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玄知道,部落的人对于外部落的东西,会有非常大的好奇心,但像雷这样平时一副“巫老大,我老二”模样,总是严肃着一张脸的人,竟然会激动至此。↖
刑的鼻翼扇动,鼻孔扩张着,大力的呼吸变得急促,每一次都比前一次要沉重,那张老脸胀得通红。
“这…这个是…”
刑将那块石头小心翼翼地捧起来,仔细看了看,这把年纪,不管是狩猎还是打磨石器的经验,都比部落大部分人要多得多,他自然看得出来,这块石头打磨的时间,并不会太过久远,或许只有几年,最多也就十几年而已。
然而,既然这块石头不是先祖们所留之物,它到底从何而来?!
想到巫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样子,若是为了区区一个山下的小子,着实不应该。那么,巫过来的主要目的,自然是这块石头了。
想到这里,刑也不管什么三十人名额,什么开辟新路线,什么双方人马的竞争了,他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这块石头的来历!
巫坐在那里,现在反而没有之前那般着急了,虽然呼吸还有些不稳,握着手杖的手还有些抖,但面上已经恢复到平日里的淡定高深样了。
“这,正是我前来的原因。”巫说道。
在刑不自觉将身体朝巫那边倾斜,竖起耳朵准备仔细聆听的时候,巫以略带颤抖的声音,缓缓说道:“阿玄,跟老刑说一下,这块石头,你是如何得来的。”
刑一愣。眼睛瞪得老大,看向邵玄,巫的话令他大为错愕。
什么,这石头是阿玄得来的?!他从哪里得来?
不对,这小子消失了近一年!
“你,快说!”面对邵玄。刑就没有那么好的语气了,控制不住的急促和往日习惯性的言语风格,让人听着像是在审问一般,那双眼睛仿佛两把尖刀,恨不得戳你一戳。
不过,邵玄也没在意刑的语气,巫在这里,刑那他没办法。
“事情是这样的…”
邵玄将石块的来历简单说了一下,因为看刑这般着急。便略去了很多,只着重说了自己如何得到这块石头的事情。
“回…是‘回’部落!”刑双目赤红,看向巫,说道:“你过来,是想确定吧?”
巫点点头,“所以,希望你将那个东西,拿出来看看。”
重重吸了一口气。刑将手中的石块,小心放回去。像是对待易碎物品,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异常谨慎,控制着力道,生怕一个不小心将这块石头弄坏一角。
若是刑家里人知道,平时雷厉风行。手段极度强势的刑,也有这般柔和态度的话,大概会惊掉下巴吧。
刑的房间约莫有二十来平米,除了一张石桌几把木椅以及一张床之外,还有一个特别大的石缸。里面放着其他大大小小的盒子。
半跪在地,刑打开石缸,伸出双手,将里面一个石盒拿出来,同样小心翼翼,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经过再三思量一般。
邵玄还注意到,刑看向捧着的石盒的时候,眼神充满了崇敬,情感非常热烈,原本刀子一般的眼神,此刻却专注地盯着石盒,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虚无一般。
小心将石盒放在桌子上,刑将石盒打开。
邵玄伸脖子往里一看,里面,还有一个盒子。
大小盒子之间,有一些木屑,显然是为了起到一个缓冲的保护作用。
刑将小盒子拿出来,小心拭去外面的木屑碎渣,那轻柔劲,简直跟平时揍人是两个极端。
打开盖子。
里面,也装了一些木屑,正中放着的东西,用厚厚的兽皮包着,邵玄狩猎这么久,自然能一眼看出这块兽皮的质量,那是高等级凶兽的兽皮。
一般高等级凶兽身上的兽毛都很刚硬,但也有比较柔软的地方,只是相对难得而已。
上好的石料,特殊的木屑,还有这块难得的兽皮,都为了保护里面的那个东西,这让邵玄的好奇心更甚,盯着刑的动作。
刑小心且专注地将里面的东西抱出来,将包着的兽皮打开,被护在里面的物品,顿时呈现在邵玄眼前。
邵玄盯着桌子上,那个被刑和巫都热切注视,如极其珍贵的宝物一般对待的东西,眨了眨眼,再眨眼,再次看过去。
邵玄不知道自己该拿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来表示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心里一群恐鹤砸吧着嘴跑过去又奔过来。
在此之前,看到巫和刑的态度,根据他们所说的话,推断出刑这里可能有一个外部落的东西,且极其珍贵,所以,邵玄想着,大概是一个难得的宝物,比如他从鹰山附近的山脉上见过的那些冰块,或者白虫的皮、丝等,又或者是火晶一类的,甚至是更粗犷一些的东西,比如更高等级凶兽的某一部分,部落的人爱珍藏那个。
却不想,会看一个如此…出乎意料的东西。
被刑小心对待的物品,是一个陶罐,而且,是彩陶。
陶罐上画着一些画,风格倒是跟他拿回来的那块石头上的画有些类似,每一笔都带着如漩涡般的卷曲见邵玄呆呆盯着桌子上的陶罐,刑忍不住嘴角上扬。
“没见过吧!”刑得意地笑。
邵玄:“…”
“看傻了吧!”刑继续得意地笑。
邵玄:“…”
“这是我家先祖传下来的宝物,来自外部落的东西,它可不是石头做的!”刑觉得邵玄这个山下的小子没见识,大概还不知道这个陶罐的珍贵,因为部落到现在,并没有成功制出过一个陶器,即便有当年先祖传下来的制作陶器的兽皮卷,却没有一次成功过。
再后来,千百年前遗留下来的东西,自然成为了部落的无价之宝,它们带着太多部落里无法言说、不可公开的秘密,而保留着陶罐的人家里,自然形成了一种优越感。
虽然这些陶罐非常脆弱,虽然它们并不能带给图腾战士多少力量上的好处,即便如此,就算是别人拿出最厉害的凶兽,他们也不会拿出去交换的!
“像那个谁家里,也有先祖传下来的宝物,也是个陶罐,只可惜,他们家那个陶罐上,并没有任何画,丑得很,和我家的陶罐挨在一起,哎呀,简直就是脆弱的食草动物,跟凶猛的肉食者之间的差别!”刑继续说道。
在部落的人心里,那些并不强大且吃素的动物,都是怂货,他们看不上眼,而那些长相彪悍性格嗜血的食肉凶兽,则不然,那是强者,真正的山林中的强者。对于强者,他们总会高看一眼。
邵玄:“…”这老头都快得意得翘起尾巴了!那张老脸上再怎么严肃也掩饰不了的嘚瑟的笑,让人看着都想去揍一拳。
难怪以往听部落高层的八卦的时候,总听到刑跟其他老头之间的争吵。除了行事风格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他家的这个彩陶。这是一种优越意识。
邵玄张了张嘴,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概,这是就是非土著与土著之间的区别。
邵玄观察了一下那个陶罐,陶罐上的画,带着一种自然的因素,那些简单的线条,像云,又像风,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脸,只是每一笔都是用带着漩涡卷曲的线条画成,看上去有种夸张感,绘画者有意识地抽象改造了人样纹,线条的色彩有红、褐、棕三种,以绘画的方式装饰在陶器周身。
这对于部落的人来说,不仅是一种形式上的美,更重要的是,这些画也蕴含着涉及部落巫术礼仪的图腾形象,给人一种奇特感。这也是认定部落的标志,看到带着这种风格画的图纹,就会知道,这是哪个部落出产的。
刚才刑也说了,这是名叫“回”的部落所出产的东西,那么,当年部落的先祖们,跟“回”部落有外交?
巫看着又开始说不停的刑,苦笑着摇摇头,一旦谈到这个彩陶,刑总是会这般,跟平日里完全是两个样子。
说了一会儿,见另外两人没谁应,刑想到邵玄拿出来的那个石块,悻悻闭上了嘴,又想到刚才那块石头上的花纹,刑小心抱起陶罐,让邵玄和巫看了看陶罐底部的一个花纹,那和石块上是一模一样的图案。
“应该就是‘回’部落了。”刑叹道。曾经,他一直以为先祖们所说的外部落,离本部落太过遥远,远得千万年也难以碰到一个,甚至,除了先祖留下的老物件之外,就没有其他来自外部落的新东西了。
没想,今天竟然能看到了一个,这是不是说,在有生之年,他老人家还可能见到如“回”部落一般的其他部落的东西,或者,人?
想一想,刑就觉得激动难耐。眼神热切地看向巫,想从巫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至少,有个期盼也好。巫,是部落里最智慧的人,若是说,谁能解决这个大难题的话,除了巫,刑想不到别人了。
“我,是有个想法。”巫将自己曾经想过的,通过喳喳来飞出部落的事情,跟刑说了说。
认真听着巫的话,刑不住地点头,“不错,山林那边,确实有很多阻碍,若是能飞过去,就好了。”
邵玄听着巫和刑的讨论,插了一句:“其实,可以试试从那条大河过去。”
正想着如何飞过高山沼泽的两人,同时看向邵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