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独孤立秋起身道:“陛下,微臣得到确切消息,郭宋率军在武亭川全歼了两万泾源军,没有留俘虏,将他们斩杀殆尽,叛逆者终于得到严惩,令人扬眉吐气。
虽然郭宋没有入蜀勤王,继续回河西戍边,但他对社稷有功,而且他是关陇地区唯一没有接受伪朝招安的节度使,希望陛下能够公开表彰郭宋,让郭宋知道,朝廷并没有忘记他。”
李适看了一眼薛勋,微微笑道:“薛爱卿,你这个女婿让朕又恨又爱啊!他为何就不肯入川勤王?”
薛勋之前出任成都府尹,他因接驾有功,升为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加封礼部尚书,同时兼任礼部侍郎,主管礼部,这也是他的运气好,要是他出任别的州府,恐怕就没有这个升官的机会了。
薛勋连忙起身,诚惶诚恐道:“陛下,郭宋率军全歼泾源军,一口回绝了伪朝拉拢,接受陛下册封,说明他还是忠心于陛下,虽然没有入蜀,但微臣觉得他其实是另有苦衷。”
李适顿时有兴趣了,问道:“他有什么苦衷?”
“微臣之前接到女儿家信,信中略略提到一点,好像郭宋想继承郭昕遗志,收复安西和北庭,或许这就是他的大志。”
李适现在最不感兴趣的便是安西和北庭,太遥远了,郭宋不愿入川勤王他也没有办法,关键是郭宋不要投降伪朝,他想去折腾北庭和安西,就随便他吧!
“朕知道了,郭爱卿忠心爱国,全歼叛逆,朕会表彰他的功绩。”
李适还是公开颁布了旨意,为表彰于河西节度使郭宋在关中的卓越表现,以及他坚决不降伪朝的气节,朝廷正式册封他为张掖郡王,开府仪同三司,加封太子少师,安西北庭大都护。
同时获得高封的,还有浑瑊、李晟、马璘、哥舒曜、刘洽等人,皆封为郡王,这也是朔方节度使崔宽接受长安朝廷的重封,李怀光接受太原朝廷重封之后,李适才终于醒悟过来,他如果再小家子气,不肯重封这些掌握重兵的军头,恐怕他们都会被长安一一拉拢过去。
薛勋和妻子韩氏以及儿子薛清住在张雷位于成都的府宅内,他原本官宅占地二十亩,但逃来成都的官员太多,实在没法安置,他便把自己的官宅让出来,分割成十座占地两亩的小府宅,让给十名官员居住,他自己则搬到张雷的府宅居住。
其实这也是为了保住张雷的府宅,朝廷正在清理成都的空宅,强征改为官宅,如果自己不住进去,肯定要被强征,当然,这也是张雷本人的意思,他好几次让薛勋搬过去居住,都被薛勋婉拒,但现在形势紧张,薛勋不再拒绝了。
薛勋回到府宅,和两岁儿子薛清玩了一会儿,妻子韩氏在一旁很担心地问道:“老爷,我听说长安朝廷在没收南逃官员的财产,咱们在长安的府宅会不会被没收?”
薛勋微微笑道:“那宅子我还没有来得及过户,还是在咱们女婿的名下,这么说吧!女婿在长安的财产,包括房宅、商铺、庄园等等,朱泚是不会动的,听说长安还下旨禁止粮食酿酒,好像是在珍惜粮食,实际上是在讨好女婿,河西的葡萄酒就会占领整个关陇市场。”
“我听管家说,女婿还封郡王了,那咱们女儿不就是王妃了?”
薛勋呵呵笑道:“这就是时世造化啊!我几年前还是一个六品小官,连交房租的钱都没有,这才短短几年,我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紫金光禄大夫,礼部尚书,夫人想得到吗?”
韩氏心花怒放,还是故作不屑地道:“还不是我有眼光,选对了女婿,要不然你会有今天?”
薛勋拿妻子没办法,现在一切都反掉了,变成自己阻碍女儿的婚事,是她极力成全,女儿才有这份姻缘,不过只要家庭和睦,这个黑锅自己背就背吧!
这时,管家在院子里禀报,“老爷,独孤相国来拜访!”
薛勋连忙起身道:“快请他到贵客堂,我马上就来!”
韩氏奇怪道:“老爷,独孤相国怎么会来?”
“我也不知道,但他是贵客,不可怠慢了。”
薛勋连忙换了一件衣服,匆匆向前院而去.......
中庭内,独孤立秋正负手欣赏一株几百年的老银杏树,银杏叶子已经黄了,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色彩格外绚丽。
“让独孤相国久等了!”薛勋匆匆走了过来。
独孤立秋笑眯眯道:“我发现薛尚书的府宅恐怕是百官中最大的了,这座府宅至少有二十亩吧!”
薛勋苦笑一声道:“这是朋友的宅子,我只是借住。”
独孤立秋微微一笑,“我知道,是张东主的府宅,不瞒你说,我现在住的庄园,也是问他买的。”
独孤家族人口多,城内没有合适的宅子,只能在城外寻觅庄园,正好张雷派人送信过来,愿意把城外一座五十顷的庄园卖给他,以感谢他护卫自己出关中。
两人大笑,薛勋请独孤立秋前往贵客堂就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侍女给他们上了茶,薛勋关切地问道:“朱贼在长安倒行逆施,独孤家族的财产损失很大吧!”
独孤立秋点了点头,“独孤家在长安的房宅和三座庄园都被没收了,不过这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已经趁关中混乱之时,安排兄弟率领两千庄丁把独孤家族的财富从商洛道转运到襄阳了,准备从秭归那边乘船入蜀。”
“我听说窦家也平安撤离长安了。”
独孤立秋笑了笑道:“关陇贵族几个大家族都有自己的秘密武士组织,元家的天鹰卫,窦家的北龙卫,独孤家的飞狐卫,长孙家的南剑卫,原本都是武则天的梅花内卫的一部分,梅花内卫解散后,各大家族的一部分却保留下来,这是各大家族最后的一道防护力量,不会轻易动用,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刻才使用它们,所以财物虽然损失,但人一般不会有事。”
“这就是百年世家的底蕴啊!”
薛勋忍不住长叹一声,“家族尚有底蕴,大唐的底蕴又在哪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收复长安,恢复大唐社稷?”
独孤立秋喝了口茶道:“我看很难!”
薛勋一怔,“相国这是何意?”
“我给贤弟说件事,都江堰旁边那座百凤庄园,贤弟是成都府尹,应该知道它吧!”
薛勋点点头,“我知道,它是成都府的三大庄园之一,主人很神秘,叫魏旧朝,不知是谁?”
独孤立秋冷笑一声,“贤弟可以不知道,但我却清清楚楚,它元家的庄园,魏旧朝就是指元家,现在现在,庄园的主人却是霍仙鸣,贤弟明白了吗?”
薛勋一惊,“难道霍仙鸣和元家有勾结?”
“这是明摆着的,霍仙鸣不给元家办事,元家会给他这座庄园?现在元家在太原控制着太子登基,他们能做到这一步,霍仙鸣功不可没。”
薛勋愣了半晌道:“可这和光复长安有什么关系?”
独孤立秋轻轻叹息道:“昨天我把这件事告诉天子,原以为霍仙鸣至少要被杖毙,没想到他今天还是枢密使,一点事情都没有,我刚才打听了消息,才知道霍仙鸣已经把这座庄园献给天子当皇庄了,又哭诉一通,似乎天子非但没有怪罪他,反而更加宠幸他了。”
薛勋一时无言以对,独孤立秋又道:“卢杞犯了这么严重的罪行,激起满朝文武公愤,也只是被降了半级,继续为相,天子听信奸佞,宠幸宦官,贤弟觉得收复长安有希望吗?”
薛勋半晌苦笑道:“作为臣子,我不好妄加评论天子。”
“我能理解,贤弟是科班出身,确实不能像我这样肆意评论,独孤家族延续近两百年不衰,自有它的生存之道,不说这件事了,我今天来找贤弟,其实是另有所求。”
“独孤相国太客气了,请说!”薛勋不敢承诺,他知道以独孤立秋的身份来求自己,必然是大事。
“其实我是想和贤弟攀一个亲。”
薛勋愣住了,半晌道:“可我儿才两岁。”
独孤立秋微微一笑,“不是指贤弟的儿子,而是想请求薛王妃首肯,让我独孤家的女儿也能嫁入郭府为偏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