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朝正要散去时,一个小太监忽然小跑进来。
“陛下,宣府巡抚都御史雍泰命亲兵押回了两人,是宣府的参将李稽和王杰,雍泰状告此二人克扣粮饷,请陛下定夺。”
李东阳猛然一惊。
严成锦微微抬头,看向李东阳,这里头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
与李东阳有关!
这个案子不是交由刑部,就是交由都察院处理,只有特殊情况,才交给锦衣卫。
若能将此案破开,升右佥都御史就有几分把握。
“大人,接活。”一个慎重却不刺耳的声音响起。
戴珊反应过来,站出来一步:“陛下,不如将这个案子交由都察院审理?”
“陛下,此案应当由刑部审理。”刑部尚书闵珪站出来。
年关了,各部门都在抢活,严成锦断然不会让刑部抢去:“陛下,臣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道声音极有特色,轻重缓急拿捏得当,让人生不起气来。
一听就知道是都察院那个谨慎的家伙。
“你说!”弘治皇帝带着怒意,并非是冲着严成锦,而是冲李稽克扣军粮一事。
“各府州的御史,皆归于都察院,既然是由雍泰发现,应当由都察院衙门来审理才合情合理。”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道:“就交由都察院衙门吧。”
散朝后,回到都察院衙门。
戴姗召集各御史开会。
“克扣军粮一事重大,陛下心中焦急,定要尽快审理出来,你们谁助老夫审理。”
严成锦道:“不如就由我和方学来协助大人?”
“大人,严成锦年少,写弹劾疏奏尚可,查案子恐怕不如我与张津。”说话的御史命叫文森。
严成锦看过他二人的资料,文森和张津皆为成化朝的进士,而他和方学是弘治朝的进士。
资历自不如他们两人,提出异议也正常。
“大人,有我与方学在,三日之内,有四成把握破案。”
文森和张津摇头轻叹,才四成把握。
戴姗知道严成锦的规矩,暗自加了两成,六成!不低了。
“嗯,你二人随我入衙审问吧!”
严成锦却道:“大人稍等,下官要先做准备。”
半个时辰之后,戴姗气急败坏:“成锦啊,只是审两个犯人罢了,不必如此慎重,都快要下值了。”
“此事牵连太多,还是慎重一些好。”严成锦写了一大堆资料,纸条递出:“敬之兄,劳烦将这些资料搬出来。”
天亮等到天黑。
戴姗气得拂袖而去,只能明天再开堂了。
方学站在一旁,疑惑:“老高兄,审问这两个犯人,你将他们的原籍要来做什么?”
“还是了解清楚一点好。”
“老高兄又把宣府的军粮账册搬出来做什么?”
严成锦摇摇头:“敬之兄问得太不慎重了,怎么能不看案宗就下手查案,万一有同党作祟,且不徒劳?”
“可老高兄为何把戴大人的资料也翻出来?”
“戴大人审理此案,怕他与王杰等人有私。”
“可你…为何把我的也翻出来…”
“怕你与王杰私通。”
方学面色木然,对慎重二字产生了怀疑。
次日清晨,严成锦没有上朝,与方学来到都察院衙门。
戴姗坐在高堂上,衙役们手持仪仗站在两旁。
台下押着李稽和王杰两人。
“李稽,王杰,你们二人可知罪?”
李稽和王杰摇摇头,道:“不知。”
“你们二人克扣了士卒的粮饷,没有粮饷,士卒就要吃草根,草根没有营养,士卒身形消瘦,没有力气,鞑靼人来犯便无力抵御,丢了城池,就是卖国通敌的大罪!”
李稽和王杰差点吓尿了。
克扣军饷,也能说成卖国通敌?
二人茫然四顾,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有个带着人笼嘴的家伙,站在戴姗旁边。
看不清容貌,声音似乎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说得对,你二人此举,与通敌无异!”戴姗怒骂一声,心下却暗夸严成锦说得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稽和王杰油盐不吃。
“来人,重打五十大板!”戴姗气急败坏敲着惊堂木。
严成锦知道,戴姗没啥性子听这两人胡扯。
“大人,不如先将他们押入大牢,下官再查一查案宗资料。”
还查?
戴珊侧过头,没好气道:“只是两个小小参将,不必如此慎重。”
“下官,还是要查一查的。”严成锦正色。
李稽和王杰被打了三十大板,依旧不肯说,被拖入大牢。
无人之际,王杰对着李稽小声道:“无需担心,三日之内必有人来救咱们。”
“大哥说的这个人是谁?”
“当朝最有权势的人,至于身份,不能告诉你,等着就是,咱们死不认罪,三日内必定出狱。”
从都察院衙门出来,严成锦和方学去了李府一趟。
“老高兄为何要来李府?”
“来确认一件事。”
李东阳进宫当值了,并不在府上,严成锦又看见了李清娥,这次是专程来找她的。
“来得有些唐突,不知老师不在府上,找老师是想问,老师的是否有一个贤侄,叫王杰?”
李清娥颔首点头,轻声道:“是小女的堂兄。”
严成锦面色如常,方学却大惊失色,参将王杰是当朝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侄儿?
“还请小姐写在纸上。”
李清娥柳眉微动,问:“可是堂兄犯了什么过错?”
“嗯,克扣军饷,正关押在都察院衙门。”
严成锦看她神色微动,想来与王杰认识,道:“会从轻处理,先写下来吧?”
正在这时,李东阳大步走进来,道:“你怎么知道,王杰是本官的侄儿,为了避讳,此事从未提及过。”
真相只有一个,我是穿越过来的…
王杰的老爹老李,是李东阳的堂哥,入赘后改姓王,王杰生出来随母亲姓,所以王杰虽姓王,却是李东阳的侄子。
只是不同的是,审问王杰的雍泰,被削职为民了。
正是李东阳使的力气,捞了侄子一把,由他来审这个案子,或许会有改变。
“大人不是入宫当值了吗,怎么回来?”严成锦问。
“本官沐休半日,你还未回答本官的话。”
“下官翻看了王杰的黄籍,与大人的原籍相同,故有此猜测。”
方学恍然大悟。
李东阳颔首点头,深深地看了严成锦一眼,严成锦道:“老师如此看着学生,可是想暗中报复?”
李东阳差点没被他气死。
此话言外之意,严成锦要是倒霉了,就是他害的。
“你去告诉王杰,本官不会帮他,若他从实招来,本官还会想办法为他求情。”
严成锦递过纸和笔,道:“还请大人亲自写上。”
回到都察院衙门,
方学疑惑:“老高兄,方才的证据为何不交给戴大人。”
“戴大人的嫌疑还未排除。”
方学呆若木鸡。
戴姗重新开堂,将王杰和李稽两人押上来,道:“你们二人可知罪!”
“不知!”
“拿下去给他们看看。”严成锦将李东阳写的手书给衙役。
王杰看了之后,整张纸塞进嘴里,面色得意看向严成锦,可下一刻,他便笑不出来了。
只见严成锦从袖口里,又抽出了一份。
“吃掉又如何,本官早就料到你会吃掉,还备有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