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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兰花豆

妙手生香 董无渊 6247 2024-07-15 16:14

  

(两更合一!!!!!!)

  

含钏当然没有真落水。

  

只是被固安县主拘在床上,请孙太医假模假式地来看了看。又狠狠灌了几碗调理身体的苦汤药,便将这传闻沸沸扬扬地撒了出去。

  

齐欢看着腰杆笔挺坐在床榻上看书的曹家大小姐,大大的杏眼盛满小小的疑惑,顺手拿了根杌凳坐下,再伸长胳膊顺手从床榻上捞了碟兰花豆,再顺手给自己倒了盏金桔冰糖茶,喝了一口后,自自然然地吩咐小双儿跑腿,“帮我再压三只金桔来,这茶得酸点好喝呢。”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含钏把《醒世迷梦录》阖上书页,放在四方桌上,笑道,“今儿个怎么着来了?曹家三小姐?”

  

曹家二小姐是老左,只要她一来,就把一个院子的人使唤得虎虎生风。

  

如今看齐欢这架势,当个曹家三小姐也不算亏待。

  

齐欢“嘁”了一声,语声还透着闺阁时候的娇憨,“你别拿我打趣...我一听你落水了,拽上三郎就过来瞧瞧你——就想起当初三娘落水的模样!三郎在正院陪着老夫人说话,我可是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见你的!”

  

齐欢拍拍胸脯,眼波流转地接过小双儿递过来的水,抿了一口,蹙了眉头,“你们家这金桔不对劲儿,一点也不酸。”

  

含钏半信半疑地接过齐欢手中的茶盅抿了一口。

  

嘶——

  

酸得脑顶门冒汗!

  

“你多半着了凉,尝不出甜酸来!”含钏盖棺定论。

  

齐欢摆摆手,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不说这个了,说说你怎么也掉湖里了!你们家要不把湖给盖了吧?这才几天?老左落了水就莫名其妙成了我嫂嫂,你紧跟其后,要不是风水?请扶若大师给瞧瞧?”

  

含钏扯了个苦笑,“什么风水不风水的...我们家里出内鬼了。我本预备划着船去老左落水的地方看个究竟,谁知划到湖中心,就看到船底一个大破洞!还好小双儿会凫水,拖着我游了一路。”

  

“后来我嫂嫂生了大气,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排查了个遍,这才找到罪魁祸首——跟着嫂嫂从北疆来的一个女子受了别人指使,把家里的船全都在底部凿了洞。”

  

含钏的话七分真,三分假。

  

真真假假混为一谈,才能把左三娘彻彻底底摘出去——谁愿意娶一个处心积虑嫁进门的姑娘?这让尚家怎么想老左?会不会觉得老左是个心机深沉的姑娘?在尚家小哥儿未曾封爵做官的时候,老左不凑上去,等“现原形”得了大功凯旋的时候,方才机关算尽地要嫁进左家?

  

毕竟是曹家惹出的祸事,才叫左三娘这样不体面地定了亲。

  

这个屁股,曹家得擦。

  

含钏手搭在桌案上,桌案上摆着《醒世迷梦录》和一小碟兰花豆,大小均匀的蚕豆被油炸得金黄,上面撒了椒盐和芝麻,看上去就是一盘下酒的好菜。

  

昨儿个夜里,徐慨过来,就着这么一小碟儿兰花豆,喝了小半盅卢酒。

  

喝了酒,就按住她的后脑勺亲——明年初春越近,这厮就显得越不淡定。再加上曹醒成了亲,半夜就抱着媳妇儿了,再也不曾没事儿半夜三更在家里转悠。这直接给了这厮巨大的可趁之机,翻墙的频率从五日一次,渐渐地赶超到三日一次、两日一次...

  

若不是水芳小姑娘坚守阵地、绝不退缩,含钏觉得这厮恐怕是想留宿的。

  

明明是个极为板正的人。

  

在六亲旧礼、八媒七聘这件事上,这厮的活动空间还很大嘛!

  

“什么?内鬼?!”

  

齐欢停住了拿兰花豆的手,又圆又大的杏眼亮晶晶的,“是漕帮的事儿吗?我听说漕帮的手段...杀人不见血,帮会内部权力倾轧,四哥想当三哥,三哥想当二哥,二哥想做老大。什么暗杀、下毒、构陷...啧啧啧...”

  

含钏:...

  

这姑娘素日少看点帮会话本可以吗?

  

漕帮如今都靠岸了。

  

黑专白了。

  

是文明的帮会,是守律法的帮会,是文质彬彬的帮会。

  

含钏失笑,“是西北!西陲军在嫂嫂身边安插下的钉子!你知道咱们家开宴会乐意预备泛舟游湖这一项吧?”

  

齐欢点点头,“京中没几家有湖,泛舟游湖,吹吹湖风,吃吃鱼生,自是好的。”

  

“这便是了——在咱们家的船下边凿个洞,来游乐的夫人奶奶们轻则落水,重则丧生,作为东道主的曹家能落什么好?”含钏声音淡淡的,“若不是三娘此番中招,等明年我们家开宴办会,还不知要出多大个洋相,惹多大的麻烦。”

  

齐欢面色有些沉凝,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埋着头,似是在琢磨什么,隔了一会儿方抬起头,唇角弯弯,圆眼变新月,“怪不得这次是户部常侍郎下狠手弹劾曲家...原是应在这儿了。”

  

齐欢长长吐出一口气,“既是这样,我可真是放心了。”

  

含钏歪了歪头。

  

齐欢看含钏的眼神有些歉意和愧疚,手在膝上绕了三圈,方语声沉沉的,“...原先我们家一直以为是三娘和曹家一起做的一道局。”

  

齐欢想起母亲的犹豫,父亲的斟酌和哥哥的沉默。

  

母亲的犹豫在于,若三娘当真是处心积虑落的水,这个媳妇儿,尚家是决计不能要的。

  

心机太深沉,城府太厚了。

  

于尚家不是好事。

  

父亲的斟酌在于,若尚家再与左家联姻,尚、左、曹、张四家就形成了牢不可破的联盟关系,而曹家的女婿是皇四子...到时尚家就是四皇子在文人清流中的喉舌,左家是名臣阁老的代表,曹家是银钱和民间帮会的支持,而张家代表了京城大部分的勋贵世家。

  

文人、名臣、帮会和勋贵,四皇子齐活儿了。

  

噢,还差一个武将。

  

四皇子除了没有武力支撑,什么都有了。

  

而据说,平倭的东南侯与曹醒最近走得很近...

  

尚家要不要从四皇子阵营里抽身?

  

能不能从四皇子阵营里抽身?

  

父亲斟酌了十五天,哥哥就沉默了十五天。

  

哥哥没说娶,也没说不娶,只向母亲撂下一句话,“...左家姑娘自小在乡里长大,虽没什么规矩,却不是个行事龃龉、想法复杂之人。”

  

哥哥不认为三娘是故意的。

  

她也不认为三娘是故意的。

  

她和三娘手帕交三四年了。

  

不说别的。

  

就三娘那么大的脑仁,能想到这种逼婚的法子?

  

还有。

  

她与小钏儿结识于微时,小钏儿性情敦厚温和,处事极有分寸,为人虽仗义却不莽撞,就算三娘迷了心窍,小钏儿是一定不会冒着把曹家的名声放到火上烤的危险,帮三娘做此等蠢事的。

  

犹犹豫豫、前思后想。

  

到底时隔十五日,下了聘。

  

手帕交变嫂嫂。

  

齐欢不知当喜当悲。

  

齐欢低着头绞丝帕子,有些不敢看含钏,“耽误这么十几天的功夫,我到现在都还没去见过三娘,一是有些尴尬,二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过两天,我组个局,邀你和三娘去郊外摘芦柑吧?咱们三好好玩一玩,也算是我给三娘赔罪。”

  

齐欢这是说的大老实话了。

  

齐欢又想了想,再道,“我回去也好好和娘说一说,至少要把她的怀疑打消了才行——嫁了人才知道,婆婆可比丈夫重要多了!婆婆若对你存偏见,那你的日子可当真不好过。”

  

含钏轻轻颔首,笑了笑,觉得自己装病喝的那几大碗苦汤药也值了。

  

至少,帮三娘解了围。

  

含钏本以为齐欢上了门,她这苦汤药就不能喝了。

  

谁知刚说道婆婆,远在承乾宫的未来婆婆顺嫔娘娘跟着赏了两担子配好的汤药下来。

  

固安县主怕含钏装病真吃药,吃出个好歹来,便请孙太医过来看了看。

  

孙太医嗅嗅这个,闻闻那个,忍着笑道,“...人参、虫草、苦参、黄芪、当归、山药、龟甲...全是固本扶元、补气养血的好东西。大小姐喝一喝也没坏处。”

  

坏处自然是有的。

  

含钏喝了两天来自婆婆妈的好东西,华丽丽地淌鼻血了。

  

固安县主笑得叉腰,“你那婆婆妈,年岁再大些,恐怕是胡乱喝药的主儿!小姑娘家家的,能这么补吗?”

  

含钏鼻子里塞着白棉布,仰着头不肯说话。

  

不过还真被固安县主说对了...

  

顺嫔娘娘真是个别人吹风、她吃药的主儿,记得在梦里,有段时间宫里特别时兴吃珍珠粉,说是润肌美肤,顺嫔娘娘每天珍珠粉拌燕窝吃,吃了三四个月,左腹疼得不行,请了太医来看,说是珍珠粉吃多了,在肾俞堵结、淤血不通...

  

后来宫里一会儿时兴吃雪蛤,一会儿时兴拿树皮敷面...

  

承乾宫顺嫔娘娘可谓是潮流的弄潮儿、新事物的拓荒者。

  

傍晚,徐慨翻墙,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木萝轩,闻到了浓厚的煎药味,蹙了蹙眉,一走进去见含钏满面通红地坐在榻上,有一搭无一搭地摇着扇子。

  

徐慨默了默,转头看了窗户。

  

天空阴沉沉的,今儿个恐怕要落雪。

  

这天气,她热?

  

徐慨走过去,默默伸手摸了把含钏的额头,蹙眉道,“怎有些烫?”

  

含钏幽怨地看了徐慨一眼。

  

因为你娘把她那一腔对你用不完的关心关爱都投射到曹家来了...

  

心里这样想。

  

话可不能这么说。

  

含钏笑了笑,“最近装病,补药吃多了,有些过头。”

  

含钏摇着扇子,递了杯水给徐慨,“你择日进宫替我向顺嫔娘娘谢了恩吧,吃了她赏下来的药,身子骨可太壮实了!”

  

徐慨一听便懂了,眉头拧成一个“川”字,闷声道,“知道了。”伸手用袖子擦了只金桔递给含钏,“金桔清火的,吃一吃,败败火气。”

  

含钏愣了愣,一下子笑出声,伸手接了含在嘴里。

  

两个人坐在回廊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

  

徐慨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告诉含钏,“...前两天东南侯送了一块儿福建的地给我,地契我让他落成你的名字,听说是一块儿靠海边的庄子,每日可见朝阳初升和夕阳西落。”

  

平白无故,东南侯送庄子给徐慨作甚?

  

徐慨双手撑在脑后,老神在在道,“圣人削了西陲军的军饷,省下了近十万两,全都给了福建抗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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