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晨,严府。
严成锦快步跑过草桥,桥下潺潺流水,空气清香宜人。
旁边的李清娥带千珑和春晓二人在棚中减椿芽,种黄瓜。
何能小跑进来,“少爷,李公来了。”
李东阳已经阴沉着脸走进院子,远远望着严成锦。“更衣上朝!”
“下官已让方学通报太上皇,得到恩准,沐休一日。”
李东阳看了眼李清娥,又转过头看向严成锦,声音压低几度:“有事,需你入宫一趟!”
严成锦只得回房换了一身常服,心下不禁思索起来。
一刻钟后,内阁。
谢迁看见严成锦的身影,胸口的怒火如同要炸开般。
“谢家损失了布庄、良田和酒坊,谢公的弟弟还被关进大牢,谢公想骂就骂吧,下官可以理解。”
“你…你!”
这家伙先发制人,先彰显大度,若自己再骂,就显得心胸狭隘,更遑论,他是德高望重的老臣。
此子真是心思歹毒!
一时间,谢迁就更气了。
蒋冕三人与江南的事牵扯不多,此时,也阴沉着脸。
严成锦看向李东阳,疑惑:“下官怎么觉得,今天内阁和昨天不一样?”
“昨天严大人也没有来。”蒋冕提醒。
“…”严成锦。
崔岩拿出一本疏奏,开始对着严成锦念。
“金华知府万福,苏州知府鲍章,苏州同知韩龄,江西布政使马龙,江西按查佥事元宾,江西锦衣卫指挥同知赵良,凤阳知府郭鉴,安庆知府刘忠…俱贿赂平江伯白银三万两以上。”
“这是平江伯的招供。”
平江伯陈熊被判抄家后,在狱中足足招供了三十七个官员。
还有一些不常往来的官员,需查府中的账簿,才知道人名。
这个数目远远超出李东阳几人预料。
江南一带颇为稳定,这些都是掌权的官员,手中有些兵马。
一旦抓捕,就会引起风波。
“如今,平江伯被下狱的消息,已昭告天下,很快就会传到江南,朝廷就算想私下惩办这些官员,也做不到了。”蒋冕开口。
崔岩放下疏奏,“万福等人定不会坐以待毙。”
陈熊犯了死罪,子孙后代全被斩首。
怒急之下,一口气,将几世以来贿赂王府的官员全部捅出,恨不能令江南官员惶惶不安。
严成锦抬眸:“纠察朝野,是本官的职责,不抓平江伯,才是懒政失职。
若诸公暗怪本官,逼迫于我,那本官以后,不写弹章了。”
谢迁抬眸:“当真?”
“嗯,说不写就不写。”
崔岩迟疑:“那太上皇问起来?”
“本官只能相告,答应了谢公不再写弹章。”
“…”谢迁。
片刻后,李东阳坐在案首,其余阁臣也纷纷坐下。
商议一番,决定将江南这些官员全部下狱。
奉天殿,
太上皇弘治正色:“这三十七个官员,都是平江伯亲自招供?”
看完名册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他依旧震惊于这个人数,竟比都察院彻查出来的多二十余人。
“漕运是厚额差事,平江伯几世督管漕运,并不奇怪,只是,都察院督查有漏,如今骑虎难下。”王鏊担忧。
下狱就是死罪,官员岂会甘愿被朝廷抓起来杀头?
可若不抓捕下狱,法不责众的先例就传开了。
“敢问王大人,事前,可知道平江伯与谁贪腐?”严成锦想了想,问道。
王鏊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当然不知道,要是知道不报,岂不是大罪,你休想套本官。”
“王大人不知道,都察院自然也不知道,如今知道了也无事,全部抓入大牢就是。”
王鏊瞪着眼睛:“太上皇三思,不可听此子胡言。”
“臣揭举,王大人包庇平江伯和江南从犯。”
“…”王鏊。
“…”李东阳。
“…”太上皇弘治。
王鏊不敢再多说话,只得深深瞪了严成锦一眼,仿佛在说你狠,你等着。
大殿中沉寂片刻,
太上皇弘治长叹一声,“内阁诸公可有票拟?此事该如何收场。”
他倒没有怪都察院的意思,只是迫于此事如何收尾。
朱厚照想将此事拦下来,抓人对他实在太简单,抓完还能算功绩。
严成锦看见这厮准备要迈脚,先一步道:“王大人说没有包庇,不如就刑部下令,将这些官员全部抓起来?”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见势头不对,又将腿收了回去。
王鏊愕然:“为何是刑部?!”
“本官记得不错,王鏊大人的原籍乃江苏吴县,家族兴旺,谢公家中也受此事牵连,为何王大人却能置身事外?”
“你…你什么意思?”
太上皇弘治微微挑眉,王师傅的父亲王琬曾任地方知县。
祖上两辈也出身显赫。
诸公面色各异。
谢迁正色起来,据他所知,王府在江南的家世很显赫,王鏊的曾祖父王彦祥曾是淮西的大商贾。
祖父王逵和王琬都承任富庶之地的父母官。
王鏊自然也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氛。
“此事由刑部审出,本官自不会推辞!”王鏊沉声。
太上皇弘治看向内阁:“真要抓捕如此多官员?”
严成锦开口,只说了一句:“恕臣直言,若是高皇帝,定不会手软。”
要是朱元璋在,这些官员怕是要被做成草人。
由于是乞丐出身,朱元璋最痛恨的罪行是贪腐,蓝玉的死因之一,正是贪腐。
江南官员虽多,抓起来也只是阵痛。
翰苑多的是新入的韩林,等着坑位入职。
出了大殿,严成锦充满歉意:“王大人见谅,本官也是想报忠朝廷,言辞有不善之处,也并非针对王大人。”
方才在殿上,你怎不给本官道歉?
王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吧!你是不是看过本官的宗卷?”
“看了不下一百遍。”
“???”王鏊。
“本官随口一说,王大人不必紧张。”
收起轻松的表情,严成锦一本正经:“受捕必死,江南官员不会乖乖受捕。
王大人还是先假意安抚,等稳定人心,再暗中抓捕入狱…”
先这样,再这样,然后这样…与王鏊说了一通。
“你以为本官是王琼,不需你指点!”
“…”王琼。
严成锦摇摇头,都姓王,为何你要如此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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