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通天江水府龙宫其中一处后花园中,计缘和老龙相对坐在花园桌前,这次上头并未摆着棋盘,仅仅是糕点茶水而已。
计缘和应氏三龙也是昨天才回到这里的,但搜查龙尸虫以及此前看到扶桑神树和太阳金乌的事情暂时不需要他们费什么心了,老黄龙黄裕重会主要负责向龙族告知此事,计缘他们也乐得能休息休息。
此刻,计缘正将獬豸画卷从袖中取出,放在桌上缓缓展开,水府中柔和清澈的水波对画卷并无任何影响。老龙在一旁仔细盯着画卷上栩栩如生的獬豸,一面将一把浆果丢入口中咀嚼。
计缘看着画卷上毫无反应的獬豸,伸手搭在画卷上缓缓渡入一些法力,看着画卷上的獬豸越来越生动,颜色也逐渐鲜艳,随后沉声开口。
“獬豸,可有何话要对计某说”
计缘这句话看似问得不明不白,其实是有原因的,当初在观察扶桑神树的时候,计缘曾经不止一次将獬豸画卷拿出来,但那几次,獬豸画卷什么反应都没有。
计缘问完话之后等了一会,画卷依然什么反应都没有,老龙看了计缘一眼,和计缘一样,嘴角也露出笑容。
“獬豸,你此前也看到了扶桑树与太阳金乌了吧”
等了一会,画卷依然没有多少反应,计缘和老龙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下一刻,计缘一挥袖甩出一具尸体,在一旁足有好几张桌子大,正是在虚汤谷外袭击龙群的那种怪物。
“嗯”
画卷上的獬豸突然发出疑惑的一声,计缘将画卷拿起来,对准了这怪物的尸体。
“想说什么吗”
画卷上开始升腾起黑色烟雾,獬豸的兽颅已经贴近了画卷表面,仿佛就要从画卷中钻出来。
“虎蛟这鬼样子顶多只有六分像,也小了些抽其血髓给本大爷”
虎蛟计缘心中没有对于虎蛟的印象,听着像是蛟龙,但这模样獬豸居然说有六分像。不过这些思虑计缘都暂且压下,他看着画卷中的獬豸道。
“你究竟只是一幅画,还是有别的什么特殊之处,画你的人是谁”
“抽其血髓给本大爷,抽其血髓给本大爷”
獬豸又开始重复式话语,计缘眉头紧皱,觉得这獬豸又在装傻,这次他也懒得和獬豸搏什么心态,直接手上劲力一抖,就将画卷收了起来,反应时间都不给獬豸。
“呃,计先生,为何直接收起了画卷”
老龙在一旁略有疑惑,他以为计缘会跟画上的獬豸再有一番对话的,而计缘也不瞒着老龙,看着画直言。
“虽传獬豸是公正之兽,但未可尽信,这图中的可能是一只真獬豸,不能一直助他,此等有名有姓的上古神兽不能以寻常妖物论之,太阳金乌应老先生是看过的,獬豸自然不可能及得上金乌,但也绝非等闲,既然这獬豸在我等面前频频装傻,计某自不可能一直助这獬豸。”
老龙神色了然,回想见到那金乌之时的震撼,自然也将獬豸高看了好几分。
“计先生所虑有理,请用茶。”
“请。”
在两人品茶的时刻,应若璃也入了院中,她是刚刚从自己通天江的庙宇处回来的。
“爹,计叔叔,我回来了。”
老龙指着桌边的位置。
“坐,说说三年中的变化。”
应若璃走近桌前坐下,将自己了解的事情一一道来,讲的不是什么龙族内部之事,也不是神道大事,甚至和修行没多少关系,主要是大贞在这三年中发生的事情。
对于修行之辈来说是短短三年,对于人间来说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两件事值得应若璃着重说,第一是大贞洪武帝在一年前驾崩,新帝继位之后没有如同前几代皇帝那样给自己封尊号,受帝师尹兆先从小教育的影响,新帝认为若不是爱慕虚荣,则非杰出帝王不能有尊号,自己新继大宝,没那个资格。
应若璃徐徐说完第一件事,计缘放下茶盏,面露思绪地感叹道。
“是吗,洪武皇帝已经死了啊”
当初计缘就看出杨浩命数不盛,但在一起进入了野狐羞之后稍稍好了一些,没想到还是只多撑了两年不到一点就驾崩了。
“这第二件事嘛,嗯,计叔叔,爹爹,你们或许也猜不到,祖越国对大贞动兵了。”
应若璃才说完,老龙倒是没什么反应,计缘则明显一愣。
“嗯祖越国对大贞动兵”
这计缘是没想到的,在他想来反一反倒还有可能,怎么还能祖越国率先打破停战合约对大贞动兵的“不错,而且计叔叔,就在洪武帝驾崩后半年,祖越国起兵八万,号称雄兵三十万,两月攻克大贞边陲六关一十三寨,杀入齐州,齐州半境之地沦陷”
这发展听得计缘甚至觉得有些戏剧化,祖越国内忧外患动荡不平,竟然能达到这种战果这该是祖越国最后一搏了吧“那大贞的反应呢”
计缘皱眉这么一问,应若璃知道计叔叔比较关心大贞之事,所以当然如实且详尽地回答。
“大贞全国上下群情激愤,上至士豪乡绅,下至黎民百姓,无不怒于祖越来攻,我那庙中祈福者,多有求保大贞战事获胜者,如今就连不少儒生都投笔从军,更不乏随身佩剑的儒生”
“哦”
计缘缓缓点头,一边的老龙倒是笑了。
“嘿嘿,有点意思,老朽虽然对人间之事无太多兴趣,但也素知祖越国人道千疮百孔,听若璃的意思,大贞还吃了大亏”
计缘已经在掐指卜算了,涉及人道气运的事都不好说,但算未来难,算过去却不用费太多力气,能了解一个大概方向。
“说白了还是大贞边军轻敌,又是有心算无心,才吃了大亏。”
掐算不是看录像,在起卦方向这么大的情况下,了解的也不是什么绝对细节,但知道大概不成问题,总的来说,就是大贞军中几乎人人认为祖越国国情极差,也根本没胆子来攻大贞,更认为祖越国现存军队不会有什么战斗力,结果轻敌至败。
听到这两件事,计缘微微叹了口气,直接起身告辞,老龙也不多留,只是将之前答应的那一小坛龙涎香送给了计缘,不过就算没有应丰的事,本来这酒也是打算和计缘一起喝的。
出了水府,踏波生雾而飞,没多久之后计缘就落到了京畿府城之中。
街道依旧繁华,也依然热闹非凡,计缘走在街道上,行人客商往来不绝。
“卖饼子,新出炉的饼子”“冰糖葫芦,又酸又甜咯”
“弓箭,卖弓箭了,一石强弓,百步之外可穿祖越贼子衣甲”
计缘在街头走着,耳中是各种嘈杂热闹的对话和叫卖声,视线在街上游曳,虽然模糊不清,但看起来这初冬时节,穿着犹如儒生的人中,十个里面有八个居然都佩剑,挂在腰间扶剑而走,他计缘反倒显得另类了。
突然间,不远处的茶楼外,有伙计对外大声吆喝起来。
“有边军消息咯,本茶楼有边军消息,但凡来楼中点茶附送茶点一盘”
“什么,边军消息”“走走走,去看看”
“等等我,占个座,占个座啊”
街道上听到这声音的许多人都动了起来,一些摆摊的摊贩也有不少叮嘱旁边小贩帮忙照看摊位,自己则赶紧往声音热闹的方向跑,那些街上的读书人和行人中更是如此。
计缘脚步一顿,随后也加快速度朝着前头走去,等他到了那座茶楼边上的时候,里面的位置早就爆满,但还有人在过来,茶楼桌子那本来一桌坐四人的,现在起码挤着人,还有更多人在过道廊柱边上坐着小凳子,或者干脆站着,几乎人人手中都捧着一个茶杯,茶博士端着茶壶一个个倒茶。
茶楼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几个茶博士提着茶壶四处倒茶,简直如同计缘上辈子记忆中本领高超的公车售票员,在拥挤不堪的车上能做到让所有人买齐票。唯一例外的地方就是柜台边上的一张桌子,那边站着一个拿着纸扇的中年儒士。
“各位,祖越鼠辈欺我大贞太甚趁我边军不备杀入齐州,祖越国动荡,所谓军士简直如同贼匪,在齐州烧杀抢掠,更引得祖越国越来越多的匪兵入境,我朝几路大军驰援齐州,先锋已经和祖越匪兵做过数场”
“一群混账东西”“是啊,我恨不能上疆场以报国”
“我朝安稳太平,国力强盛,祖越鼠辈不思感激我朝对其大度,竟敢自寻死路”
一时间,茶楼里群情激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