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骑兵很快便奔到武亭川前,他们纷纷勒住缰绳,惊恐地望着河面,河面上的大桥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几根木桩矗立在河中央。
武功县城就在前面数里外,城墙清晰可见,但他们却过了不河。
骑兵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忽然有人大喊,“有敌军!”
偏将一回头,他们身后竟然出现了无数的骑兵,偏将吓得大惊失色,大喊道:“向北走!”
南面是成国渠,他们过不去,只能向北一条路,五百骑兵调转马头向北面奔去,奔出没多远,前面杀出一支骑兵,拦住了去路,他们陷入了包围。
偏将大喊道:“突围出去!”
五百骑兵掉头向东面冲过去,大喊大叫,企图一举冲出重围,郭宋冷冷下令道:“全部杀死,不留活口!”
数千支箭同时向五百骑兵射去........
两万泾源军士兵又饥又渴,饿得头昏眼花,浑身冒冷汗,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一边走一边大骂武功县,如果骂能致人死命,武功县官民已经不知被屠杀多少次了。
但走到武亭川河边,所有的叫骂声都嘎然停止,大家呆呆望着河面,居然没有桥,之前的五百骑兵跑哪里去了?
王连恩忽然反应过来,大喊道:“准备作战!”
他话音刚落,远处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呜——”
一支四千人骑兵出现在他们身后东北方向一里外的高处,冷冷地望着他们,为首大将头戴金盔,手执一杆方天画戟,正是河西节度使郭宋。
泾源军士兵顿时一阵大乱,王连恩大喊道:“不要乱,立刻集结列阵!”
泾源军士兵集结列阵的前提是暂时放弃自己的财物,把毛驴和财物丢在一边,然后才能全心全意列阵迎战,王连恩也想到这一点,所以他才决定先到雍县后,把士兵的财物寄存在县城内,保证安全,士兵们才能全力以赴跟随自己和郭宋军队决一死战。
但现在他却办不到,根本没有地方让士兵寄存,只有让士兵自己放弃钱财。
王连恩想得太多了,泾源军士兵造反叛乱,就是为了夺财,他们怎么可能为了打仗放弃自己的几百两金银和大量珠宝,他们的战争意志早在砸开琼林库和大盈库后便消亡殆尽了。
不想打仗,同时要保住金银财物,那就只有一个办法,逃!
士兵们根本不听指挥,他们纷纷丢盔卸甲,扔掉碍事的长矛,牵着毛驴和骡子向北面奔逃,先是最北面的数百人逃跑,紧接着带动了数千人逃跑,继而演变成两万军队的集体逃亡。
郭宋战剑一挥,冷冷令道:“杀!”
四千骑兵骤然发动了,俨如山洪爆发,数千骑兵呐喊着向泾源军杀来,泾源军士兵惊恐万分,拼命奔逃,武亭川东岸迅速演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这支军队在长安作恶多端,郭宋下达了杀绝令,骑兵们不接受士兵的哀求投降,战刀劈飞人头,长矛刺穿胸膛,长达十几里的草地上死尸遍地,血流成河,将武亭川染红了,不少人跳进河中逃命,但只有极少数人能游到对岸,大部分人都溺死在河中。
这场杀戮经历了一个多时辰,除了数百人游到对岸逃的一命外,其余两万士兵都死在河西军的刀下,这便是震惊天下的武亭川之战,发动了泾源兵变的两万士兵在武亭川全军覆灭。
他们抢掠的财产,在长安的一部分落入朱泚手中,随身携带的一部分则成了河西军的战利品,连郭宋也没有想到,这场歼灭战的收获竟如此丰厚。
不过主将王连恩却逃掉了,他被数十名亲兵护卫着拼命骑马北逃,河西军包围圈合拢之前逃脱,一路逃往奉天县,又从奉天县逃回了长安。
郭宋随即下令,打扫战场,搭建一座临时桥梁。
张光晟被朱泚连夜宣召进兴庆宫,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看到跪在院子里,浑身是血的王连恩时,头脑‘嗡!’的一声,他明白了,王连恩败了,而且败得很惨,这才出兵几天,就兵败了吗?
大堂上灯火辉煌,朱泚满脸震怒,正负手来回踱步,源休和姚令言已经先一步赶到,正神情复杂地站在一旁。
“卑职参见殿下!”张光晟上前行一礼。
朱泚摆了摆手,满脸怒火道:“他娘的王连恩这个蠢货,亏他带这么多年兵,他的脑子被狗吃了,我反复交代他,让他尽快带领士兵轻装前进,他应该在咸阳就把这个问题处理好,结果他居然想去雍县驻兵,被郭宋在武功县打了个伏击,全军覆灭。”
朱泚又破口大骂郭宋:“姓郭的那个王八蛋,都是唐军,他居然下得了手,心狠手辣,把两万泾源军全部屠杀光了!”
张光晟却心知肚明,这支泾源军民愤太大,他们不光抢钱,还凌辱妇女,很多权贵的妻女都被他们糟蹋了,不知多少人恨他们入骨,郭宋把他们屠杀殆尽,无疑是给长安的权贵士族们交了一份漂亮的投名状。
他之前并没有杀陇右军和凤翔军士兵,说明他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这其实是很高明的政治手腕,这个年轻人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殿下是要集结军队和他决战吗?”张光晟问道。
朱泚忽然像个泄了气的皮囊,无力地坐下,指指源休道:“源相国说吧!”
源休上前对张光晟道:“刚才我劝殿下,郭宋只带五千人来关中,勤王的诚意并不是很大,而且李适已下达诏书,令他立刻率领全部河西军去巴蜀勤王,郭宋肯定不会答应,殿下也后悔,之前不应该听从王连恩和李楚琳的怂恿出兵,应该去和郭宋谈判。”
张光晟点点头,“这也是卑职的建议,李适之前就想杀郭宋,夺其军权,郭宋怎么可能去巴蜀送死,应该可以谈判,他就算不肯效忠长安,也可以让他保持中立,大家相安无事。”
源休叹息一声,“就是这个道理啊!”
“你们两个不要再埋怨了!”
朱泚有些不满道:“直接说结果。”
源休又道:“殿下知道上将军和郭宋有旧,想让你作为使者去和郭宋谈判,上将军可愿前去。”
张光晟迟疑一下,便点了点头,对朱泚道:“卑职愿意前往,只是不知殿下想答应他什么条件?”
朱泚不耐烦道:“只要他不当监国,其他都好说,他想封王当宰相都可以,甚至他想当皇帝,我也可以把李仅揪下来,让他登基。”
张光晟苦笑一声,这种皇帝郭宋是绝对不愿意当的。
“卑职明白了,明天一早就去雍县。”
郭宋已经退回了雍县,当他没有想到的是,朱泚的谈判使者还没有来,倒是李适派出的宣旨官先一步抵达雍县了。
宣旨官是从陈仓道北上关中,听说郭宋在长安附近作战,他便在雍县等候。
郭宋刚走进府衙,宣旨官便高声喊道:“河西节度使郭宋接旨!”
郭宋愣了一下,连忙摆手道:“等一等,先把话说清楚,阁下宣的究竟是谁的旨意,是长安的旨意、成都的旨意,还是太原的旨意?”
宣旨官无奈,只得解释道:“在下陆贲,官任秘书省主簿,是令岳门生,刚从成都过来,宣读天子旨意。”
郭宋听说是岳父的门生,顿时对他有了几分好感,便道:“把圣旨给我吧!不要宣读了,我怕自己抗旨不遵,让你为难。”
陆贲只得把圣旨递给了郭宋,郭宋看完旨意,心中叹息一声,李适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升自己为太子少师,然后就让自己率领河西军去巴蜀勤王,怎么可能呢?难怪崔宽接受了李仅的旨意,率军回朔方了。
他沉思片刻对陆贲道:“你回去复命天子,就说我接受升赏,但吐蕃和沙陀人对河西虎视眈眈,我不能撤军离开,我会继续为大唐保卫边疆,至于长安这边,陆主簿可以告之天子,我已在武亭川将两万发动兵变的泾源军屠杀殆尽,这就是我的态度。”
历史上的泾源军就是这个德性,抢了皇宫后就像守财奴一样,整天守着自己的财富,连朱泚都指挥不动他们,谁敢让他们打仗,就和谁翻脸,但最后这支军队还是被李晟全歼,人财两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