嗯,继续。”
“第二条,为尊者讳,万事不可报出少爷名讳。”
“嗯”
“第三条,常常锻炼身体好,日日晨练少不了。”
“继续”
“第四条,生而为人只做一件事,不打少爷的旗号行事。”
“嗯”
“第五条,少爷的人生,不打听,不多问,不传人。”
“好”
严成锦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其事道:“这是严家立足于京城的根本,今日便要记住,本少爷会不定期抽查…对了,还有一首诗,让房管事教你,背不会,打断狗腿!”
他不是粗鲁的人,但只有说出打断狗腿之类的话,下人们才会觉得这是一件需要慎重的事。
“是少爷!”
回到房里,严成锦又掏出梦楼纸稿仔细检查,一字字校阅。
“为何老爹反应如此…”
忽然,严成锦想通了。
看过梦楼的人,总会强行脑补一些画面,恨不得谁跟谁壁咚擦出不可描述的火花,恨不得谁出门被马车轧死,恨不得谁……
严成锦就这么干了,写大纲时,暗中夹带了一丢丢小小的私货。
将这人物之间的关系,弄得更加复杂,难免让人浮想联翩,老爹如此淸直保守之人,定然是看不下去。
“可惜了明朝如此适合小说繁荣发展的风气。”
一旁的何能却唱道:“少爷才思天上星,好比雨露撒人间……”
“唱你大爷!”现在像是有心情听曲的时候吗?旋即,严成锦脸色缓了缓:“你方才说,练了一双巧嘴?”
何能却抬起袖子抹眼泪,忽然哽咽了起来:“少爷,您不知在外头填饱肚子有多难,小的正是凭这张嘴,才混得一口饭吃。”
严成锦踹了他屁股一脚,何能这才把眼泪收了起来。
“少爷交予你一事,说服我爹,让他将这书稿写出来,否则你就是欺骗少爷,少爷要报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