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饭点内居然快要满座。

瞧着一群嘻嘻哈哈，大声喧哗，不停在显摆各自战果的小年轻们，这一幕让关有寿都要一怔。

难就难在，他的小平安居然能一句接一句的跟上话题，恰到好处地给予奉承的同时，还能骗到一枚胸章。

闺女，你作上天了，知道不？

关有寿若有所思地看着仨孩子身上的小军装，笑了笑。或许是他一直过于担忧，孩子们不是表现得很好？

他的心神刚一放松…刚过一夜，一对熊孩子又来了。

火车站还是人来人往。当然，作为北方至关重要的一条铁路中枢，估计也没什么时候会缺得了人流量。

站内，一对兵哥哥送来了车票，也帮忙将众多的行李包裹安置到硬卧的车厢内，可也终究到了离别时刻。

听着梅大义的细细叮嘱，关有寿还没等来得及伤感一二。

作妖了…

“爹爹，我表姑说我人小个矮，可以不用买车票。”

“爹，我也是，刚刚好呢。要不就你一个人回去。我和妹妹的衣服也不用带，过两天我们就跟表姑回来。”

关有寿无语地看着一对缩到下铺，一左一右床位角落里的熊孩子…他的手好痒，可咋整？

“爹爹，你瞅，我就小小一团，不占地的。”

“我和小北哥刚好一个铺。”

这还不算。

无良的叶兴旺在一旁乐得哈哈直笑不说，还一个劲儿地跟着怂恿。难得见到三儿吃瘪，他还不得加把油！

关有寿抽了抽嘴角，“所以你们就抛弃了爹？你们忍心让爹孤零零的一个人回家？”

缩在里头的关平安兄妹俩人遥遥相对一眼，又各自眨了眨眼。

——你来。

——你来，咱爹最疼你。

——挨揍你顶上。

——没问题。（唉…傻妹妹又忘了啥是连坐挨罚。可他爹是君子，一定又是动口不动手对吧。）

“那…那你得带我们俩好好逛一圈省城，不能立马买票回家。”关平安说着又使劲往床里缩成一团。

嚯长本事了，还威胁你老子！

“妹妹，咱爹是好爹爹，一准会答应的。对不？爹？就多住一宿行不？现在回去到家都天黑了。”

“我怕，天黑了，路上有狼。”

你还巴不得宰狼剥皮呢。关有寿失笑地摇摇头，“行了。大家伙都在瞅你们俩闹笑话，羞不羞？”

“妹妹，咱爹答应了。”

谁说的啊？

“谢谢爹爹，爹爹最好了，我最爱爹爹了。”

又来这一套说着话的同时，关平安立马屁颠屁颠地爬出小床铺，朝她老子讨好地笑了笑。她还不忘抱了抱梅大义。

“义爷爷，你回去要想我哟”

“一定。在家乖乖听你爹的话，记住了没有？”

“好的。那一袋子是在路上吃的，别忘了哈。还有，帮我跟梅爷爷说一声，我好想他的哈。”

关天佑的速度也不弱于妹妹。一边爬出小床铺，一边他还不忘提醒齐景年，“哥，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好。看着点关关，别让她一个人跑出门。”谁敢欺负她，就往死里揍。齐景年不放心地看着关平安。

好在这一别，再见的日子也很快了。该吩咐的、该叮嘱的、明的、暗的，他已经说了很多。

关关，等我。

火车的汽笛声终于响起，隔着车窗挥着手，挥着挥着，随着列车启动由缓到快，离开了视线。

“小宝贝们，咱们先回家放行李好不好？吃了午饭，你爹他不带你们出去，老叔带你们好好逛一圈。”

啥小宝贝，怪吓人的…关平安兄俩人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唆唆的，目光立马看向关有寿。

“真想多待一天？我可跟你们娘说了今晚会回去。”要关有寿来说，到处闹哄哄的，还是速速离开得好。

叶兴旺不等孩子们回话，抢过关有寿拎着的袋子就走，“少废话。来都来了，还想走？美得你。”

“我想去找我姨爷爷。”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闺女又想去捡垃圾。对那些被打砸的残缺不全的家具物品，关有寿的心情很复杂。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老祖宗留下的忠告，它告诫后人取财必须要靠自己的辛勤劳动和汗水所得。

可就让它们这么毁了…

对否？

“好吧，就多住一晚。”

兄妹俩人顿时乐得击掌庆祝。想玩儿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他们担心义爷爷这一离开，她/他爹会因此而伤感。

多留一天，多散散心…正好她/他娘亲又能在娘家多住个几日，回头接着该咋整还是咋整。

“老叔，哥哥姐姐弟妹们有在家不？”

“想带他们回去？”

哎哟，可千万别。

她老姑家的一对哥俩已经约好过几日就要入住她家，再加上一群毛小孩，闹腾地呀，她想静静。

“乡下蚊子太多，等天冷了，欢迎他们上我家。现在他们都没上学了，在家都会干啥呀？”

“也不是没上学。最近他们几个大的开始半天活动，半天上课。小的几个还是每天在育红院。”

城里居然跟他们公社不同。

碍于如今一行人在外面，关平安没揪着这个问题。担心说多了，一不小心提到一些敏感话题。

省城与之前的省城，到底是不同了。

比如之前就有不少拉人的三轮车。花个两三毛钱就能舒舒服服地，不用多走几步路被拉到目的地。

比如上商城买点东西，也要先来句红本子上面的内容，否则人家售货员同志鸟都不鸟你一眼。

比如，她爹最爱逛的戏园子没了。不知为啥紧闭的院门全被贴了好多纸，也不知何时能打开。

再比如…

好多好多的，要是换成去年她爹去胡家大院找回那包东西的话，想换点钱都是一桩大事儿。

“哟，终于回来了。”站在家门口翘首以盼的刘翠香一见他们回来，连忙招手，“客人坐车走了吧？

关有寿点了点头，不赞同地皱起眉毛，“大热天的，你咋还在外头晒？”

“我也就刚刚出来。快进屋擦一把凉快凉快，家里就等你们回来吃饭。你大哥说好了晚上提前回来。”

“哈哈哈…娘你是不知道，我三哥还想立马买票回家呢。幸好我今儿个白班休息，不然又被他逃了。”

这话题一起，自然又换来刘翠香的好一通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