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榜的高楼上筑着雪,平整而松软的雪地上添着零零散散的脚印。
箫裘拖着枪,望向了擦肩而过的人。
他原本已很疲惫,只觉得眼皮上有什么东西正压着,直欲让他的上下眼皮合拢到一起,模糊的景里,那个单薄而有些严肃的声线传入了耳中,‘剑阁第十四弟子’的话语同样如雷劈下,将他身体中散发出的疼痛和疲惫暂时打散。
这些月份,天下发生了太多大事。
剑阁收了第十四位弟子这件事,他是很清楚的。因为当初八弟子盏寺出阁败他,为的便是要发布剑阁的收徒令。后来盏寺提前半个月离去,就是因为剑阁提前寻到了那位弟子。
过往,剑圣所收的弟子,虽每一个皆是天纵之才,但从未如此兴师动众过。所以很多人都好奇那第十四把剑到底是什么身份。
但从那以后,剑阁又隐没于世,哪怕是七弟子之败,也并未引发什么后续。其后诸多大事陆续发生,此事便也掩了过去,没多少人再去刻意谈及。
箫裘没有想到,自己今日可以有幸见到这名弟子。
这名弟子的装束很简单。
对方黑色的短发柔顺地垂落,齐于颈中,边缘处平整得像是切开的西瓜,发丝的末梢向着脸颊的方向微微内卷,弧度婉约。对方额前的发也剪得很整齐,自中间向两侧微微分着,露出了一粒红色的朱砂色。曲线柔和的脸颊两侧,两绺薄发垂落耳前,看着有些可爱。
对方披着一袭褒博的黑色披风,披风前端于锁骨中央系着。披风平整垂落,没过脚踝,下缘贴着雪地缓缓擦过,将整个身躯都掩在了里面。
箫裘打量了一会儿,依旧分辨不出对方的性别。
她虽气质仪容像一个公子哥,但面容更似位官家小姐,英气逼人。
他并没有太多心思去辨认。
身体的疲惫和战意的消解折磨着箫裘,他提着枪,脚步虚浮,注视着那名弟子缓缓登上高楼。
他知道,今日之后,剑阁十四弟子出世的消息将会传遍中土。
原来本应该是由他来迎战对方的…一人连战剑阁两名弟子,这是几乎史无前例之事,本是极大的荣耀,但此刻也与自己无关了。
不过也好…此事恰好能将自己的失败掩盖过去。
箫裘自嘲地笑了笑,他拖着枪,扶着楼梯,缓慢地向下走去。
“哎,刚刚一个少年人上了楼,至今还没下来,想来是断腿残废了。现在又有一个小姑娘前去,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知死活。”译着榜书文卷的小男孩老气横秋地说道。
旁边的小女孩看着他,眨了眨眼。
这对师兄妹修炼的是返老孩童的功法。这套功法讲究春秋逆行,他们只需要返老孩童,来回四次,便能化作真正的元婴,迈入一个崭新的境界。
“你是说刚刚过去的那个么?”小女孩问。
小男孩点了点头。
小女孩咬着笔杆子,道:“原来那是小姑娘啊,难怪一路过来,师兄一直盯着看。”
小男孩摇头道:“非也,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了呀?”小女孩问道。
小男孩道:“我觉得她并不完整。”
“不完整?”小女孩好奇道:“可是,我见那位姐姐分明没有什么残缺呀。”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小男孩道。
小女孩哦了一声,道:“我懂了,师兄的意思是,她的人生并不完整,缺少一个伴侣对吗?”
小男孩无奈笑道:“整天不好好修行,尽说些胡话。”
小女孩不以为意,道:“这个姐姐也是去挑战箫裘的吗?”
“是的。”小男孩感慨道:“今日真是奇怪,过往这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也不来,今日倒是一下子来了两个。说来也凑巧,这小姑娘和先前那少年走路的姿势都是差不多的。”
小女孩想了想,笑道:“看来这个世界上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总是相似的。他们若是认识,说不定还能做一对苦命鸳鸯。”
小男孩微笑着,没有回应。这些插曲虽能引起他的兴趣,却也只是枯燥生活间的调味剂,并不会阻碍他的大道之路,他伸出肉乎乎的,有些稚嫩的手,将灵榜的启示一一拆解,抄录。
正当小男孩专心写字之时,小女孩的惊叫声又响了起来。
“师兄!师兄!”她连喊两声,声音近乎尖叫。只见她揉着眼睛,手趴在窗户上,脑袋探出,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远方。她震惊道:“师兄你快看那里!”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小男孩皱着眉,搁下了笔,目光望向了小女孩手指的方向。
他也愣住了。
天榜的群楼中,陆陆续续有人将目光投向了那里。
一个年轻人神色落寞地走向阶梯,他提着枪,却如拎着一条病恹恹冬眠的蟒蛇,他抬起头看向前方。
冬日的阳光很是刺眼。
来者正是箫裘。
人们的目光火辣辣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原本是可以选择休憩好之后御枪离去的,但他还是选择了直面自己的失败。
“师兄…”小女孩愣了许久,终于回过了神,一脸惊恐地看着小男孩,道:“他好像是箫裘啊。”
小男孩轻轻点头。他的脸上好似蒙着一层乌云。
“箫裘输了?”他不敢置信。
小女孩大声道:“当然输了啊!笨蛋师兄,难不成他下楼还是来透透气吗?”
“怎么可能?”小男孩比其他人都要更清楚箫裘的实力,所以更加难以置信。而且…箫裘看上去,好像伤得还不轻。
这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
小女孩哭丧着脸,道:“师兄,我们好像都看走眼了。”
“嗯…”小男孩沉默不语。
小女孩马后炮道:“我早就觉得他厉害了,师兄真没眼光。”
小男孩自语道:“他…到底是谁啊。”
小女孩问道:“我去星宿爷爷那里问问?”
小男孩才想点头,他的余光忽地一瞥,望向了街道的另一端,低声道:“那又是谁?”
小女孩望了过去。
只见不经意之间,原本空空如也的雪道上,陡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那个女子束着高马尾,一身黑白相间的剑服,背上背着一柄宽厚的剑。她的容颜是很美的,但第一眼望去,目光所见唯有锐利,如一柄深埋已久的剑忽然破雪而出。
“她是…”小男孩神色震惊。
小女孩盯着那个女子,挠了挠头,道:“她的衣服好像有点眼熟。”
“衣服?”小男孩微愣,旋即看到她胸襟上绣着的一枚黑色剑纹。
那个剑纹他见过。
当初剑阁八弟子盏寺来时,他的胸襟上亦有同样的纹章!
“剑阁?!”一波又一波的震撼冲上大脑。
“不会吧!”小女孩长大了嘴巴。
小男孩也不敢相信,但这个世上,谁又敢在自己衣裳上印上剑阁的纹章?
剑阁弟子…
若真是如此,传闻中剑阁过去一共有三位女弟子,分别是大师姐,二师姐,和十师姐…这来者又是哪一位呢?
小女孩捂着脑袋,觉得有些头疼:“今天是什么日子呀,怎么天榜这般蓬荜生辉的?”
小男孩没有回答,他沉思着。
来者是剑阁弟子,却未去登榜,这是为什么?
他忽地想起了先前走过的那个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难道是…
雪街上,提着长枪的箫裘抬起头,看到了街道上那袭挺拔秀丽的影。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接着,他将枪背在了背上,对着女子抱拳行礼。
女子坦然受之。
“敢问来者是几先生?”箫裘问道。
女子直率道:“剑阁二弟子。”
箫裘道:“见过二先生,不知以二先生的身份,为何要来此地?”
女子看着他,淡淡道:“你明知道原因,为何要装不知?”
二先生的话语印证了他的猜想。
她应是来陪着那位十四师妹的…
“原来如此。”箫裘颔首。
女子看着他,眉头微蹙:“你在年轻一代里境界已是顶尖,不曾想你还是这么快就败给小师妹了。看来小师妹比我想象中更厉害。”
她的话音很轻。
但他们街道上的对话落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雷声隆隆。
剑阁…二先生…小师妹?
众人立刻明白了过来。
原来先前那个披着披风,剪着短发的清秀少女,竟是剑阁的第十四弟子,而这一位,竟是从来只闻其名的剑阁二师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败给小师妹?
众人这才想起,箫裘是在那个小姑娘上楼之后才下来的。
众人心中一下释然。就说嘛,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少年,怎么可能将箫裘少爷打成这样?
原来箫裘是败给剑阁弟子的啊…
风雪里,箫裘却是轻轻摇头,他作揖再礼,诚恳道:“回二先生,我确实见到了你家师妹,但我…并非为她所败。”
宁长久赢了箫裘。
他掸去了衣裳微微的落灰,席地而坐,背靠着墙壁,调整了一番气息。
他赢得干净利落,只用了四招,比当日的盏寺更强大许多。
但因为每一招皆是硬接的缘故,他赢得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
箫裘是紫庭第八楼的高手,全力施为之下,他所展现的力量已是远超同龄人的强大了。
只可惜遇到了自己。
与罪君战斗的记忆碎片,便足以让他碾压人间任何用枪之人了。
当初他在罪君雷电凝结、贯穿天空的长枪下,不知濒死了多少次,全靠着无限的力量苟延残喘。箫裘的枪与之相比,无异于绵绵细雨。
调整了一番气息后,他缓缓起身,准备向着顶点的楼层走去。
据说天榜的榜灵便在那里,它会接见每一位夺榜者。
正在这时,宁长久本已放松的精神再次紧绷。
他的神识里响起了轻微的踩雪声——有人在上楼。
难道是新的挑战者?
他盯着门口,忽地生出了一抹不安。
是时,短发的少女也已走到门口,她似也察觉到了什么,额前的发下,细细的眉皱了起来。
她停下了脚步。
两人隔着半扇门。
宁长久盯着门口,等待着那人转角。
人未来,倒是寒风率先卷着风雪吹了进来。
雪花凌乱。
短发少女看着飘入的雪,愈发觉得不对劲。
自己是陪着二师姐周游中土,四方历练的。路过天榜,师姐心血来潮要自己来试试。
据说如今坐镇天榜的,是一个叫箫裘的,枪法不错。
少女这才想起,先前那个擦身而过的,从楼上走向去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似乎背着一杆枪。
他不会就是箫裘吧?
少女后知后觉。
若他是箫裘,如今屋中的是谁?
少女压抑下心中莫名起伏的情绪,莲步微移。
宁长久的视线里,雪白纷飞的晶莹中,一片黑色的衣袂如云飘出。
宁长久心绪一动,体内的修罗发出了低低的吼声,那吼声并非敌意,而是缅怀。
门口,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身影遮住了风雪。
发丝微乱,眉目清婉。
风雪中,有故人来。
天榜群楼中的赌坊,门槛都被踩破了。
能入住天榜的,皆是自恃身份的大修行者,许多还以学者自居,但今日,所有的人显得狂热。
玄丹圣阁年轻一代的大弟子箫裘、不知姓名的神秘少年、剑阁的十四弟子,他们皆是大人物,或赫赫有名,或遮着神秘的面纱。而剑阁二师姐,更是在整个中土神州做到了真正的出类拔萃。
据说,她的境界比起其余八神宗的宗主,只高不低。
今日,赌场中,这位神仙似的女子在二层楼上,像个普通人一样坐着。她怀抱名剑,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箫裘背着长枪立在她的身边,神色谦恭。
“赢了你的少年是谁?”二师姐问道。
箫裘答道:“我不认识他,他只说他叫张久,来自古灵宗。”
“张久…古灵宗?”
关于古灵宗的变故,二师姐听说过一些,但她并不关心。中土虽有剑阁四楼八神宗的说法,但那八神宗加在一起也没有资格与剑阁相提并论,她一人一剑便可将八神宗的宗主一一击败。
更何况古灵宗的一个弟子。
“嗯,这个少年…”箫裘想了想,想不到合适的词,只好道:“非常恐怖。”
“恐怖么?”二师姐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但她并未太放在心上。
箫裘会输,但师妹可不会。
因为师妹不仅是自己教出来的,还有…师父。
当初师妹来宗以后,师父破例破关见她,亲手为她灌顶,将剑阁真正的古奥传承送到了她的身体里。
于是数月里,这个小姑娘以一种令人眼红的速度不停破境。
更何况她的每一层境界都非比寻常。
那个叫张久的无名少年,或许是有些本事的…
…二师姐已经想象出少年隐忍多年一朝成名的情景了,只是可惜,遇到了小师妹。
二师姐起身,向着楼下走去。
“二先生也要去赌?”箫裘问道。
二师姐道:“婉儿必胜无疑,为何不赌?”
“婉儿?”箫裘立刻反应过来,那是那个小姑娘的名字。
只是那小姑娘看上去冷冰冰的,与这名字一点也不搭啊。
二师姐微笑道:“柳希婉,这是我给小师妹取的名。很快,小师妹便要是中土的名人了。”
箫裘抿着唇,脸色阴沉。
若是过去,剑阁二先生亲至眼前,他早已诚惶诚恐。对方的言语他也不会怀疑半点。
但今日他经历了最刻骨铭心的失败,所以格外沉静。
最重要的是,他对那个击败自己的少年,有着恐怖的信心。
“二先生,别去了。”箫裘忽然开口。
二师姐问道:“怎么?”
箫裘好言相劝道:“剑阁是中土圣地,还望二先生以剑阁声誉为重。”
二师姐没有理会。
剑阁中人古来高傲,更何况她。
她将自己的佩剑解下,押到了小师妹那里。
赌场安静了下来。
少女立在门口,看着屋中那一袭熟悉的白衣,觉得有些不真实。
“宁…”她轻轻开口。
寒风夹杂着雪片从颊畔飞掠过去。
宁长久也看着她。
他也没有想到,分别了大半年的两人,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您?我们也不是外人,何必用敬语?”宁长久微怔之后,微笑着回应道。
熟悉的语调…
少女不知想起了些什么往事,韶颜骤恼,冷冷道:“宁长久,好久不见啊!”
宁长久看着她原本灰白,如今转为青丝的发,问道:“你的头发还是你自己剪的?”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人怎么还是这样?一开口就问这种不着边际的问题…
“是。”少女看着他,道:“不好看么?”
宁长久听着她的语气,微笑道:“原来你选择了小姑娘。”
少女神色一震,脸立刻冰冷了下来,声音肃然:“你才是小姑娘!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是么?”宁长久上下打量着她。
她的装束很简单,短发干练,眉目清婉,身躯裹在披风下,严严实实地藏着,看不见曲线。
少女道:“你也是来打榜的?”
宁长久点头道:“嗯,我有急事的。你又是为何而来?”
少女神色幽怨:“师姐让我来的。”
“师姐?”
“嗯,二师姐,她在剑阁闲得无聊,非要出去游山玩水,便借着带我历练的名头来看冬景,途经此处,便让我来试试。”少女叹息着说道。
宁长久道:“你的师姐可真是随性。”
“是啊。”少女道。
宁长久看着她干净好看的眉目,道:“你竟成了剑阁弟子?”
“嗯,我被杀戮王庭追杀,剑阁救了我。”她解释道。
宁长久道:“断界城的时候,你不是说,要不是受我的身体所困,你早就大杀四方了吗?”
少女蹙起了眉。
她想不明白,这个人的话语为何总是这般气人。
好话不记得,这种揭短的话到底记得比谁都清楚。
“哼,若不是我,你早就不知死多少次了,非但不知感恩,重逢还以言语激我…”少女冷冰冰道:“果然是白眼狼一只,看来我当初离开你是对的。”
宁长久笑了笑,不置可否。他说道:“还立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坐吧。”
少女瑶鼻间发出了一缕冷冰冰的轻哼,她缓缓走了进去。
“你近来如何?”少女出于礼貌,随口问道。
宁长久道:“与当时断界城无异,跌宕起伏不断,片刻难休。”
少女道:“你这样的灾祸体质,早晚要在雨天被五雷轰顶劈死。”
宁长久苦笑道:“我们好歹并肩作战了这么久,多少也有些友情,你这话语何必这般刻薄?”
少女白了他一眼,道:“当初还不是被你骗进来的?要不是我与你同命相连,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宁长久看着坐得笔直,秀颈纤细,一脸冷冰冰模样的少女,问道:“都到屋里了,你还裹着这么厚的披风做什么?怎么,嫌我太弱,要让我两只手?”
少女冷冷道:“我穿什么衣服与你何干?你又不是邵小黎,每晚任你摆弄。”
“…”宁长久叹气道:“幸亏我妻子不在,否则你这话一出,我又得不得安宁几日了。”
“我才不关心你安不安宁。”少女双手交叠着握着披风,话语平淡。
她话音才落,又想起一事,立刻问道:“对了,当初你出去以后,是先去见的陆嫁嫁还是赵襄儿。”
宁长久哑然,心想你不是不关心我么?怎么嫁嫁和襄儿的名字都记得这么清楚。
“我先去见了嫁嫁。”宁长久道。
“嗯。”少女看着他,欣慰地点了点头,道:“看来你还是蛮听话的。”
当初她和血羽君关于正宫一事真论不休,她坚定支持陆嫁嫁,血羽君则是赵襄儿的拥护者。
宁长久看着她秀发之间,眉心的一点殷红,笑道:“你现在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住嘴!”少女冷冰冰开口,道:“我乃堂堂男子汉!你别用你那下三滥的话语恶心我。”
宁长久双手拢袖,点头称好,他问道:“那这位铁血男儿,你的姓名是什么?”
“我叫柳希…”少女刚想开口。
她现在叫柳希婉。
这是二师姐起的名。二师姐姓柳,希望她能不要总冷冰冰的,温婉一点,便给她取了这个名。
但这名字一听就小姑娘家家的,哪里说得出口?
要刚猛一点,男人一点…
柳希婉话语微顿,她略一沉吟,盯着宁长久,气势汹汹道:“我叫柳西天!送你上西天的柳西天!”
“哦…”宁长久缓缓点头,问道:“无心插柳的柳?”
若是陆嫁嫁,可能还会迟疑一会儿,但剑灵柳希婉在他的身体里待了这么久,哪里不知他龌龊的心思。
“宁长久!”柳希婉霍然起身,道:“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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