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长秋轻轻叹了口气道:“元家最早是和侯莫陈家族关系深厚,但自从元玄虎的嫡长孙元宵毒妻事件后,侯莫陈家就和元家彻底分裂了,有段时间,元家和窦家关系密切,但后来元载倒台后,窦家也和元家割裂了,或许元家出身北魏皇族的缘故,他们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关陇世家和元家的关系都不行,如果一定要找个家族,那么豆卢家族与贺若家族可以算得上。”
周岷眉头稍稍一皱,无论是豆卢家族还是贺若家族都只能算关陇世家中的三流家族,如果元卫想依靠他们来控制关陇世家,根本就不可能,除非窦家、长孙家这样的家族还差不多。
周岷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东主能具体说说吗?”
独孤长秋缓缓道:“关陇世家以前叫做关陇贵族,百年来一直就派系分明,独孤家族和元氏家族一直是关陇贵族的两大领袖,后来长孙无忌掌权,长孙家族异军突起,也挤身为领袖,长孙无忌被诛杀后,长孙家族没落了,窦氏家族兴起,渐渐成为独孤家族和元氏家族以外的第三大势力。
元氏家族一直有三个小弟,侯莫陈氏家族、豆卢家族以及贺若氏家族,侯莫陈氏家族因杀妻案和元氏家族翻脸后,投向了窦氏家族,成为窦氏家族小弟,看他们家族的棉花加工产业也是跟随窦氏家族。
而豆卢家族和贺若氏家族并没有和元氏家族翻脸,元家割据太原后,家主豆卢博的长子豆卢宝武就曾在太原任职,豆卢博坚决否认,说没有这回事,但否认也没有用,有人在太原见过出任高官的豆卢宝武。”
“贺若家族呢?”周岷又问道。
“贺若家族比较低调,他们主要是开酒楼和做内河货运,长安十大酒楼中的万氏酒楼和万客酒楼都是他的资产,还有万氏船行,万氏骡马行、万家客栈这些都是贺若家族的产业,大凡万字开头的大铺子,十有八九都是他家的产业。
但他家族没有去太原,泾源兵变后就一直谨小慎微,每次关陇会聚会,家主贺若万涛总是生病,让长子贺若南替自己出席。”
周岷想了想道:“东主认为他们会有跟随元卫的嫌疑吗?”
“这个说不准,元卫在元家的地位本来就不强,长期不在京城,这两家还肯不肯买他的帐还是问题,至少我知道,以贺若家的谨小慎微,肯定不会跟他惹事,但也有另一种可能,元卫和这两家中的某个人勾结上了。”
“这两家有家族内部矛盾?”
独孤长秋苦笑一声:“财产之争,家主之争,嫡庶之争,谁家可能没有矛盾?就连独孤家族,之前为争家主之位,差点闹分家,要不是晋王殿下插手,还不是会闹成什么样子。”
“这个....能否透露一二?”周岷笑问道。
“跟你说说没有问题,其实关陇世家都知道,我们四兄弟是独孤嫡长房,家主之位都是由我们继承,大哥独孤立秋威望最高,老三独孤大石资历其次,另外我是老二,不从政,还有个老四独孤原秋。”
周岷很惊讶,“这个独孤原秋好像从未听说。”
独孤长秋微微笑道,“老四很神秘,从前掌握飞狐卫,飞狐卫解散后,他一直生活在庄园内,这次明仁和老三大石争夺家主之位,本来明仁争不过老三,但原秋站出来,坚决支持明仁,他在家族的威信极高,事情就变复杂了,好在晋王殿下出面,进行了协调,老三做五年家主,然后让位给明仁,另外老三的儿子不能继承家主之位,这才结束了家主之争。”
周岷又回到正题上,“东主觉得豆卢家嫌疑最大,是吧!”
独孤长秋点点头,“我是这样认为,但我没有证据,不过你可以找一人,一个豆卢家的庶子,叫做豆卢广原,十几年前,我大哥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且豆卢博的长子豆卢宝武对他很排挤,他在豆卢家族的日子比较难过。”
“这个豆卢广原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豆卢家的绸缎生意做得很大,他们在江南也有不少产业,但这个豆卢广原却和家族产业无关,在西市有一家仙音琴店,就是豆卢广原自己开的店,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店里。”
周岷立刻便派人去仙音琴店打听豆卢广原的情况,很快,士兵回来报告,豆卢广原去张掖进货去了,要十天后才能回来。
周岷无奈,只得暂时放下这一边,回到官衙和另外两组碰头。
邓文渊给他说了独孤府侍卫副统领邹勇之事,周岷沉思片刻道:“这也是奇怪,之前我们查的那么严密,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各种线索都自己蹦出来,让人不解啊!”
邓文渊笑道:“应该是对方以为这件刺杀案已经了结了,所以放松了警惕,没想到我们杀了一个回马枪,之前隐藏的马脚就露出来了。”
周岷点点头,“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康鸿信真的死了,而新的继任者对从前的事情掌握不透,不可能面面俱到,有些地方疏忽了,这个邹勇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将军说得对,应该是这个缘故。”
“说说你的计划,你打算从何入手?”周岷问道。
“卑职让独孤明礼把三百贯钱奖励提前发下去,邹勇得到消息后,比如会来提取,那时卑职再一举抓捕他。”
周岷负手走了几步道:“你要当心一点,如果邹勇只是给他堂兄留一个柜坊库号,他堂兄把这笔钱直接存进去,邹勇根本就不露面,那你该怎么办?”
邓文渊一怔,这一点他倒没有想到,他连忙问道:“将军是要我直接控制他堂兄,逼迫邹勇露面?”
周岷点点头,“我正是此意,你控制了他堂兄,你就掌握了主动权,可以要求他堂兄配合你。”
邓文渊脸露愧色道:“将军说得对,我确实有点被动了,卑职今晚就行动!”
邹勇的堂兄叫做邹滔,五年前带着妻儿从蜀地眉州逃到长安,是一个做小本生意的商人,在城墙根的安居坊开了一家杂货店,租了一间官租房,一家四口就靠经营小店为生。
天刚擦黑,邓文渊便带着几名手下来到安居坊,他已经有手下在监视邹滔一家了。
“他情况怎么样?”邓文渊问道。
“启禀将军,他一家人很安静,邹滔晚上一人住在小店里,他妻子带着一儿一女住在对面的小屋里。”
“他是什么样的人?”邓文渊又问道。
“此人很个老实,也很胆小,卑职观察他两天,应该没有看错人。”
“他现在就在小店?”
手下指指不远处一家小店道:“就在店铺里,他刚关门,应该还在清点货物。”
邓文渊随即来到小杂货铺前,店面很小,长不到八尺,宽只有六尺左右,用破烂砖头砌成,屋顶是用竹席和毛毡搭成的,卖东西的窗口已经装上木板,表示他已经关门了,侧面还有一扇小木门,透过缝隙,隐隐看见里面有灯光。
邓文渊敲了敲门,里面有一个带着蜀音的男子问道:“是哪个?”
“我是新住户,想来买点日常用品。”
“已经关门了,明天再来买吧!”
“你若不卖,我可就去别家买了。”
“来了!来了!催啥子哟!”
小木门‘吱嘎!’一声开了,露出一张圆胖脸,他见外面站着五六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吓了一跳,有些不安地问道:“你们买啥子?”
“进去看看!”
邓文渊直接进店铺去了,店铺里很矮,他必须要低着头,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货,从洗澡用的大木桶到刷牙用的软木条和盐,可以说应有尽有。
邓文渊在一个铜盆上坐下,冷冷地看着邹滔,他两个手下一左一右站着门两边,随手把门关上,房间里只有一盏小油灯,显得很昏暗。
邹滔吓得两股战栗,结结巴巴道:“我小本生意,给不了你们几个钱!”
他把这群人当做是地痞无赖来收地头钱了。
邓文渊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们是地痞无赖吗?告诉你,我们是内卫,准确说,我们是来找你堂弟邹勇的,他在哪里?”
邹滔听说是来找堂弟邹勇,不是来找自己要钱的,一下子松了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道:“他在三原县,不在长安!”
“三原县哪里?怎么找到他?”
“这个....我也不知道!”
‘砰!’邓文渊一巴掌拍下去,竟然把旁边的洗澡木桶拍得碎裂,吓得邹滔浑身一哆嗦。
邓文渊冷冷道:“我告诉你,邹勇犯下了诛杀九族的大案,你不给自己赎罪,你们全家也要被他株连,难逃一死!”
邹滔脸都吓白了,连忙道:“我只知道一点点,真的只知道一点点!”
“少说废话,赶紧交代!”
“我说!”邹滔拍拍额头道:“他告诉我,在年底左右,他的东家会给他一笔钱,大概有三百贯,他让我先替他收下,然后替他存到柜坊。”
“然后你怎么把柜坊单子给他?”
“他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把单子送过去,他会给我两贯钱当报酬!”
说着,他从旁边的砖头缝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邓文渊。
邓文渊打开纸条看了看,上面写着:‘三原县老吴记客栈,找一个叫张勇的人。’
“张勇是谁?”
“张勇就是我堂弟,他改了一个名字。”
邓文渊点点头,“明天他的东家就会给送来三百两银子,你把它存进柜坊,然后去三原县找他送柜票,你别管我们,只要抓到他,你们全家就没事了。”
邹滔连忙补充道:“他说如果是银子,就不用存柜坊,直接给他送过去。”
“也可以!明天我们会安排一辆牛车,送你去三原县。”